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格·鲍姆,一个负责祖国人项目的科研博士。他是个已经从沃特集团退休的老人了。

  “祖国人有一个制造者?!”布彻尔惊异地看着苏珊,几乎是质问着,“你可没有说过这个。”

  看对方的表情,显然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件事了,也很显然,对方知道这件事,先于他们发现五号化合物。

  苏珊只是笑笑,“认真的吗,质问我这个?”她作为FBI当然不可能把自己的数据库公开给野路子,大家都是相互试探着交换情报,彼此都有一定的防备。

  布彻尔“啧”了一声,“我不是一拿到五号化合物的信息就和你分享了吗?”

  “而我拿出了等同的交换物。”苏珊的脸色依然有些发白,但这并不影响她的气势,她的眼睛再扫了一眼电子邮件上的情报,“但,这个情报也并不算是早就知道,我先前也一直没有想通档案里的那个点,文字描述得太过模糊,在知道五号化合物之前,我也被限制在了一个框架里。”

  五号化合物定了超人类的来源,他们并非是上帝之子,只是受到了药物影响,产生了基因突变的普通人类而已。

  有了这个概念,一定程度上就消解了人类对超能力者的畏惧和崇敬。

  “‘档案’?《马洛里档案》?”布彻尔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他上前一步,“那个档案果然在你手里,我问过你很多次了,你可都说没在你手上。”

  “也不是一直在我手上。”苏珊倒是没有在这件事上说谎,她也是前不久才拿到了这个档案。

  艾德里安对“马洛里”这个名字有些印象,布彻尔提到过这个名字——就是那个最开始找上布彻尔,把记录了他妻子衣衫不整离开祖国人房间的监控展示给他,接着训练他、把他带入了这个队伍的女人。

  似乎是曾经在CIA就职的某个长官。

  看来这个世界的CIA和FBI或许关系不错?

  艾德里安记得先前提姆还和他讲过几个两部门互搏的真实故事,告诉他要善于利用这种部门矛盾和情报错位。

  “不论在谁手上,既然这是‘马洛里档案’,那想必马洛里是知道的最多的。”艾德里安看向了布彻尔,“你觉得,她是会把知道的一切都写到档案上的人吗?”

  “绝对不是。”布彻尔回答得毫不犹豫,“格蕾丝——也就是马洛里,这个人城府很深,我和她共事多年,从来不敢说我看透了她。”

  他说着还看了一眼旁边的两个人。

  母乳首先点头,“完全认同,我到现在也不知道,马洛里到底是怀着什么心情,开始组建这个队伍的,说是限制沃特,但却没有来由。”

  法兰奇沉默不语,他和马洛里之间横着无法跨越的鸿沟,他的失误害死了马洛里的孙子,他完全无法面对对方,也自然无法在这个时候说出什么来。

  “那她都知道祖国人的创造者了,也就是说她一定还知道更多。”伏黑甚尔打了个响指,“这不是脱裤子放屁吗,费这么多功夫,不如直接去找她。”

  布彻尔紧锁着眉,给了伏黑甚尔一个无语的白眼,“难道是我不想吗?说得好像我脑子有泡一样,我早就去过了,她只是坚持不愿意再插手这些事。”

  看得出来,布彻尔一定不止一次去找过马洛里。

  在通过休伊的事情把眼前的人都聚集起来之前,他过了很长时间孤军奋战的日子。

  说起来,布彻尔的意志和坚定绝对远超常人,不是谁都能在沃特集团这样的敌人面前,孤军奋战下去的。

  那样孤独而看不到边际和希望的日子,是很容易把人逼疯、逼向另一个极端。

  或许布彻尔现在就在这个极端的边缘,已经到了随时可以坠落的位置。

  “因为她孙子的死?”伏黑甚尔丝毫不在意这样的话会刺伤旁边的人,指头扣着自己嘴角的疤痕,“那就更简单了,直接把点灯人的头当做礼物给她送过去不就行了吗,你们如果动不了点灯人,可以委托给我啊,看在长期合作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们打个折。”他看了一眼旁边已经被他榨干了钱包的法兰奇,“也可以把他一起打包,我难得买一送一,把握好机会哦。”

  造成马洛里孙子死亡的直接凶手和间接负责人,一个点灯人、一个法兰奇,这不是很好的敲门砖吗?

