只是星官却连忙拦着低声道, “仙君,天上跑了坐骑灵兽,现在没跑那些正在里面受审, 为了叫那些坐骑们……规矩些, 殿中……”

  反正闹得挺难看的, 小狮子进去肯定不好受。

  星官小心翼翼地道,“您看为了您家狮宝着想,是不是,别带他进去了?”再把孩子给吓着。

  嗯?

  狮崽崽的毛毛脸上满是疑惑。

  怎么还有坐骑灵兽的事儿?

  悟空他师父到底都干嘛啦?

  他抬头眼巴巴地看向自家仙君,尾巴甩一甩,尾巴球在仙君手背上蹭一蹭, 无声地诉说着自己的意愿。

  青华帝君皱眉想了想,那太玄宝宫里, 如来可是来了, 自家狮崽虽带着玉珏,但是也很危险, 就揉了揉狮崽, 冲着四不相招招手,把狮崽递给了他,吩咐道, “不必等在此处,你先带着狮宝和你师兄们回去吧。”

  还不知道这里要闹腾到什么时候呢!

  不过想想玉帝去唤他的理由,也有可能进去就出来, 这都说不准。

  青华帝君把狮崽托付给四不相,简单交代两句, 叫惊蛰谷雨带着仪仗先回妙岩宫, 便迈步上了玉阶, 神情凝重地进了太玄宝宫大殿去了。

  仪仗先行一步,四不相抱着跟他家仙君依依惜别的狮崽崽站在玉阶下没动,叫这小东西一直目送青华帝君背影消失在太玄宝宫的大殿之内。

  狮崽眼见看热闹到底不成,惋惜地叹口气,收回视线,跟他师兄对视了一眼。

  四不相瞅这小东西没有要哭闹的迹象,心里松了口气,试探地道,“那咱回去?”

  狮崽眨眨眼睛,不想回,跟师兄商量道,“好久没回来了,咱们跟大家打个招呼再走也不迟嘛?”

  阶下虽没停着车架,却有许多各宫的童儿在候着自家主人,狮崽随意扫了一眼,就看见不少熟悉的身影,这会儿也没似以往大朝会在灵霄宝殿前站得那般规矩,正各处胡乱地凑在一起,不知在议论着什么。

  离着好远只能听到一阵嗡嗡嗡的低语之声。

  那不趁机打探一下去,更待何时呀!

  四不相迟疑了一下,到人堆儿里去聊天,这对一个社恐来说,那简直太不友好了,他不想去……

  狮崽就看着他师兄小声儿地道,“你不去我就要闹了哦……”

  小狮子低声威胁:“满地打滚儿,嗷嗷大哭!”

  四不相:……

  他就说他刚才那口气松得太早了!

  广成子见他们俩站这儿嘀嘀咕咕的没动地方,过来问道,“说什么呢?”

  四不相好想把狮崽塞给他师兄,自己撒腿就跑啊!

  瞧见师弟一脸求助的样子,和他怀里眼神懵懂可爱的狮崽,广成子忽地打了个激灵,立时站住不动了,干干地一笑,哈哈道,“老小儿,师兄忽然想起来,回玉虚宫有点儿事儿,那,师兄就,先走一步?”

  笑话,谁要跟狮宝在一起啊!

  那根本不是什么萌萌哒的小可爱啊,那就是个肚皮漆黑装了一肚子坏水儿的小坏蛋包!

  四不相:……

  师兄你能不能找个靠谱些的理由?

  你回玉虚宫能有啥事儿?发现上次打扫房舍没扫干净?继续回去挥舞扫把?

  只是他面嫩,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声喊住跑得飞快,还把其他师兄们一起给拐走的广成子,只能目瞪口呆地瞧着自己的八个师兄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好气哦!

  是人否!?

  狮崽收回看向广成子等人背影的遗憾目光,他本想把八个师兄都派出去,多多打探打探消息的,谁知他们竟宁愿回玉虚宫扫房子,也不愿意在外面享

  受听八卦的快乐,真是难以理解的癖好。

  啧,可惜。

  狮崽只好紧紧抱住他师兄四不相的胳膊,小声儿地催促道,“师兄师兄,那边角落里站着的,好像是神霄玉清府家的童儿,走嘛走嘛,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嘛!”

