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离婚申请[娱乐圈]>第28章 决裂

  “何必一定要追问出一个结果,”李锦屏脸上浮现显而易见的疲惫,手指有些抖,“我没病,没有你臆测的各种意外。”

  “那请你解释一下,当年为什么要给她设计那款手表,”柳思南眼神倔强,声音含泪,“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她手里为什么有你浑身插满管子的照片?”

  李锦屏活了三十七年,从来没有人敢当面这样质问她。

  就连离婚前的柳思南,最骄纵放肆的时候,在她面前也还是会怕。

  柳思南并不是咄咄逼人的性格,如今却逼着她要一个说法,这种忧愤成疾的萎靡模样,让她完全变了一个人。

  都是因为自己。

  李锦屏深褐色的瞳孔里盈满了悲伤,她回避柳思南的视线,有口难言,“常年高强度工作,对我的大脑损耗很大,我需要定期去进行‘排空’,认识蓝凌完全是一个意外,为她设计那款手表,是因为她握着一些对我有威胁的东西,那时候蓝齐已经成了你的经纪人,知道你太多事情,和蓝凌硬碰硬,结果很难两全。”

  “排空”是什么意思,大脑耗损又到了什么程度,严不严重,有什么后续影响?

  蓝凌握着的对她有威胁的东西,具体又是什么?

  柳思南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当年迫切地想要李锦屏一个解释,如今她说了,她也听在耳朵里,却不想去信了。

  李锦屏深而长地叹出一口气,“思南,你到底想要什么?”

  柳思南单腿跪在后座上,直起身子看着李锦屏,“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想知道我应该知道的东西,我想你不要再把我当成一个什么也不懂、什么也不需要知道的笼中雀。”

  “你已经和我离婚了,你不再养着我,什么都不用管了,所以才肯对我说出这一点点实情?你到底把你的妻子当成什么角色?”

  李锦屏抬了抬手,似乎想安抚她,可抬手到一半停在半空,刚浮现出一缕挣扎的迹象,又狠狠顿住。

  最后只是轻声道:“对不起。”

  柳思南没想到自己能听见这三个字。

  她眨了一下眼睛,一丝银线飞快地从空中划过,抬手一摸,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被李锦屏看到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真的很可笑。

  “我不想闹成现在这样,”柳思南哽咽,“我真的很想体面地和您告别。”

  “这七年里您把我保护得很好,我就算再白眼狼,也不该继续冲您吵,”柳思南不知不觉用了“您”的称呼,低着头小幅度发抖,声音都劈叉了,“可是,我以为我了解您,起码在这七年的婚姻里,您是我最亲密的人。”

  “每次您都习惯发号施令,不允许我反抗和拒绝,表面上看,您在很多小事上都纵着我,可是一旦触及您的原则,根本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不觉得我们的关系是平等、正常的。”

  柳思南嘴唇发白,说话都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大的情绪起伏。

  一切都因为李锦屏。

  她不是自己的“前妻”,也不是众人眼里的“贵人”和“金主”,李锦屏是活生生的人,占据了她18岁到25岁7年时光的“亲人”、“爱人”。

  已经长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是用来放在心尖尖上去尊敬的。

  李锦屏是她的第一人,她对于生活、工作、成长,甚至性的体验,所有的第一次都是李锦屏陪着她完成。

  可就是这样视若亲人的,最亲密的人,竟然有这样多的事情瞒着自己。

  对柳思南来说,与其是难以置信、无法接受,不如说是整个信仰都崩塌了。

  “而且,临夏出现在你的生活里,”柳思南小脸苍白,说话哆哆嗦嗦,“我们才离婚不到一个月,你身边就多了一个爱慕者。”

  “夫人,你多么聪明,多么睿智,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临夏对你的情意,你为什么要把她放在自己身边?”

  “你刚才问我是不是怀疑你出轨了,”柳思南抓住李锦屏垂落在一边的手,力气非常大,狠狠捏着,几乎都能听见指骨紧缩的锐响,“是!”

  她逼视李锦屏的眼睛,瞳孔里倒映出李锦屏不辨喜怒的面容,丝毫不给任何缓和的余地,质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和她在一起?”

