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破碎砖墙外投在地面上的清冷的月光,被刺目的鲜红渐渐吞噬。
派克诺坦战栗的视线,投向挡住溅起鲜血的黑色雨伞。
和身体上到处都是血腥割伤、甚至暴露出苍白肌肤下方粉色骨骼的死者不同,前方的黑色伞面,仿佛开演前挡住布景的幕布,将死亡和一切不幸与持伞的主人隔开。
雨伞渐渐收拢,身上没有沾染丝毫血腥的少年,轻描淡写的振去伞面上的血液。
双手和脖颈上缠绕着绷带的少年,整洁的穿着为他人送葬的黑色西装,充斥着易碎气息的精致眉眼,仿佛画中走出的靡丽贵族。
“最后一个了啊。”看着眼前暂时失去思考能力的派克诺坦,太宰轻声感叹。
松开库洛洛尸体的金属丝线在空中缠绕、组合,不沾丝毫血腥的重新聚拢成白鹳的模样,好似诗歌之中逐风的纯洁飞鸟。
这句感叹仿佛重新启动名为‘派克诺坦’这个机器的发条,让她把目光机械性的,向少年身后破旧的长长甬道看去。和她一同留守在基地的库哔和剥落列夫,已然被复数的金属线缠绕切割,特地限制了锋利程度的金属线将他们姿态扭曲的吊起,于是鲜血便在连接地面的冰冷线段上,用性命一滴一滴的连成赤红的珍珠。
再往后看去,依次是芬克斯、玛琪、信长、小滴,以及富兰克林……
派克诺坦的目光渐渐不受控制的下移。
那个人柔软的碎发浸染在鲜血之中,黑色十字刺青的下方,半阖的眼帘里,是描述死亡的瞳孔。
可他明知如此。
高跟鞋被锋利的线割断,鲜血从错开的断面溢出。
她开始拼命奔跑,一如过去那样。
子弹比沉闷的枪声更快一步的向持伞的少年飞去,硝烟在流溢着月光的金属丝线之间被切割,穿过丝线缝隙的子弹,眼看就要命中少年的眉心。
子弹坠落地面,发出清脆碰响声,没有创造出任何用处的滚落进血液之中。
看见这一幕,派克诺坦仍然一言不发的连续扣动扳机,利用这个举动让金属丝线组成的漩涡挡住太宰的视线,并利用这个空窗期,越过库洛洛的尸体朝太宰冲去。
换成有魔术师的世界,制造这些白鹳骑士的材料,甚至可以买下一座城堡。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干脆就用‘量’来堆砌‘质’。
面对绝对无法敌过的敌人,她应该选择逃走才对。
[你的能力很不错,幻影旅团需要你,一起来吧。]
额头上有着十字刺青的少年,向蜷缩在棚屋里躲避酷烈太阳的干瘦女孩伸出了手。
总共五十三只功能上都有微妙差别的炼金礼装,既有专门负责攻击的,也有专门负责防御的,每一组都在锋利程度上略有区别,使用的材质也不尽相同。
肯尼斯的‘月灵髓液’是太宰很好的参考材料,但单体、且并不被太宰直接控制的‘白鹳骑士’,要像达成月灵髓液那种攻防一体的灵活状态,显然并不是个现实的课题。
当然,前提是财力足够到能像他这样,浪费至极的把珍贵的储魔材料——秘银,当做普通的金属丝线来用。
可在这‘眼看’的前方,银色的白鹳骑士在这一刻化作了漩涡。
‘可这有什么办法?’太宰在内心摊手,‘谁叫我完全就是[人间失格]呢?’
理智在这一刻蒸发。
没人敢对她伸手,因为秘密会被读光。
准确来说,是组成白鹳骑士这一形态的金属丝线,转换成了以子弹为圆心的漩涡姿态。
可怒火让派克诺坦举枪对准了太宰治这个敌人。
这并不是什么天才的想法,事实上,太宰相信,只要财力足够,理解‘金针魔术’这一炼金术式的一般魔术师都能做到。
距离死神一般的栗发少年,最多还有七步。
可走出沙漠的路途却十分遥远,干渴异常。
吞没星光的都市顶端,已经是青年的他,任由夜风掀起纯白衬衫的衣角,漆黑的眼瞳倒映着城市的夜晚灯光。
[很美吧,和家乡是完全不同的景色。]
说实话,她根本无法在意那个城市的景象。
只因为移不开的眼睛,倒映着扬起唇角的他。
左轮弹夹中的子弹早已打完,派克诺坦最后阻碍太宰视线的攻击道具,是她手中笔直扔出的枪。
更多的金属线直接忽略她缠绕在身上的‘坚’,穿过了柔软的皮肤,切断其中的肌腱。
鲜血沿着仿佛月华编织出来的线潺潺涌出。
派克诺坦感觉到了脚步的沉重。
但却没什么痛感,又或者说,疼痛追不上受伤的现实。
就像她其实并不知道,被子弹命中身体,到底是怎样的痛感。
[为什么…挡在你的身前?]