  布彻尔竟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可能性。

  谁也没有想到,竟然是法兰奇最先点了头,“没有问题,但我要亲手杀了点灯人才行。”

  喜美子瞪大了眼睛,拼命地比划着手语。

  自从家人被恐|怖|分子杀光,她和弟弟也被强行注射了五号化合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之后,法兰奇是第一个把她当人看的人。

  所以,她对法兰奇有感激的,她并不认识马洛里,也不知道孙子的死对她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但人心都在偏处长,她不希望法兰奇因此而死。

  “所以你的答案是‘是’?”布彻尔竟然还真的借坡下了驴。

  “嘿嘿嘿!每个人,都冷静一点!”母乳赶紧叫停了他们的想法,虽然他也一直为当年的事情责怪法兰奇,但却没有到要把法兰奇的人头作为礼物送出去的意思,“我们可以用点灯人的情报来作为交换……”

  “为什么你们会觉得,马洛里不知道点灯人的下落?”艾德里安突然插话进去,“或者换一个说法,点灯人才退休不久,在此之前他的行程在网上都是公开的,你们为什么会觉得,马洛里没有机会找他报仇?”

  以马洛里的能力,如果真的恨极,别说是同归于尽的法子,就算是和沃特集团硬刚,即使扳不倒沃特,但让对方交出一个点灯人却绝对不是问题。

  一个承受了极端仇恨的人,更不应该在仇恨最深的时候,失落退场,解散黑袍纠察队。

  母乳和法兰奇面面相觑。

  “你很聪明,”布彻尔不知道从哪里开了瓶价格不菲的威士忌,“我也一直怀疑,这些年我见过几次格蕾丝,我总觉得她的眼睛里没有颓废,反而带着的斗志。”

  就是因为感受到了这种相同的斗志,布彻尔才几次三番去找马洛里。

  甚至,他还能时不时收到马洛里的一些暗示。

  每当他真的遇到一个绝对无法跨越的瓶颈的时候,马洛里就会用一些难以获取的情报来帮助他继续前进。

  原本,布彻尔只当马洛里是因为唯一孙子的死亡而冷心,难以从突如其来的打击里恢复过来,但又不愿意放弃自己的事业,才会屡屡用其他方式、暗示来“施以援手”。

  “一定有其他原因。”艾德里安摸着下巴,思考着几种可能性,他突然问,“马洛里孙子的死毫无疑问是一种警告——”他猛然抬头,突然问道,“我记得,你们的通缉是最近才有的,对吧?”

  并不是正式的通缉,而是沃特集团内部的通缉。

  他们不是什么官方组织,但就是有这种能量。

  “大概是碰到沃特的痛处了。”布彻尔冷笑了一声。

  艾德里安上突然觉得这个逻辑其实非常简单,“所以,你们不是第一天和沃特对抗,但你们解散之后,却没有任何人找你们的麻烦?”

  母乳甚至还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可以抛头露面的工作来养活妻子和孩子。

  但这显然是不合理的,沃特不像是这么“仁慈”的集团。

  “等等——”母乳突然意识到了艾德里安的意思,“你是想说,马洛里和沃特有了某个协议,用放过沃特作为交换,得到了相安无事的局面?”

  “但——”法兰奇看向布彻尔,显然他也知道马洛里给布彻尔提供帮助的事情。

  马洛里一边和沃特公司签署了互不干涉的协议,但一边又暗中协助布彻尔,助力打破目前的平衡……

  “真是个果决的人。”苏珊眼睛里毫不掩饰的欣赏。

  她已经完全理顺了马洛里的逻辑。

  但其他许多人显然还没有。

  艾德里安转过身,在计算机上调出了沃特公司的发展轨迹——包括经济实力、集团规模和媒体影响力等多个方面,“马洛里是什么时候解散了你们?”

  布彻尔、母乳和法兰奇异口同声地说了一个时间。

  他们的记忆都很深刻,看来那件事对他们的影响都很大。

  “那就是了,”艾德里安停下手,“你们看,沃特集团的各方面飞速发展的第二个拐点就是那一年。”

  沃特集团的第一个拐点是“血债血偿”这个初代超英组合打出来的名声。

  “原来如此,”伏黑甚尔撑着脸笑了出来,“没有了挟制,沃特的‘生长’太过于野蛮和粗糙了。”

  没有天敌当然会让某一种生物飞速生长,但也会让其逐渐失去对“敌人”和“对手”这两个词的敬畏。

  而一个复杂的集团——尤其是一个“权”和“力”不统一的复杂集团,这种超速的发展是带有巨大潜在风险的。

  就像是在一根钢丝上建造楼房一样——空中楼阁。

  而布彻尔,就是马洛里选中来带头冲锋,打破这个微妙平衡的人。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布彻尔会不会死、会死多少人,其实都不在马洛里的考虑范围之内。

