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牙白对自己体内的这个世界一知半解。
他的能力——存在即合理，是在诞生之初，就拥有的力量，可以实现想象中的一切。
但能力的界限，会被想象所限制。
没有现实的基础，想象就像空中楼阁一样，无法凭空从脑中出现，从而具象出来。
天元说，这是因为他们很久之前见过，当时只不过是一时怜悯，想要给这个可怜兮兮的灵魂一丝生机，便在他的腹中注入了自己的力量，两种不同的力量融合，最后竟然神奇地诞生了孕育生命的力量。
偶然的心善，却让很多年后的现在，让他【看见】了一丝未来的曙光。
这抹迷失的灵魂出现在天元的眼前，借由【全知】和结界的力量，以当初留下的力量为锚点，给尾牙白灌输了这个世界的所有记忆。
在灌输记忆之后，又在记忆之上加了一层封印。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来源。
五条悟提醒他，既然这个世界是他建立的，那理所当然这个世界中存在的万物都是由他创造的，眼下有了模板，就像程序员一样，在已有的数据库中调取角色信息，然后复制一份。
五条悟首先提出了这个猜想，两人讨论一下了。
在试过之后，这个办法就被放弃了。
或许正是因为小猫咪对生命的敬畏，他才有了这种能力，在讨论之后，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
“这样的话，新诞生的天内理子不就成了牺牲品了吗？”
“是这样的。”
“还是不行啊……这样的话，理子太可怜了。”
新诞生的天内理子和现在的天内理子拥有相同的记忆和灵魂，如果让她来做星浆体，和之前并没有区别。这个天内理子，也有朋友，亲人，和想要做的事情。
“如果天元只是需要一具躯壳，或许我们可以从另一个角度出发。”五条悟摸着下巴提出另一种方法。
另一个角度！
聪明的小猫，立马举一反三。
“只需要复制天内理子的躯壳就可以了啊，或者另一种说法，天元的身体。”
天元有记忆的话，甚至可以将他自己的身体回溯至最开始的状态。
只是将猜想告知天元时，天元说要再等等，这才耽误了两天。
虽说当时天元下了指令，愿意给他们选择的机会，可在那之前，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必须要待在薨星宫，等待命运的安排。
也怪不得天内理子会着急了。
在知道自己未来的路可以改变时，谁都想尽快知道答案，这种铡刀随时悬在脑袋顶上的感觉，真是太不妙了。
“还没好吗？”
小猫咪吃完五条悟从夏油杰那抢来的零食，正擦着嘴巴，回味零食的余香的同时，终于问了一句天内理子的情况。
“他到底还要考虑多久啊？”
小猫咪在五条悟的床上滚来滚去，试图在上面沾染上自己的味道，一边问，一边在床上的四处嗅闻。
狗男人不让自己在这里睡，一定是在这里藏什么东西了！
一定要找出来！
“估计就是今天了。”
五条悟好笑地看着正在翻滚的小猫，虽然是人形态，可还是改不了猫的习惯，在床铺上滚来滚去，把整齐的床铺弄得乱糟糟的，这只小猫这才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舒展了身体躺了下来。
顺便从一旁的柜子里掏出了一张碟片，放进了床旁边的DVD机中。
这是在经过五条悟提醒下，小猫咪终于想到用自己能力可以复制脑中事物后，首先复制出来的东西。
这套设备可不能忘啊！
哪里都能用到呢！
“就是今天？你怎么知道？”
小猫咪探头询问。
没有其他人的味道，很好！
“今天嘛……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五条悟含笑回答。
“哪里特殊啦”
“不告诉你”
坏男人！狗男人！
小猫咪张牙舞爪就朝着五条悟扑了过去，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五条悟一只胳膊伸出来就托住了他，扶了扶他，不让这只小猫掉下去。
“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
小猫咪胡乱咬。
吃喵一记重击！
正打闹时，门口有人在喊：
“请问五条先生和禅院先生在吗？”
“哦说来就来”
五条悟直接拖着小猫咪走到了门口，伸出空闲的一只手打开了房门。
