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鸣谦没想到, 柴曜要杀他,都没让他气成这样,只是猜到他老婆出-轨, 就气晕过去, 他对他老婆的感情, 比预想中的还要深。

  也是,柴启信回到柴家,就一个劲地夸他老婆, 感谢他老婆;提起孩子,也不断肯定自己老婆的功劳, 这感情自然深得很。

  “老柴,老柴。”吴丽反应很快,筷子一丢, 就上前去扶柴启信, 面色仓惶地左看右看,似是要找人求助, 过了片刻, 才想起要摸手机打120。

  看模样,她对柴启信的感情也很深, 本能反应,做不了假。

  “儿子, 儿子。”老太太手中筷子掉到桌子上,她嗷地一嗓子,冲了过去,伸手去掐柴启信的人中。

  解鸣谦知道柴导没高血压, 只是单纯的怒气上涌, 气晕了过去, 掐人中是有效的。

  他坐在原地没动。

  程铭礼是解鸣谦怎么做他就怎么做,他也坐在原地,紧张地盯着柴导,他问,“鸣谦,柴导没事吧?”

  程铭礼真的惊讶,柴导反应会那么强烈。

  毕竟,这只是暗示,暗示嘛,有可能自己会意错了呢?

  他以为,柴导会假装面无表情地吃完饭,再私下问他和鸣谦,自己猜得对不对,谁知道,只是一个猜测,就接受不了。

  这个真的已经很委婉了。

  “没事。”解鸣谦之前把过脉,知道柴导的身体承担得了怒气,不然,他会让柴导缓一段时间,又给他开下药,才继续解决他身上的事。

  果然,老太太掐了会人中,柴导幽幽转醒。

  他睁开双眼,想瞧见的,是自己老婆和老娘关心的眸子,他着重看向自己老婆,他老婆眼睛里的关心不似作假,那感情真挚得,要从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流出来。

  柴导怀疑是自己会错了意,解大师和程大师,只是觉得他腰大膀圆的该刮刮油,才给他夹绿色蔬菜。

  应该是这样。

  柴导安慰好自己,坐直身,对老婆和老娘道:“妈,丽丽,我没事。”

  老太太和吴丽肯定不信,要是没事,会晕过去?

  吴丽道:“要不,还是去医院吧?”

  “不用不用。”柴导摆摆手,知道不给个理由,两人这边过不去。

  要是直说,他老婆怕是会跟他翻脸,之后说穿了误会,两人之间的感情也会出现缝隙,日后难以再修复,他果然将锅扣在柴曜身上,“是柴曜那小子,他不声不哼地跟他亲妈跑了,我越想越气,就气晕了过去。”

  老太太知道这事,收回手,回到自己位置,一边走一边道:“我就说,好歹养了二十多年,他那么没良心,就抛下咱们一家子跑了,你怎么反应这么平淡?都是窝在心里啊。”

  “这事,就不能窝在心里,越想越气,还会气出病。要我说,咱们该让那白眼狼将这些年吃的喝的用的,全都还回来。要是你,他早就死在那个冬天了,白眼狼,没良心。”

  吴丽还是刚知道这事,忙问道:“老柴,这是怎么回事?柴曜怎么就跟他亲妈走了?”

  一点征兆都没有。

  柴启信望着吴丽,眼神复杂,他简单解释一下,“柴曜其实十八岁时,就和他亲妈联系上了,只是一开始,他和他亲妈没感情,联系不多,但最近,他觉得他亲妈更需要他,决定和他亲妈走,以后给他亲妈养老。”

  “人家是他亲妈,总不能拦着他不认。”

  柴启信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就算吴丽去查监控,也不会发现不对,监控已经被特警局的人处理好。

  吴丽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

  毕竟,相较柴启信和老太太,与柴曜相处更多的,还是她。

  她将柴曜从婴儿养到现在,称得上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长大,对柴曜的感情,是最深的。

  她不信。

  “他什么时候走的?和你说了?”吴丽深吸一口气,勉强找回自己理智,问。

  “嗯。”柴启信点头,“九点多的时候,他和他亲妈走了。”

  吴丽摸出手机,回看监控。

  监控内,柴启信质问柴曜什么时候和他亲妈相认,柴曜承认十八岁,之后,柴曜亲妈郑明艳出现,柴曜和他亲妈离开柴家。

  吴丽丢开手机,眼泪就这么落了下来。

  她不明白,她真的想不明白,柴曜他是没有心吗?