  她是个执棋人,在下棋的过程中,自然会有棋子损失。

  布彻尔愣了一下,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定位竟然是这样的关键而又无用。

  “因为你是最愤怒的,你们共事了那么久,她知道你绝对不会放弃。”甚至,是马洛里亲手培育了这种愤怒也说不定。

  艾德里安不得不承认,马洛里看人的眼光极准。

  母乳和法兰奇都有了自己的生活,但布彻尔的人生被复仇填满,他没有一刻想过后退。

  “啧——真有她的,”布彻尔的胸口接连起伏,像是有些愤怒似的,却在几秒之后,又猛然大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那也就是说,她果然也还想着扳倒沃特,真的忍得住。”

  他像是刻意笑出来的,很快就冷了下来,眼神扫过苏珊。

  布彻尔不知道,他如果最一开始就被当作了马前卒,那马洛里他知不知道贝嘉的下落,知不知道贝嘉被沃特的车接走后的方向?

  如果她不知道便罢了,如果马洛里知道呢?

  那是不是说明,她在用这样的方式,刻意培养着他的愤怒和偏执。

  “啪”的一声响,布彻尔忍不住摔碎了手中的被子,他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手掌搓着嘴,“我得好好让她给我一个答案才行。”

  他对马洛里的情感,是极度复杂的。

  要说没有怨恨,那才是假的。

  但更多的,却并非负面情感。

  不论这股愤怒是不是被牵引着、被控制而产生的,它都切切实实地存在着,布彻尔的愤怒不会消失,他也不后悔走上这条路。

  在他在监控中看到妻子衣衫不整地走出那个房间,又在公园长椅上枯坐三个小时,最终消失之后,他就注定了一定会踏上这条无法回头的路。

  布彻尔有时候也会怀疑自己现在愤怒的真正来源,在这一刻,比起去寻找或许知道他妻子下落的沃格·鲍姆博士,他竟然更想冲到马洛里的面前,或是质问,又或是通过这种质问,逼马洛里将手中和沃特有关的“棋”全部拿出来。

  他缓了缓神,最终似乎是在强迫自己说道:“我需要那个沃格·鲍姆的地址。”

  他必须要去,他得向自己证明些什么。

  艾德里安看着他,他能力的那看不见的触|手一点一点摸向了布彻尔。

  “不要用你的超能力碰我,小怪物。”布彻尔的愤怒此时已经到达了一个临界点,似乎随时都可以向任何一个人输出。

  艾德里安抬起双手,示意退步。

  他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招惹对方,他将地图调出来,把那个位置标给了布彻尔。

  母乳和法兰奇都不知道要怎么去拦布彻尔,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去阻拦。

  他们两人自己也正因为被当作马前卒而混乱着。

  “你现在去那里是打算自投罗网?”苏珊出言,“就算是退休了,鲍姆博士也是沃特曾经的核心技术人员,你不会觉得自己可以单枪匹马闯进去吧?”

  狗卷棘投来不赞成的目光,“木鱼花。”

  “棘认为不行,你很可能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人在愤怒张是不理智的。”乙骨忧太很自觉地翻译着。

  “小老板很显然没有打算让你一个人去。”伏黑甚尔看到了手机上的转账,手机在手中灵活地转了个圈,那是个很不错的数字,他“噌”地一下站起来,用力地伸了个懒腰,把胳膊搭在了布彻尔的肩膀上,“这可是我们小老板的成果,任何情报的归属权都属于他。”

  伏黑甚尔开口就直接把布彻尔差点说出口的拒绝的话给堵了回去。

  这个时候再说自己不需要保护,就显得很自作多情——人家都不是打着保护他的名义。

  他们现在也确实是吃人家、住人家的,着实没有拒绝的余地和权力。

  布彻尔和伏黑甚尔前脚刚走,休伊后脚就敲响了他们的大门。

  他当然是进门就被这一窝子小孩儿给惊了一脸,他没想到现在“打击沃特”的年龄门坎儿这么低了。

  如果艾德里安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会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

  年龄门坎儿算什么,他是没见过穿绿鳞小短裤打击犯罪的罗宾,那才是真正的“炸裂”。

  不过休伊显然把自己的言语咽了下去,只是用脸表达着自己的“大手震撼”,然后视线定在了母乳和法兰奇的脸上,“布彻尔人呢?”