站在门外的正是薨星宫的随侍，教令员门。
领头的人似乎也没有想到开门会是这样一个场景，停顿了两秒之后，尽量用平静无波的声音说道：
“打扰两位休息了，天元大人说时机已到，有请两位。”
“知道了”
小猫咪扭头。
嗯？
奇怪，为什么狗男人会知道是今天呢？
他从五条悟身上跳下来，落在地面上，光脚踩在地板上：
“现在就走吗？”
说着就往外面走。
“穿鞋。”
背后狗男人忽然开口。
小猫咪哆嗦了一下，停下了脚步，冲着五条悟看不见的地方做了个鬼脸，又悻悻然转身，乖乖穿上了刚刚上床时被踢到床下面的鞋子。
等一行人抵达了薨星宫。
“凭什么他在啊！”
小猫咪气势汹汹指着已经站在那等待许久的夏油杰道。
明明是喵出力！他根本啥也不干，叫他来干嘛？是想觊觎喵的能力吗？
夏油杰微微一笑：“小白，不要这么说嘛，好歹大家也是一起战斗过的好友，你刚刚还吃了我的零食呢”
“谁和你是大家！再说，零食……什么的！喵……我不知道！”
“好吧好吧，就当不是我的，小白吃的开心就好了”
小猫咪怒道：“喂！你好讨厌！”
他说不过油嘴滑舌的夏油杰，只好扭头用手指戳着他能欺负得动的五条悟。
“都赖你！”
小猫咪委委屈屈。
“杰不要欺负我家小朋友，再说零食不是说好我从你那里买嘛。”
五条悟摸摸猫头。
“抱歉啦”
夏油杰微笑回道。
“这种时候就不要计较那点零食了！”
天内理子忍不住叉腰说道：“能不能先解决正事，解决完了，多少零食本小姐都给你买！”
“好哎！”
小猫咪立马高兴起来。
“之所以叫夏油杰来，”
天元开口道：
“自然是因为，他是串起两个世界的钥匙。”
“钥匙？”
这句话一出，顿时所有人都看向了大厅正中央盘坐着的天元。
“小白，如果在这之前，你没有让他进入你的世界，没有通过吞食他的咒灵净化出来的咒力，建立那些虚拟世界，或许夏油杰的灵魂早就消散了。出现在这个世界里的，只有被老夫记忆中复制出来的夏油杰，没有经历多次后辈死亡，同行和伙伴尸体的，没有过去记忆的夏油杰。”
“他的体内已经融合了你的一部分力量，所以依然能够保持灵魂的清醒。”
更准确来说，是天元的力量。
在时机来临之前，天元并不打算让这个单纯快乐的灵魂染上太过沉重的色彩，所以在给他脑内灌输记忆之后，给这些足以构建起完整世界的记忆盖上了潘多拉的盖子。
这是他在漫长的生命中，对这些弱小的存在，能给与的唯一一丝怜悯。
就像他吞掉的那些年轻鲜活的生命，他对使用了那些人的躯壳表示抱歉，在仅有的力量之下，在角落里为他们留下了一个小小的位置，可以独立思考，交流的位置。
可惜，时间一点点过去，那些灵魂终于在没有尽头的孤寂中湮灭了。
所以，天内理子的记忆才能够保存到这一个世界，当初被杀死时，天元用结界的力量将她快要消散的灵魂锁住，放进了自己的身体角落，跟着祂的视野，俯瞰这片世界的人生百态，跟着自己的思绪，飘向更遥远的未来。
有因必有果，善缘结下了善果，现在想想，或许皆是必然。
“没有死亡后控制他尸体的加茂宪伦触碰到藏着你的核心。”天元说。
—— “就不会有这个世界的诞生了。”
一听这话，五条悟下意识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是之前他用术式将尾牙白灵魂锁起来的位置，只有他能进入。
在他被沾染着咒灵气息的假夏油杰迷惑时，那个奇怪的封印物碰触到了五条悟的身体，成功唤醒了尾牙白的灵魂。
他只记得自己的胸口迸射出猛烈的强光，是小猫灵魂剧烈震荡的波动。
他感觉到了。
“他既然是其中的一环，自然要见证命运的转折点。”
这位不知道存活了多少年，生命和能力早已经跨越了人类次元，可以无限转生的老怪物说道。
“尾牙白，五条悟，夏油杰，你们正是连同现实与虚拟，两个世界的支点。”
原来是这样。
五条悟微微皱眉。
可触发条件是什么呢？
小白明明没有记忆……还是说，是这个天元设置的条件，强行开启？
“好吧……”
小猫咪哼哼几声，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虽然他根本没听懂为什么，但看样子是没有不行喽。
“那就快开始吧！”
天内理子催促道。
她一直揪着女仆黑井美里的袖子，表面看起来一点不紧张，其实手心已经在流汗了。
“早死早超生！”
她梗着脖子说道。
“你们之前的提议，老夫并不是故意在拖时间，不过你们这么聪明，应该早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点。在现实世界的今天，就是天内理子被杀死的一天。”