  她对他有哪不好,说离开就离开,连正式通知也没有。

  她抹了抹眼泪,对解鸣谦和程铭礼道:“失礼了。”

  抓着手机往楼上跑。

  柴启信什么都顾不上,跟着跑上去。

  老太太见了这一幕,眼角耷了下来,满是不悦,显然不满自己儿子那么看重儿媳妇。

  她拿出主人家待客的架势,对着解鸣谦和曾名利笑道:“别管他俩,来,吃饭。”

  这个时候,饭菜其实吃得差不多,解鸣谦和程铭礼朝老太太笑了下,勉强夹了几筷子,默契地放下碗筷。

  “我吃饱了,饭菜很好吃,谢谢老夫人招待。”解鸣谦大大方方地朝老夫人笑道。

  程铭礼跟着说了句场面话。

  老太太问:“吃饱了,不再多吃一点?瞧你俩这么瘦,再吃一碗吧。”

  老太太这话,让程铭礼想起自己奶奶,有一种瘦叫做奶奶觉得你瘦,每次他从他奶奶那回家,都会被他奶奶塞满满一大堆菜。

  程铭礼笑容真切了些,“不用了奶奶,吃饱了。”

  解鸣谦跟着婉拒。

  两人起身,前往花园寻个位置坐下。

  微风徐来,花香袭人。

  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十分舒服。

  程铭礼挨着解鸣谦,把玩着他的手,不解地问:“看柴导老婆,对柴导也不是没有感情的,怎么会出-轨?”

  他看出来了,吴丽生的那个女儿,不是柴导的女儿。

  解鸣谦道:“可能是个意外,比如出去玩的时候,喝了下了药的酒,或者参加朋友聚会稀里糊涂被人占了便宜之类,这个社会,对女性更为苛刻,发生了这样的事,很多女性都只能选择忍气吞声息事宁人。”

  “你观察她的奸门便可以知道,吴丽只有一条感情线,并没有婚外情。”

  “至于孩子,可能更是个意外吧,吴丽怀小孩的时候,已经四十多了,可能因为身体的原因不能打小孩,也有可能是柴导以为这是自己的孩子,欣喜若狂,吴丽一时不忍,就将事情瞒了下来,都有可能。”

  程铭礼回忆一下,发现确实如此。

  他忍不住道:“柴导这个,未免也太倒霉了。”

  “他自己也活得糊涂。”解鸣谦开口。

  “确实,他在外忙了一圈,回来后只想休息,而他妻子和母亲体谅他,任何矛盾都不摆在他面前,几个孩子被吴夫人教导得好,都很懂事不打扰他,他回家就和生活在缅甸园里一样,温暖温馨。但,他其实只要多关注下,就会发现太平暖景、风平浪静下的诡谲与风波。”

  柴导将家里的事完全交给妻子打理,自己投入的心思少,自然难以察觉。

  可是再难以察觉,也遮掩不了,他对家庭的漠不关心。ȻH

  这是事业型男人的通病,忙于工作,就会对家庭疏于关心。

  程铭礼听到这话,连连点头。

  他家老头子,年轻时忙于创业,也忙得饭都没时间吃,他-妈妈为了照顾他爸,去公司当了秘术,照顾他家老头子一日三餐。

  他和他哥就成为留守儿童,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

  那个时候,他哥哥年纪大一点,稍微懂事一点,还算自律,他是小的,家里宠得娇惯一些,手里又有钱,被城里那些帮闲哄得天天在外吃喝玩乐,学习也不上心,要不是还有个门规,怕是会夜不归宿。