  李锦屏始终沉默着,直到被她逼到这种地步,才轻轻挣了一下手,低声道:“你说的在一起,指的是什么?”

  李锦屏终于回答了她的问题,态度却有显而易见的烦躁,“爱上她,还是和她上/床?”

  柳思南愣住了,过了几秒才张了张口,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李锦屏怎么可以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两个字,她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但每次这个念头一浮起来,就会被她狠狠压下去。

  她们相识相恋尚且有一个过程,李锦屏从未着急要她的身子,直到结婚那一晚才顺理成章水到渠成,李锦屏身边,别说情人,连一个亲密的、让柳思南去吃醋去胡思乱想的人都没有。

  在这方面,李锦屏始终有种保守而传统的洁癖与坚持。

  可她刚才说了什么……

  “我一直都觉得,对你有亏欠,”李锦屏吐出一口气,看着窗外,“七年前,是我独断专行把你强娶回国,我希望你一直开心下去,不要忧愁,也不要长大,我喜欢看你恣肆无忌、随心所欲。”

  “你说的没错,我能看出临夏对我的爱慕,那是因为,”李锦屏把头转过来,半垂的视线落在柳思南始终没有放开的手上,“我从她的眼神里,能看见当初的自己。”

  “柳思南,我曾经毫无指望地爱了你很久很久。”

  “我遇见你的时候,已经30岁了,”李锦屏的声音忽然间变得很远,很缥缈,或许只是声音低了下去,气息不再充满活力,“我几乎是鼓起全部的勇气,去尝试爱一个人。”

  人生三十年,李锦屏从来都不知道动心是什么滋味,或许年少时期有过短暂的惊艳,但都如流星划过亘古不变的银河,只能留下稍纵即逝的银辉,顷刻间就消散了。

  可柳思南却如深不可测的宇宙中飞来的小行星,只是偶尔路过李锦屏这一颗年迈的恒星。

  李锦屏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坍缩,过不了多久就会燃烧殆尽,却不由自主被她吸引。

  她喜欢那颗小行星的形状,带着满身伤痕却依然精致美丽,按照严谨的规定路线旋转飞行,在无边无涯的宇宙里飘荡。

  于是她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用自己的引力强行捕获这颗游离的卫星。

  然后,让她按照既定的路线围绕自己旋转,再也无法离开自己的轨道。

  那时候,何止是柳思南身边的人不理解,李锦屏周围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谁都喜欢年轻鲜活的□□,可那只是昙花一现的一晌贪欢,他们的感情太过贫瘠,无法支撑一段恋情的饱满与厚重。

  去爱一个人,就是燃烧自己。

  李锦屏用尽自己的能量去膨胀、燃烧,逼着自己以饱经风霜的心态去返璞归真,去谈一场赤诚的恋爱。

  那是她从亿万人中一眼挑中的小鹿。

  是她灵感枯竭时永不熄灭的烟火,一次又一次将她引燃。

  爱一次,已经是伤筋动骨、摧心剖肝,她怎么可能还有余力去爱别人?

  “我不可能再去爱别人,”李锦屏说,“临夏永远也不会得到我的爱。”

  柳思南看着她说这些话,心中毫无快意,只觉得悲伤,“所以,你还是和她上/床了?”

  李锦屏闭了一下眼,没有否认。

  柳思南瞬间感觉所有力气都被抽走,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她很在意李锦屏的出轨吗?

  好像并不是。

  以她们离婚前一年的状态来看,已经是貌合神离。

  她在意的,是李锦屏明明说着还爱她,却转头能跟一个完全不爱的人上/床。

  李锦屏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她们之间明明可以不用走到这一步。

  “你赶过来了,”柳思南低下头,看着自己还在抓着李锦屏的手,立刻像是火燎般撒开,语无伦次道,“你害怕蓝凌伤害我,你还在意我。”

  李锦屏看着柳思南这副样子,很不忍心,她沉默片刻后道:“在意与不在意都不重要。思南,你今天不该去见她,不该在把心思和精力放在我身上,没有我,你就不会受伤。”