天内理子顿时僵住了。
原来已经是这个时间了啊……
她生命被戛然而止的一天。
在告别了朋友，家人，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却在进门前被那个温柔的男人告知，其实不必如此，她还有选择的权利，她还可以有自由的生活。
在万念俱灰之下迎来了希望的，却在下一秒瞬间坠入地狱。
死亡是一瞬间的，痛苦却是持久的。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天内理子藏在天元的身体内，看那个怪物附身到了重伤的黑井美里身上，黑井美里的身体被咒力改变，重新变成了天元，那个脸上长满眼睛的怪物，连黑井美里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她时常在后悔，如果主动一点张口，不要认命，不要因为那点微不足道的子墩新，或许就能早一点逃出去，可跟着天元的【眼睛】看见了世间万物之后，她的心也慢慢变得像天元一样，对待除了自己之外的事物都是同等的冷漠，开始失去同理心，失去了七情六欲，只是成为了一个安静的【旁观者】。
在她以为自己快要被同化成天元的一部分时，她看见了那个温柔的男人变成了屠杀普通人的杀戮者。
因为这世间的黑暗，因为这不公平的世界，他要重新建立秩序，颠倒这违背平衡的世界。
那一刻，她听见了自己灵魂的悲鸣声。
不要堕落！不要踏入深渊！
她终于短暂抽离了出来，用【天内理子】的思绪和情感，哀悼这个给予她希望的男人。
可是，少女一点微不足道的情怀，很快淹没在如潮水般的信息海中。
她又变成了那个无悲无喜的【天元】。
直到来到了这里。
因为能力太过逆天，世界不允许有两个【全知全能】的人存在，她在短暂的迷失之后，终于找回了自己。
她就是天内理子，并不是什么天元，并不是星浆体，只是天内理子。
“怎么可能忘记？”
夏油杰轻嗤一声：“那一天，可是悟领悟了术式反转，晋升为咒术界最强者的一天，我不会忘记，大约悟也不会忘记吧。”
“当然，记得一清二楚。”
五条悟微笑。
“如果失败的话，至少可以让她们多活几天。”
天元说道。
祂的语气充满了施舍和居高临下，明明祂是带来伤害的人，却让人去感谢他。
在牺牲几个人拯救所有人之前，大多数人自然会选择后者。
如果天元【看见】的末世，是因为在未来星浆体没有准备完全，而导致他失控，成为敌人，毁灭了世界，那毋庸置疑，为了避免这种灾难的发生，自然要保全天元。
天内理子怔怔道：“所以，是给了我最后和黑井美里相处的时间？那我真是谢谢你了。”
天元没有回答，似乎表示默认了，只是转头看向尾牙白：
“可以开始你们的计划了。”
“只要掌握好回溯的时间，理论上是可以的，但老夫并不建议你们这么做。”
天元说：“老夫现在将这具躯体的记忆传输给你，如果你可以将他的身体复制出来，那么就不需要天内里子的身体了，她可以回家去了。”
天元轻轻一弹指，一道流光融入了尾牙白的身体。
就像五条悟的领域展开一样，天元的这个术式也同样具有传输信息的能力，但不同的是，五条悟的术式范围更大一些，更精准一些。天元也是多年来，通过模仿，观察各个家族的术式，最后形成了庞杂但又不精细的多种术式。
算是一个大杂烩。
这两天，小猫咪也偷偷试验过一两次，虽说不能变身成小猫咪，但复制脑中的信息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按道理来说，这个世界是他建立的话，和其他世界一样，他可以随心所欲的离开，或者随时前往临近世界。
虚拟世界都在异空间中，以庞大又渺小的微粒形式存在，一粒一世界，像浩瀚无垠的宇宙世界一般。
流光进入了尾牙白的身体，一瞬间，他的腹部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白色的空间。
尾牙白缓缓把手伸了进去。
白雾在空间中闪现，开始剧烈的变化。
“嘶啦”
尾牙白从里面拽出来一个人影，拖到了地上。
夏油杰死死盯着尾牙白的腹部。
那里也曾经是他待过的地方。
天元终于起身，他缓缓挪动到了那个身影旁边。
“这是老夫的第一个转生体，名为——真。”
真？
真是奇怪的名字呢。