  他和文瑾被绑架,就是因为两人天天逃课去电子城、去马场、去溜冰场等场子玩,被人给绑走的。

  大人疏忽,小孩子确实会偷溜溜的会变坏。

  要不是他绑架后碰到恩人,被恩人身处山村、求学不易,却时时刻刻都不忘学习,心心念念想考出山区读书的求学态度感动,他回来后也不会走上正途,像现在这样优秀。

  说不定,他就和鸣谦的二表哥、他家小表弟以及小表哥郑克一样,成为不算好也不算坏的纨绔二代。

  想起恩人,程铭礼又有点想知道,恩人走出山村了没有,当年恩人说,要去镇上读书的虔诚目光,他到现在还记得。

  他本来想着自己脱身后,就资助恩人读书,可惜他没有恩人联系方式,后来去寻,也没寻到恩人踪迹,请开阳观请大师算过缘分,大师却说他恩人情况不可算。

  程铭礼摁摁手指,暗道,若有缘分,迟早会见的。

  两人之间有因果。

  到时候,他再报恩便是。

  闲聊间,听到后边动静,两人扭头,却是柴启信走了过来,满脸疲惫。

  他望着写鸣谦和程铭礼,心情沉重得不想说话。

  才短短半日,他就有种已经过了半年的错觉。

  他坐在解鸣谦身边,沉默不语。

  解鸣谦和程铭礼见状,没有打扰他。

  柴启信呆呆坐着,双目放空半小时,开口问:“大师,你俩在吃饭的时候,给我夹绿色的菜,是什么意思?”

  解鸣谦轻声道:“就是你猜的那个意思。”

  柴启信双目呆愣愣,心重重地砸了下来,砸得他头昏脑涨。

  他咬牙,“我不信,丽丽她,对我感情不像是作假。”

  “感情上,没有背叛。”

  柴启信心一松,随即又高高拎起。

  感情上没有背叛,身体背叛了?

  “你小女儿,不是你的。”

  果然,解鸣谦又补充了一句。

  柴启信全身放松下来,如烂泥一般瘫在椅子上,他望着浅蓝色泛开着白雾的天,又是良久,没有说话。

  许久,他好似雕像动起,坐直身子,苦笑道:“我许久以前检查过身体,医生说我精-子活性低,畸形精-子多,有后代的可能性很低。”

  “所以,我妻子怀孕的时候,我很欣喜,以为是老天送给我的奇迹。”

  “果然不能期待发生奇迹。”

  柴导抹了把脸,又噔噔噔地冲向房间。

  程铭礼和解鸣谦都没有过去。

  柴导凭着一口气冲向他和吴丽的房间,吴丽已经收拾好情绪,瞧见柴导,给他倒了一杯温开水,问,“怎么了?”

  听到妻子熟悉的温柔的声音,柴导心头的冲动压了下来,到口的质问压了下去。

  他接过水,坐到沙发上,先喝了一杯。

  他知道怒气上头的时候,不能谈事,只会越谈越糟糕。

  他妻子感情上没背叛他,他应该开心的,他得问问,为什么会有小女儿,是不是他妻子去了精-子库?

  对,还有可能是精-子库。

  柴启信又喝了一口水,平复完情绪,他放下水杯,问吴丽,“丽丽,曦曦怎么来的?”

  柴曦,柴启信的小女儿。

  吴丽正在冷敷眼睛的动作一顿,不太自然地问:“你在说什么?”

  柴启信没有回头看吴丽,只道:“不要骗我,我知道曦曦不是我的。”

  吴丽惶恐,没想到藏了这么久的秘密被人知道了。

  接下来,他是不是要离婚?

  眼泪又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她用纸巾擦了擦,压着哭腔道:“对不起,老柴,对不起。”

  她就是一时冲动,事后她也后悔了,她是真的后悔了,不该因为赌气,就和人稀里糊涂过一-夜。

  柴启信听到吴丽的哭声,心揪了起来,他硬着心肠让自己狠下心,逼问:“说。”

  吴丽哭得肝肠寸断,断断续续开始说起当初的事。

  “老二到咱家后,你-妈就开始催生,一开始只嘴上问问,没有多说什么多做什么,但收养老三后,你-妈就开始骂我,是不下蛋的鸡。”

  老太太是收养老三后,一并接回来的,之后老太太骂得更厉害。

  吴丽一开始是个温柔的,看在柴启信的份上,对老太太很是尊重,老太太骂她,她一般都听着,不敢还嘴。

  但那些话听到耳里,谁不痛苦?