  “一个人要学会往前看,你的一生还很长,”李锦屏顿了一下,似乎接下来的话很难开口,“……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慢慢地不去在意你。”

  柳思南的脑袋很晕,像是被灌进去几瓶红酒,眼睛耳朵都不清楚,可李锦屏的话就像一个个小刀子,刺进她的大脑,让她避无可避。

  她用一种决绝的方式,彻底划清两人之间的界限。

  柳思南不再痴心妄想她能挽回任何东西。

  挽回的前提,要么是两个人愿意接近、给彼此一个机会,要么是一个人主动向另一方靠近,然而她们之间,再也没有彼此靠近的可能。

  “我们之间,已经完全不可能了,”柳思南再开口,像是吞了一千根针,喉咙血淋淋,胸腔也像被刺穿了,身边每一缕空气流动,都像在贯穿她的胸膛,“对吗?”

  车里,只有让人寒颤的寂静。

  现在是初秋,柳思南却感觉冰封十里,刻骨地冷。

  过往的一切,都在以流星坠落、星河破碎的速度,尽数崩塌。

  “下车。”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车行驶到环外郊区,离市区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

  柳思南喊了停,车上的气氛让人窒息,令她一秒也无法待着里面。

  她怕多待一秒,自己就会崩溃,会说出丧失理智的话,会伤害李锦屏、伤害自己,让本来就不体面的分手,变得更加难堪。

  现在,这一秒,只想彻头彻尾远离这里。

  不想管蓝凌口中的病友,不想管李锦屏的隐瞒,不想管她的移情别恋与高高在上的“及时止损”。

  不想不想不想不想她简直要爆了!

  我去他妈的这个世界!

  柳思南狠狠把脚边的一颗石头踢走,那颗石头炸裂在道路旁的栏杆处,粉身碎骨。

  她盯着那枚石头,很想和它一起粉身碎骨。

  这样就不用再面对看似充满希望的生活,可以任由自己的身躯摊开在地表,一寸一寸腐烂。

  李锦屏曾经把她从腥臭粘稠的黑暗里拽出来,如今正好撒手,让她炸了整个世界。

  同这个操蛋的人生一起粉碎吧!

  柳思南脑海里已经不知道精分崩溃成什么样子,与此同时,轰隆一声雷响,天边墨色的乌云迅速集聚,大团大团遮住最后一丝夕阳。

  然后,在狂风呼啸中,落下倾盆大雨。

  柳思南在风雨里疾行,后面的车打着灯跟在身后,亦步亦趋。

  她今天穿的衣服很宽大,清爽的时候没有感觉,一旦沾满了水,就会又厚又重。

  也许是因为衣服太过沉重,柳思南跋涉的步伐深一脚、浅一脚,十分艰难。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再往后面看过一眼。

  这些天,她一直都处于浑噩的状态,逼着自己去工作,去认真对待生活,去盘算今后的职业发展。

  可一旦闲下来,心里那处最柔软的地方始终在眷恋着一个人。

  但那份眷恋也在今天,彻底破碎。

  就像她脚下踩出的泡沫,浑浊易碎,零零碎碎挤在小水坑的边缘,一个一个碎得无影无踪。

  她本来不该这样难过,早知如此,她不该和李锦屏一起回国。

  雨势开始变大,柳思南开始看不清眼前的路。

  一片雨声里,车辆紧急刹车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后车的窗户落下,李锦屏的声音传出来,带着点焦急,“思南,雨太大了,你先上车。”

  柳思南充耳不闻,闷着头往前走。

  “你要我陪你下去淋雨吗?”李锦屏见劝不动她,打开车门,就要下去。

  柳思南止住脚步,回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别过来,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在路口,冒着这样大的雨往前走,在别人眼里,柳思南简直是疯了。

  她转头的姿势很怪异,肩膀往前倾着,只转过一点微弱的角度,眼神斜向下看过去,很冷也很锐利,像一种充满戒备的防御姿态。

  此时,她好像回到了14岁之后的那几年,在正常人难以想象的污黑泥沼里,她以相同的呼吸频率深陷其中,缓慢腐烂,却竖起浑身的刺,排外且强势。

  李锦屏目睹过她单手将一个玻璃瓶砸碎在醉汉头上,也见过她随身带着一把枪,三十米外瞬间命中靶心,令她印象最为深刻的则是柳思南的那双手。

  手心有层层叠叠的疤痕,一道又一道刀伤,薄而尖的刀片像幽灵一样出没在她的手里,她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才拥有这一点可以自保的能力。