尾牙白看着那个男人的脸庞，心头不知为何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他总觉得自己好像认识这个人。
“如果你的记忆恢复的话，或许能够认出他。”
天元抬头，看向尾牙白，“他的族群，曾经是你【供奉者】。”
似乎并没有给众人思考的时间，天元化成一堆烂泥，直接缠绕在了沉睡的男人身上，从皮肉的缝隙间渗透了进去。
没一会儿的功夫，这个被泥糊住的男人猛地拔起来，立在地面上。
男人原本的样貌渐渐变化，最后又幻化为天元的模样。
看着这惊悚地像是在吃人的一幕，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紧紧攥住了对方的双手。
同化……同化……
说得好听，其实是吃人罢了。
小猫咪嫌恶地扭过了头，不想看。
五条悟和夏油杰沉默。
“感觉还可以吗？可以的话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应该成功了吧……”
天内理子抖着嗓子问道。
走！快点走！
离开这里！
太窒息了！
“还有一件事。”
天元沉默了许久，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道：“小白，你是不是在疑惑，为什么你创造了这个世界，却没有记忆吗？”
“难道不是你搞的鬼吗？”
小猫咪皱起鼻子。
只是，小猫咪怎么都打不开世界的通道，前往别的世界。
为了避免世界逻辑崩坏，不影响这个世界运行，在进入世界前，尾牙白每次都会给自己的身份设置一个前提条件，并严格约束自己的行为，不能违反本世界规则，但凡有违背条件的行为，就会自动脱离世界。
可在这里，他本体虽说受到了限制，可却看不清世界的壁垒。
看不见，也就说明他对这个世界掌控出现了问题，这也是为什么，他在醒来时，第一时间会认为，这里并不是他世界的原因。
“确实是因为受到了老夫力量的影响，力量中心被分散了出去，也就是说，夏油杰和五条悟对这个世界也有一定的掌控权。”天元对此解释道。
夏油杰猛地抬起头。
“我只是引导者，但不是参与者。”
天元说，“你们才是。”
“虽说是老夫给你灌输了世界的全部记忆，但老夫也只是你创造下的产物罢了，主动权在你的手中。什么时候你自己解开了记忆的封印，或许就能离开这个世界了。”
“不过关于这一点，老夫帮不上忙，只能你自己努力了。”
“希望能有再次看见你的一天。”
“转化已经结束，你们可以离开了。”
“恭喜你们，天内理子，黑井美里，从今天开始，你们不再是星浆体了。”
仪式结束，天元站起身，走向了他身后的那个小门，重新隐入了黑暗。
“真是太好了呢，理子”
五条悟笑着对两人说，“接下来，要忙起来啦开始愉快的学生生活，别忘了请我们吃的大餐哦”
“没问题！哈哈哈！要吃多少本小姐都请！”
天内理子叉腰得意说道。
“好哎！”小猫咪蹦起来！
一旁的教令员忽然开口：“抱歉，天内理子小姐，由于从今天开始您不再是星浆体，关于您的生活补助会停止，请谨慎使用剩余的资金。”
空气顿时安静了。
“什么？！”
天内理子火冒三丈：“你们这是过河拆桥啊！没有用就扔一边吗？好歹我也是带着必死的信念来的哎！小白不是帮你们解决了天元的问题了吗？你们准备怎么感谢他？”
“禅院白作为咒术高专的学生，关于他的奖励问题会在校内讨论，和您没有关系。”
教令员冷酷回答。
天内理子气得卷子袖子就要上前和他理论。
“算了小姐，跟他这种传话的说这些没有用，估计是早就决定好的。我还可以出门挣钱，可以养活小姐的！”
黑井美里忙拉住他。
“可是他们太欺负人了！”
天内理子被黑井美里拉着走。
“大餐……没有了吗？”
小猫咪失望地看向五条悟。
“有的，我请大家吃好了”
五条悟低头摸摸猫头。
“嗯……那可是咱们的钱……”
小猫咪皱眉，有些不开心。
“哟咱们？哪里来的咱们？”五条悟笑着问。
这边打打闹闹，夏油杰默默跟在身后，他看了一眼身后那扇紧闭的大门，心念一动，似乎有东西从里面溢了出来。
他很快就收回手。
那股东西又返回了门内。
果然和猜想的一样啊。
夏油杰勾起唇角。
暗黑的门内。
恢复了形态的天元抬起了头，透过那扇门，看向了离去的众人，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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