  柴启信愕然,“你没告诉妈,是我的问题?”

  “告诉了。”吴丽开口,“可是你-妈骂得更厉害了,骂我狐媚子,手段高,你不能生孩子,是我床-上技巧高,勾得你小小年纪坏了身子。”

  没告诉前,吴丽听着老太太的骂,还没那么压抑,因为她知道,不是自己问题。

  可是告诉后,老太太骂得更脏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柴启信扭头,望着吴丽,痛苦又怜惜。

  “你那个时候,正是事业转折点,你拍的那个电影,我能看出你往里边投入的心力,我不敢用这些污臜事打扰你;之后你要再接在励,稳住自己的地位,长年累月的不在家,我更不敢打扰你。”

  家里三个孩子,没一个是柴启信的,老太太根本不喜欢他们,也懒得投入什么感情,要是不开心,会不顾场合不顾小孩在不在乱骂一通。

  老太太可以不管不顾,吴丽却不能不顾,她不愿意在小孩子面前给他们做坏榜样,不能和老太太顶撞起来。

  之前老太太离得远,骂了吴丽可以当耳边风,反正老太太冲不过来,可是自从接老太太过来后,老太太动不动就骂,动不动就骂,照顾孩子本来就心力交瘁,加上老太太不省心,她被骂了几年,骂得心理都有了点问题,她脑子里疯狂涌出一个报复念头。

  老太太不是骂她不能生?

  她就生给她看。

  看看到底是谁不能生!

  然后,就是排卵期故意醉酒,稀里糊涂的一-夜。

  只是清醒后,她后悔了,但时间却没法再重来,只能将这事瞒着,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柴导更为痛惜,他走过去蹲着,仰头望着手撑着头,低声哭泣的吴丽。

  为什么不将事情告诉他呢?

  让妻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是他的失责。

  “我告诉了你的,我说过你妈经常骂我,可是你听过后,你没在意。”吴丽想要抹干净眼泪,但眼泪越抹越多,“你说,你-妈辛苦一辈子,家里也没有人,你-妈不放在身边,你会不放心。”

  “你说你-妈很讲道理,让我和她讲讲道理,她会听的。”

  “还说你-妈是更年期,脾气躁动,让我让着她一点。”

  “我本来想让你听听她是怎么骂我的,可是那段时间你很忙,忙得回家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回趟家,又累得一头就睡着了。你这么累,我怎么能用家里这些小事打扰你?”

  再后来,就是她发现自己怀孕了,柴导欣喜若狂,吴丽为了不露出马脚,也是不忍让柴启信失望,就将孩子留了下来。

  到这个时候,吴丽还是很愧疚的。

  对柴启信的愧疚,压过一切,连带着面对老太太,都退让许多,不过那段时间老太太因为吴丽怀孕,对她慈眉善目,不再骂人,反而很是细心殷勤照顾,那段时间,是吴丽嫁过来后,过得最好的一段日子。

  孩子有人帮忙带,琐事有人帮忙处理,她只要安心养胎。

  那个时候,吴丽对柴启信又有了些许怨气,为什么柴启信不能生,要是柴启信能生,她就不必受那么多年的委屈。

  又愧又怨,让吴丽纠结万分。

  但,孩子生下来,是个女儿,老太太的面目又变了。

  她又骂她是天生贱胚子,居然生了个女儿,没法替老柴家延续血脉,是老柴家的罪人。

  吴丽听到这话,对柴启信的愧疚消失了。

  她感觉到了畅快。

  若是老太太知道,她以为的流有柴家血脉的孙女,也不是柴家,她还会一边骂她,一边亲自养着小孙女吗?