  在常年累月的黑暗里,她早已习惯。

  我深陷我地,旁人不必踏入。

  李锦屏从她的眼神里读出了真切的排斥与疏离,仿佛看到七年前那个陌生又久远的柳思南,动作顿在原地,整个人恍若从天灵盖被一柄铁锤砸下,砸得她肝胆俱裂、五内俱焚,很久都无法开口。

  柳思南前面二百米有个加油站,她的身影拐进里面,消失了。

  过了几分钟,李锦屏缓过一口气,让司机把车停在加油站的出口处,给吴郝雪打了个电话,简要说了一下现在的状况。

  吴郝雪没听完就往外走,语气压不住火,“李总,柳思南是个脑子不比核桃大的傻缺,你也陪着她胡闹?”

  “下这么雨,脑子有病去看好嘛,一个人在雨里玩什么淋雨一直走啊!

  通话还没挂,吴郝雪那边已经传来开车的轮胎摩擦声,“你告诉柳思南,我夜盲,我现在就去接她……算了,我自己给她打。”

  说完她撂了电话,没过一分钟,又打了过来。

  “李总我觉得我脑子也进水了她手机根本打不通,你现在她身边吗,把电话给她。”

  李锦屏让司机拿着手机去找她,柳思南站在服务站超市的门前,浑身往下滴着水,一动不动。

  司机把免提打开,吴郝雪的吼声瞬间盖过嘈杂的雨声,“柳思南!我现在就去接你,你记好了,我夜盲,外面大雨,你半个小时等不到我就找个电视打开本地新闻,绝对能收到一条大雨天翻车的警情通报!”

  柳思南动了动唇,骂人,“傻逼。”

  “你特么才傻逼!”吴郝雪气死了,“你给我等着!”

  柳思南顿了几秒,接过手机,“你别来了,我在服务站休息一晚,真的,我不是在闹脾气,我现在不想看见任何人。”

  吴郝雪那边安静了,柳思南正要把电话挂掉,身后传来一个疲惫的声音。

  “你送她回去,”李锦屏从车上下来,手里撑着一把伞,另一只手拿着另一把伞,对司机说,“我已经打电话叫了车,很快就来。”

  李锦屏把伞递给司机,那双眼睛似乎盛满了悲伤,甚至带着点恳求,看着柳思南道:“你的手腕还有伤,跟他走吧。”

  柳思南与她对峙了几分钟,僵硬的躯体动了动,接过那把伞,头也不回地走了。

  上车后,司机朝后车镜看了一眼,默不作声把暖风开到最大。

  身上的水迹把后车座上的昂贵毛毯淋湿了一大块,柳思南从衣服里层的兜里取出手机,屏幕碎成雪花,水渍沿着碎裂的纹路渗进去,一看就不能用了。

  她把手机卡摘出来握在手心,沉默着一路都没有再说话。

  司机知道她的地址,直接把她送回小区。

  柳思南打开门后,忽然亮起的灯光让她恍惚了好一会儿,身后是紧接着进来的吴郝雪的声音。

  开门,关门,换拖鞋。

  “啊,小南怎么淋雨啦?”孙嫂听见声音从厨房里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几下,愣住了,“这么湿,快点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柳思南冲她点了点头,默不作声走向卧室。

  孙嫂看见柳思南身后的吴郝雪,语气多了一丝埋怨,“你怎么也淋雨了,头发都湿了!”