  四不相唉声叹气:选谁家不好,怎地偏生又要去与雷府家打交道?

  难道玉虚宫与截教弟子门人明面上的破冰之旅,就要从他这儿开始嘛?

  他一个玉虚宫出身的二代弟子,抱着一只年幼的狮崽,去找雷祖闻仲的童儿闲聊,旁人瞧了,谁会以为这是小狮子的主意啊!

  最后还不得都推到他身上来?

  四不相想想菩提老祖,想想自家师尊,到底心一横,心说死吧!

  他就不信师尊都跟师叔暗通款曲、不对,眉来眼去、也不是……反正,他俩做长辈的都那样儿了,那自己这个做徒弟的,去跟师侄联络联络感情,还能得师尊一顿教训?

  估计最多也就是扫扫院子除除灰……

  四不相哽咽一声,他既不想扫院子,也不想扫灰,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往人多的地方钻!

  结果他难过,雷府的童儿比他还难过呢,四不相抱着狮崽过去,狮崽才打了招呼,“惊雷哥哥!”

  惊雷是雷府里负责照看墨麒麟的小童子,狮宝能说话后,就总去雷府找墨麒麟玩儿,日子长了,一眼就能认出他的身形来。

  主要这小童子的名字,属实叫狮崽印象深刻,难免就对他多注意了些。

  果然,那穿着一身青色带闪电绣纹道袍的小童子一扭脸儿,正是惊雷,只是四不相和狮崽也瞧见了人家一双大眼睛里含的两包眼泪。

  惊雷鼻头通红,眼尾粉融一片,显然已经哭过一回了。

  啊,这是怎么了呀!

  那小童子哽咽着跟狮崽打招呼,刚说了一句话,就被跳到地上的狮崽扑了个满怀,小童子没忍住,蹲下来抱着小狮子就开哭,“狮宝,呜呜呜……”

  旁边雷府其他的小童子凑过来,也抽抽搭搭的,四不相素来心软,最是心疼小孩子不过了,连忙把大家召集过来,“好孩子,都不哭了,跟我说说,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可是有谁欺负你们?”

  四不相跟斗府女君是平辈儿,闻仲是他师侄,那雷府这些小童子,自然得叫他一声师叔祖,只不过四不相脸嫩,也不好意思叫人这么喊他,只道,“来来来,不哭了,给擦擦眼泪嗷!”

  小童子们揪着四不相衣襟,抿着嘴不说话,神色都有些惶恐。

  那边叫惊雷的小童子抱着狮崽哭了一会儿,抬起头擦擦眼泪,才带着哭腔道,“墨麒麟不见了……”

  狮崽大惊,“什么叫不见了?”

  惊雷从怀中掏出一卷缰绳来,递给狮崽看,啜泣着道,“你看,这是我昨天出门前,给墨麒麟新配的缰绳,但是这里现在被利器斩断了,落在别苑的草地上,但是墨麒麟不知道去哪儿了!”

  狮崽猫猫脸上写满了意外和震惊:本想找自己朋友打听八卦,谁知道,竟是自己朋友家房子着火了!?

  他连忙道,“你别哭,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惊雷茫然脸,“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知道,我家老爷来太玄宝宫赴宴,他进去之后,墨麒麟被这边的仙吏牵着去别苑安置了,我就跟大伙儿在玉阶下候着我家老爷出来。”

  “本来是没什么事儿的,我们大家伙儿规规矩矩地站了一阵子,见没人来管,就各家乱串,凑在一起说说话,后来,后来,”

  惊雷哽咽着回想了一下,“后来好像是灵山来了什么人,冲进了太玄宝宫,然后好些西方教的人就出来了,说是要回灵山去,如来佛祖也出来了,结果如来佛祖坐着莲台飞走

  了,那些等着仙吏去牵坐骑的西方教之人却没等来自己的坐骑。”

  听到这里,狮崽心里忽悠一下,心说难不成菩提这位神人,不止闹了天宫,他还去闹了灵山?