  老太太亲自教养小孙女的时候,吴丽是当笑话看的。

  她是真觉得讽刺,太讽刺了。

  让她骂她,让她骂她,事情爆发出来后,她就是最大的笑话。

  她等着看着老虔婆的笑话。

  也是因为生了旁人的孩子报复成功,吴丽不再忍让老太太,和老太太开始干起架,当然,两人默契地不在柴启信面前暴露。

  老太太察觉到儿媳妇不像之前那么好拿捏,骂得更厉害了。

  老太太越骂,吴丽越不后悔,越觉得自己报复得对。

  可是,这事真被柴启信知道,吴丽又觉得那些报复,算不得什么。

  她是真的后悔,不该因为报复,就做错事。

  她可以用其他的报复方式的。

  这事伤害到的,还是柴启信。

  柴启信很痛苦。

  他想起来了,那段时间,确实吴丽和他说他-妈的不好,但他-妈在他印象里,一直很好,勤劳朴实开明心善讲道理,他只觉得果然是婆媳天生不对付,两个好女人遇上婆媳关系,也相处不好。

  但,他-妈妈到底年纪大了,能有多久活?所以他让吴丽让让他-妈妈。

  若知道他这个疏忽,会让自己的家庭变成这样,他绝对不会让吴丽让让他-妈妈,他会多花点时间,听吴丽说话,不会因为太累,不想处理婆媳关系。

  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柴启信抓着头皮,恨不得将头发抓下来。

  他握着吴丽的手,“不怪你,这事不怪你。”

  吴丽闻言,哭得更大声了。

  哭完后,两人太累,抱着睡了一觉。

  等睡醒醒来,外边天色昏沉欲黑,再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六点。

  柴启信偏头望向吴丽,道:“这事就过去了,曦曦就是我的亲生女儿。”

  吴丽问:“不离婚吗?”

  她以为,这事爆出来后,会离婚的。

  虽然她舍不得柴启信,但是再怎么有理由,再这件事上,她对不起柴启信。

  柴启信抱住她,“是我的错,怪我没有处理好你和我妈的关系,怪我太忙,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我都不知道。我这些年能活得这么舒心,是因为你在后边付出很多心力。我不能享受了你给出的好处,又怪你犯了错。”

  最重要的是,吴丽只犯了那次错。

  柴导想得很清楚,人还是要往前看。

  吴丽抱着柴导,感动得又是一阵痛哭。

  柴导摸摸她的头,安抚道:“别哭了,眼睛还要不要?”

  知道柴曜离开,哭了许久,坦白时,哭了许久,现在又哭,她受得住,眼睛也受不住。

  吴丽也不想哭,可是忍不住。

  不过到底之前哭了许久,现在眼睛干涩,也流不出多少眼泪。

  两人冰敷了下眼睛,又滴了滴眼药水,打理好自己,手挽着手走出房间。

  老太太瞧见两人下楼,面色难看,“谁家夫妻,大中午的就躲在房间里,一睡就是好几个小时?像话吗?”

  柴启信得知吴丽身上发生的事,不再当老太太这些话当做无关紧要的话,他正色道;“妈,你闲得没事,就打毛衣吧吧,现在没人穿毛衣,你可以给那些摆件套件毛衣。”

  老太太听了这话,生气了,“毛衣有什么不好,一个个的都不穿,当初你最爱穿我织的毛衣了,你是不是嫌弃我了?”

  柴启信头疼,“谁嫌弃你?只是时代变化了,很多事不能再用老观念去看,妈,我这段时间在家,正好可以带你出去玩玩。”

  柴启信又有些歉疚。

  说起来,他这些年忙,他-妈到城里这么久,他还没好好陪他-妈玩过。

  老太太还欲发作,但不知想得了什么,将话咽了下去,她瞪了柴导一眼,道:“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见解鸣谦和程铭礼还没走,柴启信头疼。

  他有些后悔,带两人过来了。

  但也知道,发生这些事不是解鸣谦和程铭礼的错,是这些事已经客观存在,若没有两人,他怕是在不明不白中死去,一辈子都活得稀里糊涂。

  只是,难免埋怨,两位大师诶,能不能让他缓缓。

  他这一天的日子,过得和过了一年似的。

  要不是他身体差,得被今天发生的事,气出个好歹来。

  “妈,刘姐饭做好了没有?”柴启信问。

  “快了。”老太太道。

  “那小昀、暄暄和曦曦呢,有没有回来?”

