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的声音依旧是温柔的,但除此之外似乎还夹杂了一些一时之间听不出来的复杂情感。
“嗯。”
池屿闲轻咳一声,抬手抵在对方的肩膀上,轻声说道: “我没事,你稍微松开一些,有点疼。”
听到这句话之后,花满楼总算是松开了手,刚才有失风度的行为让他此刻也稍微有些不好意思,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而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之后也不由得惊讶不已,但他们大部分都是以为池屿闲和花满楼只是因为朋友情谊太深。
多多少少知道原因的楚留香三人轻咳一声,只不过也没有多说什么。
*
石观音身死,偌大的一个石府便群龙无首。曲无容倒是还在,只不过长孙红却是没了踪影。
察觉到这一点之后,池屿闲也只是扬起唇角扯了扯,他低垂着眉眼,告诉了楚留香外面那一大片花海该怎么处理之后便随意找了间房间休息了。
或许是因为他睡得比以往都早,因此也错过了接下来发生的一些事情。
比如苏蓉蓉她们竟然也过来了,还是黑珍珠带过来的。
只不过这些就算他知道了,估计也不会在意,现在他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好好休息。
花满楼陪着他,但和之前相比就有些寸步不离了,就像是担心他自己会寻短见似的。
躺在床上之后,池屿闲抬手拽住了花满楼的袖子,随后强撑着困意说道: “你放心,有你在,我不会像以前那样的。”
说罢,他便缓缓地闭上了双眼,眨眼之间就睡了过去。
还站在床边的花满楼还是没从刚才缓过神来,只要一安静下来就会去想刚才那一幕。
若是池屿闲没有躲过去,此刻恐怕已经没了气息。又或者他到紧要关头实在是抵抗不了情绪,现在正躺在床上睡觉的人也不复存在。
花满楼抬手遮盖住自己的眼睛,胸口不断地上下起伏着,隐藏在心底的情绪在此刻很是跌宕。
他独自消化了片刻,随后弯下腰来抬手触碰着面前的人。
还活着。
不管是耳边响起的平缓呼吸声,还是指腹处察觉到了温热,都表明着眼前的池屿闲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或许是因为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刚睡着没多久的人便醒了过来,只不过睡眼朦胧。
池屿闲动作自然地往里挪了挪,随后抬起手在自己身旁拍了拍。
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也足以花满楼明白他的意思。
几乎是没有丝毫犹豫,花满楼在看到对方邀请的那一刻就躺了上去。
熟悉的气息瞬间包裹着他,一吸一呼间满是自己熟悉到骨子里的香味。
“睡吧。”
这次倒是轮到池屿闲说这句话了,还模仿着花满楼之前的动作抬手拍了拍对方。
花满楼眉眼弯弯,低声回答道: “好。”
说罢,翻了个身,抬手便将人拥进了怀里。
两道不同的心跳声逐渐地趋同,宛如一个人似的。
***
一。夜无话。
翌日,等池屿闲睡醒之后,昨晚那些消极的情绪早已消化好了。
他睁开双眼,看到的第一幕便是正在熟睡的花满楼,对方闭着双眼,纤长的眼睫垂下,宛如一双漆黑的蝶翼。
睡着时的花满楼比平常更柔和一些,倒像是一副画,只是这么静静地待着,便足以让人知道对方是一个多么俊雅的人。
他的目光几乎是不加遮掩,花满楼没多久就醒了过来。
“今天醒这么早?”
刚睡醒时的花满楼说话的声音还夹杂着几分沙哑,听上去格外得诱人。
池屿闲轻咳一声,随后便准备起来。
他一边下床,一边回答着: “昨晚睡得早。”
“嗯。”
花满楼难得在床上多待了一会儿,等池屿闲都收拾好之后他才起来。
外面很是安静,直到花满楼整理好之后外面才传来敲门声: “池兄,你醒了吗?”
“来了。”
池屿闲回了一声,刚准备抬脚过去开门,脑子里便猛地想道了什么。
自己和花满楼睡同一间房,现在打开门,外面的楚留香岂不是就能够看到他身后的花满楼?
想道这里,他停下了步伐,随后便抬高了声音说道: “马上就好,我一会儿就过去了。”
“好。”
楚留香回答着他,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对方说话时的语气带上了几分笑意。
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花满楼也听到了,只不过和还处在迟钝情况下的池屿闲相比,他早已明白了楚留香刚才为什么笑。
“走吧。”
他走过去轻拍了一下池屿闲的肩膀,语气柔和: “现在赶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除夕。”
“除夕?”
池屿闲惊讶地转身回头: “这么快吗?”
他皱起了眉,记忆似乎还停留在不久前的中秋上。
没想到时间一眨眼过得竟然这么快,居然都快要除夕了。
两个人一起出门,花满楼走在他身边耐心地解释着: “且不论在沙漠里耗费的这些时日,单是从兰州回江南,一来一回便要不少时间。”
这么一说,池屿闲才隐隐有些时间飞逝的感觉,不由得抬手摸了摸鼻子: “啊,我知道了。”
若是他当初没有突发奇想地跑出来,恐怕现在也不会……
他脑子里的话还没有想完,额头上就被花满楼屈指敲了一下: “好了,回去的路上还能买些东西带回去。”
“嗯。”
池屿闲点点头,和楚留香他们碰了面之后便一起出了沙漠。临走前,那位黑珍珠“王子”还单独找了楚留香聊天,两个人也不知道聊了什么,至少楚留香回来的时候表情还有些尴尬。
“怎么了?”