  是了!

  狮崽心里灵光一闪:特么的菩提闹这一场,什么灵山,什么天宫,都不是他的最终目的啊,这位上清通天,必是为了他那些被灵山卷走徒弟吧!

  那丢失的灵兽里,应该有观音、文殊和普贤家的三只没跑了……

  啧,本以为是偷家,却原来是偷人!

  只是他偷人家雷祖闻仲的墨麒麟干嘛?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狮崽继续专心听惊雷讲,“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那些西方教的佛菩萨和罗汉就有些生气了,自己下了玉阶,跑去别苑一看……”

  惊雷说道这里,大声抽噎了一下。

  蹲在他身后的四不相焦急地催促道,“看到啥了你快说啊!”

  狮崽:……师兄你暴露了,你崩人设了好嘛!

  惊雷给四不相吓了一跳,四不相也不好意思起来,赶紧摸摸小童子的后背,“不怕不怕,我的错,你慢慢哭,慢慢讲……”

  惊雷瑟缩着蹲着往狮宝身前蹭了蹭,“他们一去,别苑就闹起来了,跟着去的仙吏童子就在那里乱哄哄地喊什么仙兽被迷晕了,仙兽不见了!我听了害怕,也不知道到底是给迷晕了还是不见了,只担心我家墨麒麟……”

  “然后我看兜率宫和玉虚宫有几个童子跑过去查看情形了,别家仙君仪仗里也有人去看,我就叫了几个同伴,也跑了去!”

  “结果到了别苑一看,坐骑灵兽仙兽,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都给迷晕了,我跑遍了别苑内外,只找到墨麒麟断了的缰绳,呜呜呜,我家墨麒麟,就消失啦……”

  别苑在太玄宝宫身后,太玄宝宫位置高耸,别苑低矮些,视线上完全给挡住了,因此他们这些等在玉阶下方的,竟丝毫不知灵兽是何时不见的!

  惊雷想起这个来,只恨自己疏忽,没跟着去别苑陪墨麒麟,没忍住抱着狮崽又放声大哭起来。

  四不相听着玉虚宫三个字,也惊了,抬头四下看看,口中喃喃,“我师尊也骑着灵兽来了?他骑着谁来的?”家里哪个灵兽给师尊带出来了?是晕着呢还是咋的了呀?

  狮崽抱着惊雷哄,见四不相一脸焦急,连忙指点道,“玉虚宫的人在那边,师兄你去看看?”

  四不相起身,撒腿就跑,脚底下踉跄几步,穿过几处叽叽喳喳的人群,终于瞧见了自家人,连忙开口道,“冲虚,凝远!”

  元始天尊出行似乎未曾带仪仗,四不相看了一圈儿,玉虚宫竟只有这两个年纪幼小的小童子在!

  两个惶恐不安强自忍耐的小童儿正站在那里搅着手指,一眼瞧见师兄,登时找到了主心骨,张开怀抱扑了过来,搂住师兄的腰放声大哭,“师兄,哇……”

  凝远满眼泪,抬起头来告状,“我刚看见广成子师兄他们过去了,喊他们他们也不理我俩!”

  四不相:……

  好了,接下来,这八位老哥哥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不哭不哭,你师兄他们逃命去了,不是故意不理你们的,师兄这不是来了?师尊就带了你们两个?你们怎么站得这么靠后?咱家谁给关到别苑里去了,现在如何?”

  好在冲虚凝远哭得正伤心,没听出四不相编排广成子几个,听着四不相师兄的接连问询,冲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不是只我们俩,师兄们叫我们往里站的,他们,都去别苑了,咱家是白鹤不见啦!”

  四不相听了,心中就是一紧:怎么会!

  白鹤是玉虚宫里年纪稍小些的灵兽,也因为年纪小,经事少,虽开了灵智,但也懵懵懂懂的,单

  纯到有点傻乎乎,怎么师尊这次竟带了他出门?