  “……工作。”母乳不知道该如何用很短的语言描述布彻尔正要去做的事情,只能用带着敷衍的词语对付过去。

  休伊半信半疑,不过布彻尔的神出鬼没和想一出是一出对休伊来说已经不是第一天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感觉,便着急着说起了自己和星光的一些行动。

  当然,先前的演讲大家都已经知道了,沃特的应对手段他们也看到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为了更快地顶掉星光的位置,风暴女的剧本密集得简直没有间断。

  “星光说,梅芙女王给她透露,凌晨一点有一场重要的直播,用来塑造风暴女的敢爱敢恨,她要为死去的透明人报仇。”休伊说着不由地缩了下脖子,毕竟他才应该是这场复仇的正主,杀死透明人的是他,“一旦直播完成,沃特是公关就算成功了九成,后面的运作很容易就可以把星光的事情推给深海,边缘化深海,之后便会给星光泼点脏水,顺理成章把两个人全部踢出七人组。”

  而更可怕的是,这些超级英雄一旦进入沃特,他们事实上就没有了真正的自由,星光告诉休伊,她和沃特的合同虽然不是明确的终身制,但也是大几十年起手。沃特会边缘化他们,但却不会真地炒了他们,这样他们的合约就永远握在沃特的手中。

  沃特的法务部可比他们在外面请的律师要强太多了。

  休伊显然想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但他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冷静。凌晨一点啊——那就是现在了啊。”艾德里安动动手指,风暴女的账号上果然挂着直播。

  只不过,和休伊得到的内部消息不同,风暴女在镜头前完全不像是带着什么剧本的样子,她的表情严肃,眼神坚毅。

  “血债血偿,这些恐|怖|分|子必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会让透明人的灵魂安息,我一定会。”

  像是每一个电影在高||潮前都需要一个预热、需要一段战斗宣言。

  “真的没有人会觉得她刻意吗?”艾德里安不懂,但艾德里安大受震撼。

  而且,真的会有人开着直播搞袭击吗?

  这一看就有问题吧!

  艾德里安终于意识到一个最大的问题,沃特集团的超级英雄之所以能够如此横行,其实是因为民众就吃这一套,所有人都在幻想着一个超级英雄降世拯救他们。

  就像是每个人都想要躺平,等着财神爷点中自己。

  这是一个道理。

  如果民众无法认识到超人类的本质,沃特集团的根基就永远都不会动摇。

  他们得消除超级英雄的“神性”和权威性,五号化合物只是一个开始。

  手段或许要更加激进一些,要有足够的冲击力,才能颠覆人们的认知,否则只是扳倒某一个、或是某几个超人类——沃特集团只要把他们塑造成“超级反派”不就够了吗?

  艾德里安思考间,画面中的风暴已经开始动手。

  能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港口——并不是纽约港这样的大港口,像是个用来偷渡的非正式港口。

  艾德里安深感港口的危险,或许是因为这里地形复杂,又或许是因为这里人员复杂,他所见几次的关键事件都发生在港口。

  但这次是剧本,他只需要考虑什么时候把信号切走,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他这个自我说服的想法才刚刚冒头,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就顶上了他的计算机椅靠背,让他向前一扑,头差点把计算机屏幕给撞出去。

  “干什么?”艾德里安临场反应,紧急用手抵在桌子的边缘,顶住了自己的身体。

  转头一看,却发现喜美子一脸惊异和焦虑。

  她的呼吸显而易见地急促着,整个人的身体微微颤抖,手用力地抓着桌子和椅背,并轻而易举地将它们都捏得粉碎。

  法兰奇上前安抚,却鲜有作用,她着急地比划着手语,想要知道视频当中的位置。

  “冷静下来!”艾德里安抓住喜美子的胳膊,用自己的能力强行控制了喜美子的情绪,“你怎么了,画面当中有什么异常吗?”

  很显然,喜美子是因为眼前的直播。

  风暴女正运用着自己手中的电光,解决着眼前看门的敌人,并且毫无掩饰,丝毫不介意正包围过来的敌人。

  敌人越多,才能更好地突出她的实力和胆气。

  ——这难道不是剧本吗?

  喜美子指了指其中某一个“敌人”,快速地比划。

  所有人的视线都迅速集中到了乙骨忧太的身上。

  他是现在唯一一个能够和喜美子无障碍交流的人。

  “她说……”

  乙骨忧太接收了喜美子的焦急和恳求,“那是她的弟弟,他的弟弟就在这群人中!”

  这是剧本,但不完全是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