  吴郝雪无所谓地抓了抓头发,她是披肩长发,可能进出的时候头发撩到了雨伞边际的雨水,她看了眼柳思南,想说什么又闭嘴了,“我没事,孙嫂,思南忘了带雨伞,给她煮点姜汤暖暖身子吧。”

  孙嫂连忙点头,“我马上去。”

  屋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柳思南进入卧室,浑身包裹着她的刺骨寒意消散了不少,那点偏执的疯狂念头,也在一路缄默中安分了很多。

  打开抽屉,把手机卡换到另一个手机上,开机。

  一连几十个消息,手机振动的频率简直像开了筋膜枪。

  柳思南把湿衣服都脱下来扔到脏衣篓里,点开消息。

  最早就是李锦屏的消息,手机摔碎后她一直在尝试和自己联系,9通未接来电都是来自她。

  其次就是蓝齐。

  蓝齐的消息是在最近一个小时开始频繁起来,也许是李锦屏对她说了什么,也许是蓝凌,又或许是李锦屏带着蓝凌和她说了什么,但她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可蓝齐是她的经纪人,她的工作必须仰仗她。

  柳思南给蓝齐发了一条消息。

  【南】:我到家了。

  蓝齐的电话几秒后很快打过来。

  “你们没事吧?”蓝齐不等柳思南开口,就着急地问了一句。

  你们?除了她还有谁?

  柳思南“嗯”了一声,“我没事。”

  蓝齐顿了一下,接下来说的话好像很艰难,却没什么停顿和犹豫,“思南,你知道蓝凌怎么样吗?她应该在李总手里,你可不可以帮我,向李总求求情?”

  柳思南头顶有个挂灯,她就站在灯下,眉眼沉浸在阴影里,整个人有种说不出来的阴郁气质。

  开口,却与往常无异,“可以是可以,但我需要搞明白,我要因为什么向她求情。”

  蓝齐整个人都陷入一种焦虑、担忧、茫然的状态,蓝凌突如其来的发病,差点伤到柳思南,还被李锦屏亲自拦下,这一系列的事情都让她心力憔悴、心惊胆战。

  在这种情绪下,她很难察觉出柳思南有什么异样,“蓝凌自小就和家里所有人都不亲近,学什么东西都比别的小朋友慢,三岁的时候我们带她去检查,发现她的脑电波放电非常不规律,医生说她的大脑没有发育好,建议我们去外国治疗。”

  蓝齐不知道柳思南想听什么,她知道蓝凌做错了事,希望柳思南能多了解一下前因后果,不要和一个从小就有病的人计较。

  毕竟柳思南在她面前展现的样子,从来也不是会同一个小孩子计较的。

  可她并不知道,柳思南愿意呈现在外面的模样,向来都不是唯一的她。

  “我能理解,这种天生的缺陷对人的影响非常大,左右我也没有受伤,不会追究她的责任,”柳思南从柜子里取出浴巾,面无表情地说着安慰的话,“但话又说回去,蓝凌今天约我出来,是为了劝我离开李锦屏,听上去她与李锦屏有旧交,李锦屏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

  “李总怎么可能和她亲近,”蓝齐非常纠结,“我真的不知道她和李总是怎么认识的,但在李总心里,谁都比不上你的分量,蓝凌做出那种傻事,我真的很担心李总会……”

  柳思南打开浴室的门,放水在浴缸里。

  她瞅着镜子里发丝滴水的人,面容苍白,眼神冷漠,轻声打断了她的话,“李总那边我会去说的,但她不一定会听,毕竟我和她已经分道扬镳了,我也不愿意去找她,她也不愿意总是替我解决麻烦。”

  蓝齐自然不会挑剔,感激不已道:“谢谢老板,你能去说一句,肯定比任何人都有用。”

  挂掉电话后,柳思南嘴里扯出一抹冷笑。

  莫名其妙被针对的是她,被用指甲锉当做刀片抵在脖子上的人是她,被人一纸离婚协议书扫地出门的是她,还在努力挽留这段婚姻却被告知对方已经另寻新欢的是她。

  一件件事就是一个个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正常人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打击,可能会消沉颓丧,也可能会重新振作,但柳思南不一样,她是一个极度悲观的厌世之人。

  没有认识李锦屏之前,她家道中落,流落异国,亲手处理好父母的丧事,挣扎在底层求生,从外表上看,只是狼狈了一点,黯淡了一些。

  可内里早就是一块长满苔藓的腐烂的石块。

  母亲在她面前自杀时喷溅的鲜血,猩红一片;父亲僵硬的身躯,死不瞑目。

  自己孤身走夜路时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抵在后腰的刀、抢空的钱包、砸破的额头、远处的枪响……犹如附骨之疽,如影随形,从未离去。