  冲虚哭着道,“这次出门就在天庭,并不远行,也不见什么外人,很是安全,大家觉得白鹤年纪小,少有出门玩耍的时候,这次机会难得,就把给老爷做坐骑的任务交给了他……”

  凝远大哭着懊恼地道,“谁知道,在别苑里还能不见!早知道我就抱着白鹤,不将他给那仙吏带走好了,左右他一点都不沉,我也抱得动呜呜呜……”

  四不相心如刀绞,又忧心如焚,抱着冲虚凝远,“不哭了,没事的,咱们是圣人弟子,”,青年顿了一下,忍着泪咬牙切齿地道,“等师尊出手,无论是谁带走了白鹤,都难逃他老人家的法眼,白鹤必定会被寻回来的!”

  他亲亲两个小童子的额头,“不哭了,看哭丢了魂就不好了,乖!”

  为了转移这两个孩子的注意力,四不相便问道,“见到兜率宫的人了么,大师伯是骑着青牛来的?大青牛可有事?”

  冲虚凝远慢慢止住哭声,啜泣着点头道,“嗯,大青牛给迷晕了,后来太玄宝宫里来了几位星官,将他们唤醒,都叫进去问话了!”

  四不相心中一凛,想起刚才那值班星官与师叔青华帝君道,那太玄宝宫之中,有些不好,叫师叔不要带着狮宝进去……

  那大青牛……

  这可真是,丢了的叫人悬心,没丢的叫人惦记,四不相站起身,懊恼地一跺脚:怎么在天庭,好端端地竟能出如此大事?

  怪不得玉帝急火火地派人去地府把师叔叫回来!

  他正心中烦躁,却见狮崽穿过人群跑了来,唤他道,“师兄师兄,我家仙君出来了!”

  四不相揽着两个童儿,一时分身乏术,狮崽一看就懂了,“玉虚宫有灵兽失踪了?”

  四不相点点头,狮崽忙安慰道,“师兄你别慌,有圣人在,一定会没事的!”

  他刚才打听一圈儿,果然不出他所料,西方教那边据说是丢了观音、文殊和普贤三人的坐骑,旁的佛菩萨罗汉的坐骑只是晕了,反倒是太乙玄门这边,好多家坐骑仙兽都不见了!

  虽不知菩提是怎么顺利拐走那么多灵兽的,但狮崽猜测,他这么做,应该是故布疑阵。

  当然,也有可能呢,单纯就是因为这位圣人看中了人家仙兽长得好看,顺手就给捞走了。

  不过不管怎样,狮崽心中都确信,玄门那些灵兽,什么麒麟呀,鸾凤啊,白鹤呀之类的,这会儿保准安然无恙地待在某处秘密所在呢,因此他说出话来,就带着一股子沉稳的笃定:保准没事儿!

  四不相莫名被安慰到了,他蹲下来,伸手摸摸狮崽的头毛,“师兄先送你去师叔那里,我……”

  狮崽忙道,“我家仙君就在玉阶那儿等我呢,几步路,哪里用师兄送,你在这儿陪着冲虚凝远哥哥好了,好好安慰他们一下,我先走啦!”

  说罢转身就钻到人群里跑掉了!

  四不相没抓住这身姿灵活矫健的小崽崽,苦笑一下,心说等事后再去跟师叔请罪好了。

  他便又回来安慰两个惴惴不安的小童子,“看,狮宝都说了,有师尊在,必定无事的!放心吧!”

  冲虚凝远也不哭了,羞红着脸道,“师兄,你跟着狮宝回妙岩宫吧,我们两个没事的,我们难不成还比不过狮宝一个小不点儿么?”

  四不相就笑了,揉揉他们两个头毛,“真不哭了?”

  冲虚凝远羞涩地一笑,“不哭啦!”

  四不相心里叹口气,面上却平和地道,“等白鹤回来,给师兄去个信!”