  柴昀是老二,柴暄是老三,柴曦是老小,除了柴昀已经工作,柴暄和柴曦都在上学,一个高中一个初中。

  “你不会看时间?快了。”老太太不太耐烦地应道。

  柴启信识趣闭嘴。

  他望向解鸣谦和程铭礼,朝两人笑了笑,指了指院子。

  解鸣谦和程铭礼会意,跟着走了出去。

  到达偏僻处,柴启信恳求道:“两位大师,我的家再也经不起更多波折了,大师手里有没有什么法器,能遮掩下面相的?我替我老婆买一个。”

  解鸣谦瞧向柴启信,有些惊讶。

  这事他居然消化干净,并准备接受了。

  倒是个厚道的。

  他应道:“可以,我可以替尊夫人制作个玉符。”

  “多谢,多少钱?”柴启信问。

  “十万吧。”解鸣谦开口。

  “好。”柴启信摸出手机,“我先付钱。”

  “不急,等玉符做完,再付钱不迟。”解鸣谦制止道。

  柴启信应了声好。

  他收起手机,有些歉然地开口:“我接下来,可能会带我妈在小区内熟悉熟悉环境,让她和区里的老太太熟悉熟悉。”

  “我妈这么多年一直待在别墅里,没怎么出去,肯定孤独寂寞。”

  柴启信觉得,他-妈这样说话不饶人,肯定是在家里憋的,要是见识过外边更广阔的天地,和那些老太太一起有了自己喜欢的事,就顾不得在家里和他老婆吵架了。

  “这样的话,综艺可能会交给别的导演。”

  柴启信本来打算拍个综艺当做休假,但家里发生了这么多事,都是他的疏忽,他以后哪还敢为了工作不顾家庭?

  说完,柴启信望着解鸣谦和程铭礼,满是歉然。

  这两位是看在他的面子上,才会投资这个综艺,也是为了这个综艺,才会过来解决他身上的问题,结果对方解决了他的问题,钱也投了进去,他这个主要人物,却抽身离开,这事怎么看,都是他不厚道。

  可是,他是真的害怕,害怕自己家庭妻离子散,家不成家。

  “我觉得,你可以先给你-妈妈报个老年旅游团。”解鸣谦提建议,“老人跟着靠谱的老年旅游团旅游,其实比跟子女一起旅游更开心。”

  柴启信琢磨着,觉得也不错。

  他-妈苦了一辈子,还没出去逛过,以前他让他-妈出去旅游,他-妈一直说不去,但他-妈未必是不想去,而是害怕走出去。

  但走出第一步,之后就简单了。

  柴启信想明白了,谢过解鸣谦。

  这时,车子轰轰轰地入库,柴昀载着柴暄、柴曦回来。

  先下车的是个穿着青黑色小西装过膝裙校服的小女孩,她长得和吴丽很像,梳着空气刘海,扎起马尾,单肩背着书包,青春活泼。

  能瞧出她养得很好,直肩挺背,气质优雅,像漂亮的白天鹅。

  紧随她之后下车的,是穿着蓝白校服的十七八岁的姑娘,她也扎着高马尾,一张脸怯生生的,低着头沉默着脸往房间里走。

  能瞧出她文静胆怯,弱唧唧,好似个受气包。

  从她身上,除了年纪年轻,瞧不出多少活力与生机,像是身上压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这个状态,一看就知道有问题。

  解鸣谦望向柴启信,低声道:“你家老三?”

  怎么养得跟小白兔似的?

  这样的人,放到班级里,就是被霸凌的对象,一般多出自于贫困家庭,怎么也落不到她身上才对。

  柴启信叹了口气,“她一直为自己出生幼儿园自卑,无论我和我老婆怎么和她谈话,强调她是我和我老婆的女儿,她都是这样的反应,我们说的时候,她沉默着听,沉默着点头,但是做的时候,还是这么安静,存在感弱,像是恨不得自己不存在一样。”

  “我们担心她有什么心理疾病,带她去看过心理医生,但是她很抗拒,就是抗拒着交流,像是在忍耐着什么,我们问她出了什么事,学校是不是有人欺负她,她一直否认。我们也去学校调查过,问过老师,确实没人欺负她。”