  这些似乎沉淀在岁月的长河里成为过往,在李锦屏伸出手的时候,在李锦屏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向前走的时候,在她回国之后。

  可苔藓终究是苔藓,就算蒙上一层绿色的阴翳,长满七彩的小花,秋风一过,照样会露出内里斑驳丑陋的疮疤。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她。

  柳思南给李锦屏发了条信息。

  【南】:让蓝凌回家。

  然后点击联系人,添加黑名单。

  继而,拉黑了李锦屏所有联系方式。

  浴缸里的热水冒了出来,柳思南闭上眼,把自己沉入热水里。

  就像沉进没有底的深渊。

  一直往下坠。

  —

  两天后就是《跨界舞后》的彩排,柳思南手腕的伤势好了许多,带着绷带不影响正常活动。

  “可以正常参加。”柳思南一手拿着电话,一手端着孙嫂给她熬的营养汤,化妆师早上来给她化了一层淡妆,在眼尾处晕开一小团粉红,衬得一双桃花眼精致无比、妩媚动人。

  上一回发的自拍反响挺好,她的粉丝构成基本上分成两类:一种是她的事业粉,摒弃她各种附加形象外,对她的业务能力提出肯定,这类粉丝占比一多半,算不上粉丝量巨大,也还勉强可以够得上超一线。毕竟她走国际秀场,国内超级能打的业务能力,放在国外万花齐放的秀场上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种,做不到第一,就会显得平庸。

  第二类就是她的颜值粉,活跃程度之高,简直甩开她的事业粉十条街,她走一个秀不会有什么反响,出红毯图、自拍图、营业图的时候,评论能瞬间盖上万层楼。

  蓝齐让她有时间多拍一些生图,囤着慢慢发,保持更新,今天就化了妆,打算等会儿拍点照片。

  蓝齐在电话对面翻文件,把注意事项再讲了一遍,“这次彩排安排了不少观众,可能会有视频泄露的风险,而且赵启冉作为节目的投资商,会在后面几期以特邀评委的形式出现在节目里。”

  赵启冉这个名字勾起她不太美好的回忆,柳思南默不作声喝着咖啡,平静道:“我知道了。”

  “赵启冉,”蓝齐犹豫了一下,“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柳思南简短道:“说。”

  蓝齐有点担心,“她好像和节目组那边提前打了招呼,在节目里,可能有人会为难你。”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全网黑,”柳思南淡漠笑笑,“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

  蓝齐纠结道:“不管怎么说,你在节目里注意一点,彩排之后很快就会安排集体住宿,到时候连续拍摄一个多月,一定要小心身边的人。”

  柳思南把杯子撂在桌面上,轻声道:“知道了。”

  孙嫂又给柳思南端来一盘煎得黄澄澄的鸡蛋,啰嗦道:“听小雪说你爱吃鸡蛋,再多吃一点补补身子。”

  说完她转身往厨房走,还有食物没端出来,一边走一边懊恼得自言自语,“这补了一个星期也没见胖,我的厨艺退步了吗?不应该啊……”

  吴郝雪昨晚睡迟了,慢吞吞起来吃饭,她从柳思南面前的盘子里夹走煎蛋,包在面包片里咬了一口,含糊不清道:“我今天的车票,估计回家一个星期,回来了去节目组找你。”

  柳思南本来不想吃东西,但刚才孙嫂的念叨还是让她有点淡淡的愧疚感,这种老一辈人啰嗦她穿衣吃饭注意身体的感觉,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了。

  柳思南转头冲厨房告状,“孙嫂,吴郝雪吃我的煎蛋!”

  吴郝雪一脸迷茫,看看煎蛋看看柳思南,半天才说出两个字,“我靠?”

  这种小学鸡告状行为是怎么文艺复苏的?

  孙嫂的大嗓门从厨房里传出来,中气十足,一听就能想象出孙嫂挥舞铲子的模样,“小雪你把煎蛋还给人家!”