  冲虚凝远哭了一场,这会儿也恢复了些玉虚宫弟子、圣人门下的风范,连连点头,跟四不相挥挥手,“知道啦师兄,师兄快去吧!”

  四不相急匆匆出了

  人群,远远地就见半空之中青华帝君的背影已经飞过了太玄宝宫,他连忙纵云跟了上去,到底厚着脸皮唤道,“师叔,等等四不相!”

  青华帝君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狮崽在他肩膀处冒出猫猫头,惊讶地道,“呀,是师兄!”

  青华帝君路上就听狮崽说了几句,等四不相撵上来,便问道,“玉虚宫哪个不见了?”

  四不相见师叔一脸关切,心中不免更加惭愧于自己丢下狮崽一个人,眨眨眼睛,忍着泪意道,“是一只白鹤,年纪不大,性子有些懵懂单纯……”

  青华帝君就叹口气,心说菩提不干人事儿,把人家小仙鹤带走做什么,他安抚地拍拍四不相肩膀,“没事,放心吧!”

  虽旁的话,青华帝君一概没说,但四不相的心莫名地就安稳了下来,哭着笑道,“师叔说没事,那必定就是没事……”

  狮崽在仙君怀里,忽地道,“师兄笑起来跟哭似的。”

  四不相:……

  青华帝君仔细瞅瞅大侄子,很认真地道,“你师兄这明明是哭起来跟笑似的!”

  狮崽大惊:难不成他家仙君也是后世来的!?

  四不相:……

  好了,被师叔和狮崽崽这么一揶揄,他心里那些担忧烦闷难过,都不见了!

  四不相不想讨论自己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问青华帝君道,“师叔,您刚才去了殿中,看到我大伯家的大青牛了嘛?他没事吧?”

  他跟大青牛素日交好,很是担心他在殿中吃苦头。

  青华帝君就笑,“放心吧,他是老君坐骑,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当着你大伯的面儿伤他?”

  那是不想活了么?

  “我进殿的时候,他正在你大伯身边趴着呢,瞧着就是有点儿没睡醒,在那儿点着头打着瞌睡。”

  狮崽一听,就在心里暗笑:瞌睡虫可不是蒙汗药那等劣质产品,解了之后根本不会有头痛啊,恶心啊,继续犯晕啊之类的症状。

  那大青牛保准是在装相!

  狮崽心里悄悄嘀咕,有可能菩提能顺利带走那么多灵兽,都是大青牛在背后帮忙呢!

  他不知自己恰好猜对了一半儿,只与四不相道,“师兄,等这事儿过了,我们去兜率宫探望一下大青牛,可好?”

  四不相点点头,沉郁地道,“唉,也不知哪个人,这般胆大包天,竟敢来天庭搅事!”

  青华帝君和狮崽都没出声儿,心里不约而同地想:能是谁啊,除了你师叔,还有谁有他那般大的胆子!

  四不相忽地想起一事,问青华帝君道,“师叔,我之前还听雷府的童子们说,灵山来了人冲到丹元大会上去了,然后才发现坐骑出了事,如来也已经离开了……”

  青年脸上显出跟狮崽相似的八卦神色来,“所以灵山又出了什么事?”

  青华帝君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哪里能说,因此只摇了摇头道,“并未曾听玉帝提起,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

  狮崽摇摇尾巴,心说如来回去发现自己灵山弟子没了,不知会不会来跟玉帝告状,或是与玄门两个圣人对上,到那时可就热闹了!

  希望菩提藏得好一点,扫尾扫得干净些,要不然牵连到悟空就不好了。

  只可惜自己没来得及去别苑看一眼,也不知道那里被菩提给祸害成啥样了。

  回了妙岩宫,青华帝君便忙着处理公务,手中条录名册刷刷飞,来往仙官典簿仙吏穿梭不休,抱着天尊御令脚下如飞。

  狮崽在一旁悄么声儿地看了半天,发现那托塔天王李靖府上被借调的仙吏,竟倒霉地在这次丹元大会上专管太玄宝宫别苑一处,结果因为醉酒误了差事,导致别苑灵锁被毁,仙兽坐骑无端失踪也没发现,这会子已经被齐齐丢

  入天庭监牢待审去了。

  狮崽一咧嘴,心说就算老天有眼,也不会睁得这么精准吧?