  “她性格就是这样,从孤儿院接出来的时候就定型了,难改了。”

  “我和我老婆也不要求她有多出息,只要她能活得快乐,内向一点就内向一点,沉默一点就沉默一点,只要她好好的,不管她什么性格,我和我老婆都能接受。”

  柴家小三是低着头走的,解鸣谦看不清她的面相,但他总觉得,柴家老三的性格,不仅仅像是柴导说的那样。

  再怎么安静内向,再怎么自卑,在柴家生活了这么多年,也该有这个年纪的青春活力,以及对未来的希望和年轻的朝气。

  可是柴家小三身上没有,她暮沉沉,只是像是活着而已。

  他不由得想起那四羊方尊,柴家老三送明器摆在博古架上,是不是代表着,她心底对柴家,其实是很不满的?

  还有她房间里还未处理的煞物。

  柴家小三肯定在柴家发生了什么事,这事柴启信不知道。

  解鸣谦正准备让柴启信将柴家小三喊过来,他看一看面相,他又瞧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走了过来。

  这个年轻人和柴家老小一样,骄傲得像只大白鹅,意气风发。

  他脚步轻快,面上含笑,他和柴家老小温柔说笑,眼角余光却落到旁边柴家老三身上。

  解鸣谦还留意到,他走过来时,柴家老三身形僵硬,头低得更低,而在那年轻人说起要带两个妹妹周末去小溪山野营时,柴家老三身子不着痕迹抖了抖。

  解鸣谦视线落到那年轻人身上,从他身形、额心、眉眼、山根、下巴一一扫过,神情一肃。

  他对柴启信道:“柴导,很遗憾地告诉你,你家又有人要进橘子了。”

  柴启信:“???”

  他心里有一万只草泥马呼啸而过。

  无数的话语憋在嘴边,却不知道怎么抒发心底的我屮艸芔茻。

  饶是他睡了一觉,自觉自己心脏强健,不管之后再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再打倒他,此时听到解鸣谦的话,又有种想晕倒的冲动。

  他虚弱地问:“是谁?”

  “你家老二,柴昀。”解鸣谦推推柴启信,道,“柴导,将你家老二和老三,喊过来吧。”

  柴启信沉默片刻,问:“我想问,他犯了什么罪?”

  解鸣谦吐出一句话,“强-□□女。”

  故意压在十四岁以上,压着法律线犯罪,以为这样就能逃避律法?

  无论他怎么威胁柴家老三,说他俩是两情相悦,他都有办法让他期待成空。

  孤儿院的生日,本就不准确,而且有时候为了让人更好的上学,会故意将人年龄报大几个月。

  比如九月以后生的,将生日报成九月以前。

  不巧,柴家小三,就是这种情况。

  柴昀踩了线,未满十四岁的少女,无论是否自愿,均认定强-奸罪。

  “怎么会!”柴启信差点跳脚,他那二儿子,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解鸣谦推推柴启信。

  柴启信捂着胸口,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他问解鸣谦:“大师,他真的犯罪了?”

  “嗯。”解鸣谦肯定点头,“我是公家人,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公民。”

  柴启信用力闭眼,逼自己消化掉这个悲痛消息。

  他再睁眼,眼底恢复冷静,他喊道:“昀昀,暄暄,过来。曦曦,你先回去,和你-妈说一声,我这边有事,吃饭吃晚一点。”

  “爸。”柴曦和柴昀听到柴启信的话,闻声往这边瞧来,见到柴启信,同时高兴地喊道。

  柴暄抬头瞧了柴启信一眼,默不作声地往这边走。

  柴昀大步往这边走,柴曦跟上,她扯了扯单肩背包,往这边跑了过来,她好奇地瞧了解鸣谦和程铭礼一眼,问柴启信,抱怨道:“爸,你有什么事要和二哥和三姐说,不能和我说?”

