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旻深是在一楼的地毯上醒来的, 身上盖着从沙发上拿来的盖毯。
地热将他的后背烘得很暖,却也让他浑身干燥到发痒,他的嗓子有些疼, 动动嘴唇, 发现嘴角也破了……
只是在地上睡了一晚而已,至于这样嘛?
还是……他想起昨晚的那个吻。
钟臻扣着他的后脑, 柔软的嘴唇不断裹着他的唇瓣, 和他交换了许多个生涩又略带急迫的吻。
指尖触及嘴唇上已经结痂的地方, 商旻深变得更加躁动不安。
如果他们记错的话,在第一个吻落下以前,钟臻叫他“小笨狼”?
被发现了吗,还是这是他们绵羊的小情趣?
商旻深也听同班的Alpha们提过几句爱人之间的小昵称。
不过,用最恐惧的东西来称呼自己的爱人吗……这又是怎么想的?
商旻深想不通, 从厨房传出果蔬机的噪声,大概是钟臻每天都要逼他喝掉的西芹汁。
他从地上爬起来, 粉红色的睡衣皱巴巴的, 沾着毛毯上的毛絮,商旻深烦躁地揉了揉鼻子。
屁股上的布料松松垮垮,根据过往经验判断,昨天接吻的时候,这条不懂事的大尾巴一定跑出来了, 说不定还摆得很欢。
商旻深更烦躁了,又用手臂使劲儿蹭了蹭鼻子, 快他妈死了算了!
悄悄溜回房间, 洗澡换衣, 又别别扭扭地下楼, 坐到桌边。
钟臻听到动静, 将刚煎好的牛排端上来,摸索着桌面,成功放到他手边。
整个过程,商旻深都在努力观察,钟臻的神情里有没有嫌弃、懊悔亦或不甘愿。
答案是,没有。
一切如常。钟臻的举止如常,别墅的早上如常,就连透过厨房窗口的浅黄色阳光都同往常一样。
商旻深慢慢放下心,重新调整两人的餐盘和餐具的位置——钟臻只能估摸出个大概,细节要商旻深来调。
他很喜欢这样的分工,让他觉得自己很有用,愧疚感会变轻一点点。
最后,钟臻从厨房端出他的咖啡,来到桌边坐好,宣告早餐正式开始。
商旻深刚拿起餐叉,就听对面的绵羊悠悠张口,“你的尾巴原来是这样的触感啊?”
餐叉落下,商旻深捂着脸颊,“你……摸了?”
“嗯,你让我摸的,”钟臻温和一笑,说出的话却有些恶劣,“你还问我它是不是毛绒绒的。”他的笑意愈深,“是的。”
商旻深臊得不行,将脸埋在肘弯好长时间才重新调整好心态,爬起来吃饭。
另一边,绵羊正在小口酌着咖啡,思索商旻深到底还要多久才肯问起昨晚的那句“小笨狼”。
再往后他就要申请大学了,如果那个时候还拉着一家人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商旻深无法做一辈子的詹一诺。
再者,他听说商文浦一家已经被找到,至于怎么处置就不归他管了。
小笨狼得找回自己的身份才行啊。
耳边是不容忽视的餐具刮擦声,钟臻顿了顿,问:“怎么吃得那么急啊?”
只听商旻深哼了一声,“我打算把自己撑死!”
钟臻笑出声来,端着咖啡躲进琴房,留傻乎乎的白狼好好吃饭。
吃过了早饭,商旻深回房收拾好书包,尽管头疼得要死还是得去上学。
路过一楼,他想了想,还是走去琴房跟钟臻道别。
小白狼倦倦地呼噜一把耳朵,“我要走了,钟先生一个人在家一切小心。”
钟臻从盲文琴谱中回神,起身来到他面前,“要走了吗?”
“嗯。”
“安心学习,我在家里等你回来。”
商旻深揉揉鼻子,“好。”
刚转身,钟臻又突然叫住他,“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逃无可逃,商旻深只好面对内心,“记得。”
“你感觉怎么样?”
“不知道……”小白狼的耳朵敏感地动了动,“应该是,喜欢的。”
钟臻向前走了几步,从后环上他,稳妥地撑着他的后背,“那就太好了。”
“是我主动说要接吻的,”商旻深蹭蹭无端发痒的鼻子,“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耳边是钟臻低低的笑声,“你打算怎么负责?”
商旻深侧过头,轻轻吻了一下他的嘴巴,“这样子。”
“可以。”钟臻用力揉了揉他的毛发,用以前不曾使用的力道,也是忍得辛苦。
“快去上学吧,趁你的尾巴还没出来。”
商旻深噘着嘴往外走,“不要再提尾巴的事情啦!这个叛徒!”
.
商旻深走后,钟臻又接到了老师家人的电话,说音乐会的场馆已经搭建好了,让他有空去彩排。
好不容易雀跃的心情重归沉寂,钟臻淡淡道谢。
老师的女儿劝他,“这次机会很难得,我爸爸说了好多次了,想重新看你站上舞台,听你演奏。”
“我知道……”
“如果要来彩排的话,一定要提前跟我讲哦,”对方忽然问,“听说你最近去看过我父亲?”
“嗯,我去的时候老师还在休息,我就跟他简单交代了一下我的近况……哦对了,我最近提交了结婚注册,伴侣是白狼族,小我八九岁了。可以帮我告诉老师吗?”