  指不定就是元始天尊那小心眼儿故意安排的。

  毕竟青华帝君不在,这天庭上下各处仙吏调派,都归元始天尊一人处理。

  这次太玄宝宫举办丹元大会,会上各处所需仙吏、玉女、仙姬、力士和童儿,虽有仙官帮着操持,但最后拿主意的,必定是元始天尊。

  若说这里没他什么事儿,真是鬼都不信!

  狮崽脑瓜子盘算了一圈儿,心说该不会最后坐骑灵兽丢失这口大黑锅,会扣到李靖脑袋瓜子上吧?

  完啦,哪吒他爹的天王之位怕是保不住啦!

  啧啧,这位大侄砸以后就不是仙二代了!

  他只能靠自己,或是靠他的圣人师祖啦~

  真可怜呀!

  狮崽笑眯眯地缩回搭在仙君桌案上的小爪子,溜溜达达地跑走了:告诉四不相师兄这个好消息去!让他也乐呵乐呵!

  青华帝君百忙之中神识分出一缕来,见狮崽去了天境苑,这才不看了,专注公事。

  狮崽哒哒哒跑到天境苑,嗷呜嗷呜地唤道,“师兄师兄,来帮我写信呀!”

  他回来好一会儿了,得给悟空去个信,告诉他一声,自己回了天庭呀!

  要不然这小猴儿久等自己没消息,说不定又要抓勾魂使者给他往地府去信了!

  他家仙君忙于公事,狴犴狰狞才跟着从地府回来,歇着去了,狻猊喜静,自己给悟空写信一惊一乍的,再吓着他,至于花斑豹,算了,狮崽瞧不上他那一笔比狂草还狂的字。

  这不就只能来找四不相代笔了。

  四不相正在屋里烧龟壳呢,烧得满屋子都是香气,狮崽刚一进来还以为他师兄躲着人在烧肉吃,一见龟壳才恍然道,“师兄是在占凶吉?”

  四不相眉毛皱的紧紧的,“这卦卜得我奇奇怪怪的!”

  狮崽便凑过去,又跟满是花纹的龟甲相了个面,还是彼此都不太熟的样子,“师兄看出什么来了?”

  四不相揉揉腮帮子,只觉得自己牙疼,“我问白鹤凶吉,说是大吉,但是我问白鹤几时归,却说回不来了……”

  回不来算什么大吉?

  四不相颓然地丢了龟甲,任它在火盆里烧得噼啪作响,散发出浓浓的烧头发的味道来,控诉地看着狮崽道,“必定是狮宝你在占卜上的破手气,传染给我了!”

  嘿呀,你这不算得很准嘛,大吉是说白鹤此行安全的很,而且必定是去了比玉虚宫还好的地方了,既然去了那等好地方,傻子才回来呢,这卦若是不准,什么卦准?

  自己哪里手气破了!

  狮崽很生气,狮崽决定叫师兄帮他写老长一封信,累死他!

  结果四不相这里正埋头帮狮崽写这封又臭又长全是废话的信的时候,广成子八个闹抓抓地跑了来,“老小老小,不好了,出事了!”

  四不相给吓得心里一颤,毛笔尖在竹纸上划了好长一道黑印子,豁然起身迎了出去,“怎么了,又出了什么事?”

  广成子八人跑进来,神色震惊,“又?之前还有什么事?”

  四不相急的不行,“你们不是回玉虚宫了?家里怎么了?”

  广成子一拍大腿,“唉!不是宫中出事,是师父,他老人家不是去参加丹元大会了么,把坐骑给丢了!”

  “我们才回到家里不久,跟着师父去赴宴的仪仗先回来了,童儿们跟我们说了此事,我们想着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能在家里待着啊,就跑出来找你,看看咱们师兄弟商量商量,想个什么法子把白鹤找回来!”