正在处理伤口的他,微微睁大眼瞳,然后笑了。
[你的念能力对旅团来说比我重要,所以优先活下去的不应该是我。]
理所当然的说完,他继续处理肩膀上的伤口,殷红的鲜血刺目至极。
伸出的指尖想要触碰,但却又瑟缩的收回。
毫无用处的月光清冷至极,更多鲜血顺着丝线涌出,坠落地面,践踏出一朵朵盛开的山茶。
致命的攻击在微小的舞踏中擦过她的身躯,一只翩飞的白鹳从她侧耳掠过,派克诺坦的目光下意识的向后追逐。 只因为那个人就倒在她的身后。
但这却是一个致命的空窗。
纤细的丝线仍然洁净的未沾染一丝血液,哪怕已经在她的皮肤上留下了百道创伤。
和精密的机械处于同一等级的白鹳瞬间在她眼前散开、组合,化作一把纤长的匕首切过她的喉咙。
黑色的雨伞再度撑开,挡住了山茶骤然堕下的殷红花雨。
丝线牵扯着她失去声息的躯体,从这结束的舞踏之间滚落出泪一般的血液,可却只漫过少年脚上皮鞋的边缘。
“最后一个也解决了呢。”
这样宣布出结果,太宰收起挡住鲜血的雨伞,任凭殷红从伞尖滴落,经由他的脚步,绘制出一条长线。
注视了一会地面上渐渐失去表情的脸。
太宰蹲下来,呼吸凑近了瞳孔逐渐扩散的派克诺坦,在她耳边轻语:
“恭喜,你也合格了哦。”
无法理解的话语,组成了她死前听到的最后残响。
清冷的月光照亮一地的鲜血,显现出油画般色泽。
伸手接住月光,又无法理解的将其遗弃,太宰站起身,手工皮鞋踏过这从众多躯体之中蔓延出的血液,走出这段破旧的回廊。
更加盛大的月光,照耀在不染丝毫鲜血的少年身上。
突兀的脚步声回荡在这荒废的中庭,在残破的地面上留下殷红的印记。
太宰微微睁大眼瞳,看着前方被鲜血浸染的身影。
“喔~这可真是稀奇,你还活着呀?”
拄着藏匿暗剑的伞,从阴影中走出的飞坦,沉默的看着前方的少年。
太宰‘自动防卫’这个反击功能之下,他自己割开的脖颈被粗暴的缝制,但却仍然有鲜血漫出,显示着死亡即将到来的迹象。
飞坦的目光越过太宰,看向少年的身后。
库洛洛、派克诺坦、库哔、剥落列夫、芬克斯、玛琪、信长、小滴,富兰克林……
…西索,侠客。
栗色的发丝还沾染着沙土,脖颈间干涸的黑色血块,和苍白的脸庞,在仿佛无止境的金属丝线之间低垂。
“我把他挖出来了,”太宰转动手中的黑伞,语气轻快的向飞坦说谎:
“黑手党那边可是有悬赏,蜘蛛死活不论20亿一个呢~这样我也算有钱能养中也了~”
[是吗?]
高领下的薄唇微微张合,说出他者听不见,也不被主人在意是否能被他者听见的言语。
凌乱的发丝之间,阴郁的金瞳倒映着少年那靡丽的脸庞。
[但在那之前,你就已经变成飞灰了。]
面对这样的死亡预告,太宰平静的弯起唇角。
鸢色的眼瞳中竟然露出了一丝向往。
“既然这样的话,那就请你来,让我从虚假凝聚成的窒息中解脱吧。”
藏匿于伞中的暗剑在机关中弹出,完全不顾脖颈之间绽开的伤口,飞坦无感情的金瞳倒映着在他冲刺之下,骤然拉近距离的少年。
漂浮在太宰身边的白鹳观测到突然而来的攻击,锋锐无比的线自律式的化作‘剑’与‘盾’,绞杀一切企图接近少年的生命。
青草汁液散发的味道一瞬间盖过了血腥的气味,细小的飞虫在线与线之间一分为二,夜风中飘荡的草叶,与折射月光的暗剑同时错开。
面对可以切割神秘的炼金礼装,尚且存活的厮杀者放弃了所有防御,将剩余的一切力气,化作了距离栗发少年更近一步的速度。
珍爱的剑在半途便被切断,强行拨开丝线而断开的手掌也被果断抛弃,失血造成的失力之下,半边脸颊连同部分右耳一起与主体分离。
但是,终于接近了。
逐渐错开的金色眼瞳,俯视着近在咫尺的栗发少年。
滚烫的红色血珠,滴落在少年乖巧仰起的脸庞上。
[炽日]
飞坦无声的说出了招式的名字。
这将自己算在内的攻击,在没有变化出‘罪无可赦之人’这个防护装备的情况下使用,还是第一次。
正因如此,飞坦可以确定,自己可以在太宰那无解的让敌人自杀的能力下,把他连同自己一起杀死。
作者有话说:
——
——
呜呜呜,好惨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