  柴昀抓抓柴曦的马尾,笑嘻嘻地开口:“当然是大人的事啊,你还小,不急着工作呢。”

  柴曦伸手去打柴昀,“讨厌,我的马尾。二哥,你再弄乱我的头发,我就不理你了。”

  柴昀故意躲躲闪闪,被柴曦打了两下。

  开开心心,热热闹闹。

  这一幕以前柴启信常瞧见,以前欣慰老二和老四兄妹关系好,头疼老三孤僻,但现在得知柴昀干的事,没忍住将柴曦拉过来。

  吵什么吵,知道他是什么人,就这么亲近得打打闹闹?

  柴启信忍不住想问下老天,他到底造了什么孽,要经历这一切。

  见柴曦面上尤带着笑,好奇不解地瞧过来,歪头喊道,“爸?”

  柴启信情急之下,想不出理由,只得道:“曦曦,你快回去,别闹你哥了。”

  柴曦抖了抖快滑落的书包肩带,道:“好吧,那爸你快点和二哥三姐谈完话哦。”

  说完,她又瞧了解鸣谦和程铭礼一眼,暗道,这可能是哪个小演员,过来找他爸要角色的吧。

  这样的事以前也有过,不过没见哪个留到现在的。

  只是柴曦也没多想,毕竟长得这么好看,又长得这么有记忆点,他爸看重一点也正常。

  不知道这两位是谁,倒可以舔舔颜。

  解鸣谦对程铭礼道:“看紧他。”

  程铭礼点头。

  解鸣谦走到柴暄,柴暄下意识后退,身子瑟瑟发抖。

  解鸣谦伸手,柴暄抬头望向柴启信一眼,低头沉默,似是认命,面上布满悲哀。

  柴昀见解鸣谦要碰柴暄,面色一沉,伸手去拦解鸣谦,却被程铭礼抓住,他怒瞪解鸣谦,“你干什么?”

  他又望向柴启信,“爸,他是谁?他要对三妹做什么?”

  柴启信沉默。

  刚才解鸣谦的动作很慢,也便更能瞧清柴暄的反应有多么不对,她未免太过逆来顺受了。

  再看柴暄这大反应,他很难不怀疑,他奸-淫的幼女是谁?

  柴启信又想晕了。

  他恨自己太聪明,总能第一时间猜到真相。

  解鸣谦没有碰到柴家老三,毕竟他男朋友还在现场,他怎么会当着他男朋友的面,摸其他女孩子?

  他只是做个实验,让柴启信看得更明白。

  他收回手,先望向柴启信,见柴启信明白了,才收回目光,低头望向柴暄,轻声问:“小姑娘,你想怎么处理他?”

  柴暄感觉到解鸣谦的手没落到她身上,而是收了回去,不着痕迹松了口气。

  待听到解鸣谦的话,她惊愕抬头,对上解鸣谦的视线,又猛地低下头,片刻,她又偷偷抬头,垂首咬唇,眉头轻皱,犹豫。

  犹如饱受伤害的兔子,不敢相信有好运发生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从洞口探头探脑。

  解鸣谦声音下意识放轻,“他坐牢坐定了,只是量刑问题,你是想他严判,还是轻判?”

  柴暄再次抬头,欲言又止,她望向柴昀。

  解鸣谦给程铭礼一个眼色,程铭礼会意,摸出一双银手环,套上柴昀手上。

  柴昀受惊,疯狂挣扎,“你想做什么?爸,爸!”

  他望向柴启信。

  柴启信站在旁边,好似个木头。

  程铭礼手一用力,将柴昀的手扭到后边,他摸出一张符箓,激活贴到柴昀身上,顿时柴昀没法再反抗,之后,程铭礼不紧不慢再将另一个银环套在柴昀手上。

  柴暄惊讶地望着这一幕。

  她抿抿嘴,眼底难掩喜悦。

  她怯生生地问:“他真的能被抓去坐牢吗?我没证据,他做得很干净。”

  “可以。”解鸣谦肯定地点头,过了片刻,他问,“他坐牢了,你房间里的煞物,能不能交出来?”

  柴暄欢喜应道:“好。”

  她脚步轻快地往房间里走。

  柴启信望着被程铭礼控制住的柴昀,头疼。

  老二被抓了,他要怎么解释,他消失不见呢?

  难不成也说,他和他亲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