  主要是不想留在家里等挨骂,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师父肯定心情不好,早

  点避开为妙!

  四不相:……你们这消息延迟得吓死我了好嘛?

  有一瞬间很想弑兄!

  不过好歹没有旁的坏事发生,小师弟颓然地松懈下来,面色阴郁地问道,“师父没回去?怎么先把仪仗打发回来了?”

  广成子痛快地道,“说是丹元大会散了,各家仙君没出事的也都回去了,只咱们师父,大师伯,还有其他丢了坐骑的仙君,和西方那三位菩萨,跟着玉帝一起去了灵霄宝殿。”

  “师父说不用仪仗跟着,就在太玄宝宫门口把他们打发回来了。”

  哦,是这样……

  四不相揉揉额头,想起一事来,“旁的先不说,诸位师兄,之前冲虚凝远两个在太玄宝宫门口喊你们,你们怎么没理他们就跑了?”

  广成子几个大惊:“啥?我们没听见啊!”

  清虚挠了挠耳朵,“哦,我好像是听见有人在喊广成子师兄和咱几个的名字,但我以为是狮宝……”

  大家伙儿就齐齐低头去看狮崽,“不是狮宝喊得么,吓!狮宝你这是咋的啦?”

  小狮子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儿,脸上好长一道黑黑的墨迹,从左耳朵一直划到右下巴,跟多了一条大伤疤似的!

  四不相吓一跳,一看自己右手紧紧握着的毛笔,这必定就是那凶器啊,赶紧丢了,过来看被自己误伤的狮崽崽,“墨汁没进眼睛里吧?”

  狮崽唉声叹气,摇头道,“得亏我一抬头,阳光晃眼睛,我就下意识地闭了下眼,要不必定被暗器所伤!”

  四不相叩头,“师兄错了!”

  狮崽很大方,“原谅你!”

  四不相诚恳地道,“等信写好了,师兄再给你重新誊抄一遍!”

  那倒是不用,自己要传达给菩提老祖的信息,都零散地夹在在信里了,若是师兄再重新抄一回,一个不注意给精简掉什么“废话”,那就坏了。

  因此狮崽大度地道,“不用不用,就这么邮出去吧!”

  四不相只得把这封满是口水话的信收拾一回,叫了鹤童送去西牛贺洲,然后回来给狮崽洗脸。

  广成子几个进了屋,瞧见四不相丢在火盆里的龟甲,问了一句,知道他是在给白鹤卜吉凶,想了想,便也各自使出本事来,开始卜算。

  只是这么些人,乱哄哄的,一点也不静,能卜出什么来。

  玉鼎真人瞧着自己的卦签,疑惑地道,“我给白鹤测了个方位,问他在哪儿,这卦签告诉我说,白鹤在我上面儿!”

  八仙就齐齐地往屋顶看去。

  天境苑屋顶的承尘上绘满了吉祥的图案,玉鼎真人脑瓜顶上的那一块,恰巧是闲云野鹤图,好大一只白鹤从白云之中穿过,姿态悠然。

  师兄弟们齐齐地指着玉鼎真人哈哈大笑起来,“什么遭烂卦签!”

  太乙真人一本正经地劝道,“哎~笑什么,这不也准了嘛,白鹤确实在玉鼎上面啊!”

  大家听了,越发放肆地狂笑起来!

  玉鼎愤愤地摔了签子,“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算出什么来!”

  大家就都不笑了,埋头苦算!

  这会儿不止八仙在算,灵霄宝殿之中,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还有丢了坐骑的观音,也在不住地推演天机,试图找出那个贼偷!