胡铁花开口询问。
“原来不是王子,”楚留香轻轻一笑,似乎还有些无奈, “而是公主。”
“她竟然是女的?!”
胡铁花有些吃惊,并且扎木合对外一直说黑珍珠是个男的,更别说大家看上去也没看出来什么奇怪的地方。
见状,池屿闲笑了笑,转身回望着无边的沙漠,风裹挟着细沙不断地挪移着,眨眼间,刚才熟悉的地形便改变了。
*
出了沙漠之后,姬冰雁便和他们分道扬镳,继续在兰州做他的富商,胡铁花也要离开这里,更别说本身就是一个浪子的楚留香了。
几人在姬冰雁的府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就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乍一分开,池屿闲还有些不适应,周围猛地安静下来之后总会产生一种之前的事情是他在做梦的幻觉。
已经深冬,天早就冷了下来。虽然说自己和花满楼会武功有内力,但也阻挡不了如此寒冷的天。
若是池屿闲一人,一定会将就着,但现在不同了,他身边多了个有钱的花满楼。
坐在马车上,池屿闲抬眸看了一下周围,不由得在心里感叹道: “有钱真好。”
“喝茶。”
花满楼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了旁边正在发呆的青年,又抬手摸了一下对方的手,冰凉一片。
“嗯。”
池屿闲回过神来,捧着茶杯暖手,随后便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
这些天太冷了,他有时候总会忘记多添衣,非要花满楼提醒他或者亲自给他披上衣服才会反应过来。
哪怕再强壮的身体也经不起他这么折腾,今天中午下起了雪,雪还不下,劈头盖脸地就是下。
而池屿闲也在雪落之时病倒了,虽然没有那么虚弱,但总算发热,早上退热之后晚上就再次烧起来。
“多喝水就好了。”
池屿闲正准备挑起帘子看外面的雪,却被花满楼抓着手给拦下了。
“风寒还没好,别见风,小心病得更重。”
正裹得严严实实的池屿闲兴致缺缺地收回了手,随后便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平时在马车上煮茶也就算了,怎么能熬药呢?万一起了火该怎么办?”
他说话时皱着眉,表情严肃语气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真的是在担心会突然起火: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竟然连这个都不懂吗?”
被无缘无故“训斥”的花满楼也不恼,而是抬手捏住了对方正在说话时的脸: “好了,知道你不想喝药。”
见被钳制住的人还想再反驳他,花满楼微微一笑: “要不然就找家客栈先住下,等你的病什么时候好了,我们就什么时候继续赶路。”
池屿闲刚刚还熊熊燃烧的嚣张气焰顿时被一桶冷水熄灭,他抬手握着对方正捏着自己脸颊的手: “那还是算了。”
他扯下对方的手,抬起披在身上的斗篷一角遮住了脸,神情恹恹。
花满楼也不想见到对方这幅模样,只好半哄半劝道: “不吃药病怎么会好?”
“多喝热水。”
沉默了片刻的池屿闲憋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花满楼不禁哑口无言,和对方待在一起的时间越长越能体会到对方在一些事情上很像小孩子——不,小孩子都没他幼稚。
“算了。”
池屿闲知道花满楼是担心他的身体,于是便妥协了: “喝就喝,我又不怕。”
“好好好。”
花满楼忍着笑,抬手拍了拍他的头。
只不过还没等自己的话说出口,对方便来了一个转折的但是。
“但是?”
池屿闲掀起眼皮看向对方: “我想堆雪人。”
“现在?”
花满楼是真的无奈了,只好摁住了蠢蠢欲动的小狗: “等你病好了。”
“哦——”
池屿闲也没继续和对方辩论,拉长了声音回答完之后便有些气馁地往花满楼身上一倒。
“你会不会觉得我有些无理取闹?”
他冷不丁地开口询问,语气还夹杂着不少的犹豫。
“没有。”
外面的风声很大,似乎还能听到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车顶的声音。
花满楼越来越能感受到来自对方灵魂深处的不安全感,哪怕自己并没有表露出来一丝一毫的厌烦,但对方依旧潜意识地觉得自己会抛弃他。
对此,花满楼没有不满,而是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地告诉对方: “不会,永远都不会。”
得到满意答案的池屿闲这才缓缓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裹紧了身上的斗篷,半垂着眼: “有你真好。”
马车里不像外面那么冷,甚至还有些温暖,但对于池屿闲而言,就算是身处在大雪纷飞的外面,听到花满楼这句话之后,他也会觉得温暖。
雪下了没多久,等他们离开这里之后雪便停了下来。
等回到百花楼已经是小半个月之后了,紧赶慢赶地总算是回来了。
路途遥远,池屿闲一回来倒头就睡,几乎是睡了整整一天,而且睡得还很死,就连花满楼喊他都没有什么反应。
花满楼叹了一口气,还好他摸了摸,有温度,没死就好。
----
作者有话要说:
小池:快许新年愿望!
花花: (诚恳)小狗好好活着,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