对方替他开心,“恭喜啊,我爸爸知道了一定也很开心的。”
“是啊,本来打算登门亲自告诉他,但是每次去都赶不上好时候,老师不是在治疗就是在休息,我又忙着准备音乐会……”
“没关系嘛,你也可以在音乐会现场告诉他!小钟,我为你感到高兴,我相信我爸爸也是由衷喜悦。”
这话有点奇怪,钟臻不想追究,又寒暄了两句才挂了电话。
说起来,真的好久没有听到老师的声音了……
离家出走的那个夜晚,老师听到了他的琴声,从此将他纳入麾下,悉心教导,他才有机会年纪轻轻就取得了这么多的荣誉。
钟臻从没为自己的才华与天赋感到骄傲过,他只是运气很好,遇见了一个好老师而已。
仅此而已。
将手机放到琴架上,下一秒,它便又开始震动。
“忘记嘱咐什么了吗?”钟臻接听,笑着问老师的女儿。
“额,是钟臻先生吗?”电话那端传来从未听过的声音,“我是Golden Smith高级学校的急救员,来电是想确认您是否是商旻深的家属。”
钟臻抓紧手机,变得紧张,“我是,他怎么了?”
“哦,他的易感期到了,发/情了。”
对方说,“这个年纪的Alpha的信息素最具活力,每次易感期前应该有很明显地征兆的啊,您应该注意起来,即时帮他请假的。您知道他的突然发/情给我们带来了多大的压力吗?有好几个Omega都被家长接走了。”
“抱歉,”钟臻心慌意乱,“那商旻深呢,他还好吗,有没有很难受?请您稍微照顾他一下,我马上就过去接他,费用一切好说。”
“不是费用不费用的事……”急救员道,“反正您赶快过来接他吧,他的信息素浓度太高了,猛兽系的Alpha情况特殊,市面上的抑制剂很难纾解他们易感期的痛苦,还是需要伴侣多帮忙的。”
钟臻已经踉跄着脚步走到客厅,“我知道的,他是我的合法伴侣,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
商旻深被顺利接回家,毛绒绒的尾巴勾着钟臻的腰,将他往自己的床上扯。
“钟先生,好难受……”
本来还想再矜持一阵,但钟臻摸到了摆在商旻深床头的小本子。
除了烫金的名称,如今的结婚证封皮还印着盲文,钟臻拉开抽屉,将小本子郑重地放了回去。
商旻深整个人又晕又热,他的手胡乱地摆,摸到了钟臻的手臂,讷讷道,“钟先生,你救了我。”
钟臻的声音沉了几分,“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没有你,我现在估计已经去天堂找我妈妈了,”商旻深的眼角湿漉漉的, “可是,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现在长得太大了,我怕她认不出我。”
钟臻扯开他的外套,拉链松开,锁头绷到地毯上,“那就别去了,留在有人认识你的地方吧。”
“可是,这里没有人认识我……”
好伤心啊,他明明很努力地活着了,他明明做尽了解救自己的事情。
他努力学习,他忍辱负重,也还是没等来属于自己的那道曙光……
他身上的光芒全部来自另一个人,一个一路坦途,心高气傲的人。
可商旻深终归不是那个人,就连他的模仿也漏洞百出。
钟臻轻柔的手指不断抚摸着他的脸颊,帮他拭去眼泪,“谁说没人认识你?我,我爸爸妈妈,我的爷爷,还有我的司机……还有你班上的老师同学,他们都认识你的啊。”
“可是,你们认识的不是我啊……”商旻深抓住钟臻的指尖,带领他描摹自己的脸颊,“你看,你摸到的这个人,跟你小时候见到的詹一诺,完完全全不一样,是不是?”,“因为我就不是他啊,我是商旻深,真的对不起,我骗了你。”
“从撒下这个谎开始,我就想要跟你坦白;但是我太懦弱了,我只会贪婪地享受你的好意,享受你家人对我的照顾,坦白就变得越来越难了。”
钟臻侧躺在他的身边,“那为什么现在愿意告诉我了?”
“因为,因为我易感期了……”商旻深说,“我知道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所以不想继续骗你了。我不是詹一诺,我是商旻深。我不是犬族,我是狼族,就是你们绵羊族最忌惮的狼族。之前我骗你,害你吃药麻痹嗅觉,害你怀疑你自己,不管你信不信,我都觉得很心疼。”
“我选择坦白,不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了,而是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到每次看到你,我就要调动全部的意志力不让我的尾巴跑出来,我喜欢你到,我想要含住你的鼻子,让你身上沾满我的气息;我喜欢你到,我很珍惜你,不想让你和一个骗子上床。之前亲了你两次,真的很对不起,如果你实在气不过,你可以打我,把我扔到大街上去,跟所有人宣布我的恶行,你做什么都没关系,什么惩罚都是我应得的。”
钟臻的眼神失焦了好久,然后才看到他的眼球重新转动,凝固的神情舒展开来,像春日解冻的湖水。
“说完了吗?”钟臻碰碰他的鼻尖,“别哭了,保存保存体力吧。”
商旻深呼吸一滞,没想到钟臻会是这个反应,“什么意思啊?”
“我早就知道了。”钟臻摘掉腕间的电子表,摸到床头放好,“先解决你易感期的问题,之后再算你撒谎的账。”
恍惚间,天旋地转,小白狼被按进床里,还没来得及惊呼,嘴唇就被堵上了。
他啊呜一嗓,尾巴哗啦哗啦摆动,勾上了钟臻的腰。
耳边是钟臻的笑声,然后他被翻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咳咳咳,30-40cm ,大家尽情想象一下!碎碎面负责把它敲出来,大概明天中午十二点的开开心心碎碎面里有讲的。不要评论奇奇怪怪的话吼,儿子的幸福要紧。爱大家,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