  只是观音是真心地在算,太上老君和元始天尊却是在全力反向遮掩天机。

  他们倒不至于这么费尽的对付观音一个小辈,他们对付的,是身在灵山的如来。

  灵山大雄宝殿之上,如来下首坐着接引,殿中再无旁人,二人尽皆面沉似水。

  如来此时已经从众人口中将家中之事了解了个大概。

  自自己走后,原本灵山上一片平静,偏有一日

  ,玉真观的金顶大仙带了个酒葫芦来找接引,说是自己找到了一种名为“七日醉”的好酒,味美,但喝一口醉足七日,他之前已经尝过了,这会儿特意来与接引显摆显摆,给他闻闻酒香。

  金顶大仙虽是太乙玄门安在灵山脚下的一颗钉子,但是他本人是个性子极豪爽热情之人,素来不藏心眼儿,与灵山诸人相处得倒也平和,更难得地与接引结为知己故交,两人没少在一起通宵达旦地讲经论道。

  此番得了美酒,拿来与朋友分享,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接引今日仍道,“是我自己没把持住。”

  那七日醉确实酒香扑鼻,纯净灵透,灵气十足,金顶大仙打开葫芦,他只闻了一闻,就馋得不行,伸手去抢,金顶大仙却把手缩了回去,笑着与他道,“说了喝一口醉七日,这功夫灵山就你自己看家,你要醉七天,谁来管事?”

  接引却趁他不备,抢了葫芦,猛灌了一大口,金顶大仙急了,抢回葫芦去,仰头把剩下的都喝了。

  俩人就躺在山脚下,整整睡了七天。

  这七天里,足够发生很多事了。

  据灵山上下经此事件后留下来的西方教弟子道,是曾经的截教随侍七仙之一、封神大劫之中背叛了截教教主的长耳定光仙,也就是灵山的定光佛,率先发难。

  此人是在大雄宝殿之中忽然动的手,趁殿中诸位菩萨罗汉稳坐法庭,专心修禅,毫无防备,制住了非是截教出身的西方教僧众,之后联合其他本是截教出身的教众,卷了七宝林八德池的金须鳌鱼,又去佛祖如来下榻之处,拿了不知什么宝物,一路冲出灵山,便不知所踪了。

  事发之后,灵山上下都乱了针脚,去叫接引,却怎么也叫不醒,只得派人赶去天庭,唤了如来回来。

  如来回来,仔细清点物品,发现独独少了一套金紧禁的金箍,这金箍来历复杂,他一向藏得紧,灵山上也只有定光了解一二内情,知道这世上有这么个东西在。

  这一套金箍被拿走,那这事必定就是定光主动谋划的了。

  再无其他别的可能。

  但是如来也有点不敢置信。

  此时他与接引对坐,不免嘲弄地笑道,“我实不知,那定光竟有如此胆量魄力,竟会暗地绸缪这许多时日,最后抓住机会反咬一口,叛出我西方教之门。”

  “虽说叛徒往往无有诚信,叛一次,便可叛第二次,但我素来瞧定光性情胆小懦弱,颇识时务,对他从来未有提防,想不到,真是我看走眼了!”

  如来一边说,一边叹息,“我之前提防的,只有多宝,没想到啊!”

  他问接引道,“多宝当时神情如何?”

  他回来前,接引已经审了灵山上下,自然知道当时详情,便道,“据说非常震惊,一副完全无法接受的模样,但是最后还是跟着定光佛走了,有了多宝,其余截教出身的教众才跟着动的身。”

  定光因为叛徒的身份,在灵山人缘极差,但多宝身为截教大师兄,在截教出身的教众之中,素有威望。

  若非如此,如来也不会以“多宝如来”的身份赠之。

  不过是借着多宝这个截教大师兄的身份,收买人心罢了!

  只要多宝臣服在他的莲座之下,日子久了,还怕其余底层教众不归心吗?

  不论什么出身,如来本来是很有信心,都将他们同化成“灵山出身”的。

  只可惜,如今功亏一篑。

  如来呵呵一笑,“一个胆小的兔子,竟叫我灵山数万年的算计落了一场空!真好,真好啊……”

  他一掌下去,灵山颤了三颤,山脚下的玉真观也跟着抖了一抖。

  观中某处假山石因此松动,哗啦一声,露出底部一个小小的洞来。

  金顶大仙走过去,拿脚一划拉,把石头重新踢了回去,藏住了洞里面一个小小的,破损的头骨。

  瞧那样子,像是个兔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