  “我都咬了一半怎么还,”吴郝雪郁闷死了,把手里缺了一角的面包夹蛋举起来,往柳思南面前递,“吃不吃?”

  柳思南眼疾手快抓起手边的长条状物品,迅速拧开并挤出一坨绿色的东西在面包片上,整个过程耗时不到两秒。

  “你特么有病啊!”吴郝雪举着面包的手纹丝不动,等反应过来沉默了两秒,开口大骂,“这是芥末不是沙拉!”

  “啊我当然知道,不好意思我是故意的,”柳思南的心情好了很多,慢条斯理地端起面前的盘子,放在举着铲子走来的孙嫂面前,接住她火急火燎重新煎的鸡蛋,并扫了一眼,“哇,双黄蛋。”

  吴郝雪忍痛咬了一大口,她并不排斥芥末,就是很少一次性吃这么多。

  芥末味道冲进鼻腔和天灵盖,顿时让她睡不醒的浑噩状态彻底清醒,吴郝雪泪汪汪道:“奇奇陪你去节目组吗?”

  柳思南用刀叉把双黄蛋的“左黄”与“右黄”分开,又把面前花瓶里成对儿的花挑出一支稍微萎靡的扔掉,“嗯,她脑子灵活,办事利索,跟着我比较放心。”

  “蓝齐呢,”吴郝雪打开一罐果酱,用刀叉挖出一大块抹在面包上,左右涂开成一个“心”形,“她不陪你去?”

  “她需要坐镇工作室,”柳思南皱眉看她手里的“心”,伸手道,“给我。”

  吴郝雪莫名其妙把面包片递过去,以为她要蹭吃的,“没手啊,自己不会涂?”

  话音刚落,她看见柳思南举起刀叉,沿着“心”的对称轴,一刀下去。

  严丝合缝,两半心彻底分开。

  吴郝雪忽然觉得自己的手凉飕飕的,“你这……什么毛病。”

  柳思南没搭理她,切完后看顺眼了很多,拿起一块面包往嘴里慢条斯理嚼着。

  吴郝雪瞅瞅桌面上狼藉的“双”黄蛋、孤零零的花瓶,和横刀分尸的面包片,默了几秒,忽然想明白了什么。

  她冲柳思南怒吼,“你神经病啊!”

  孙嫂把虫草和什么乱七八糟的肉炖在一起的汤放在两人面前,略带埋怨地对吴郝雪说,“小雪,怎么能这么说别人,是不是看小南好欺负啊?”

  吴郝雪气得手指都在抖,指着蛋和花,“我欺负她?孙嫂你瞅瞅,她非要把成对儿的都拆开,大早上的抢我面包撕我番茄心,还把花儿扔了,把你的煎蛋切了,她就是看不得别人成双成对,我要是找个对象,她现在是不是得把我扫地出门,有病啊!”

  孙嫂用更加埋怨的目光看她,语气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担心,“小雪,你最近是不是累着了,精神有点紧张?”

  柳思南低头冲着餐桌无声狂乐,内心的小人爆笑出声。

  吴郝雪指指柳思南,又指了一下孙嫂很快移开,脸上的表情几经变化,最终变成一脸郁卒,一个字都不想说。

  一顿早饭吃得柳思南神清气爽,她开车送吴郝雪和孙嫂去高铁站,回来的时候,奇奇已经等在门口。

  “柳老师,”奇奇穿着一件紫色牛仔背带裤,神色雀跃,“我来帮你收拾东西,咱们定的明早的飞机,到了A都可以休息一天,后天彩排。”

  柳思南冲她笑了一下,打开门让她进去,一边从鞋柜里拿出拖鞋,一边道:“我的东西不多,加上节目组有安排住宿,应该收拾不了太久,倒是你和其他工作人员,东西有没有收拾好?”

  “好了好了,”奇奇笑道,“我们都糙着呢,这次咱们工作室去四个人,行李里面统共就四盒面膜。不过加上我三个女生,都凑不出一盒面膜。”

  “嗯?”柳思南转头,诧异道,“A都入秋很干燥的,用我的面膜吧,我囤了很多用不完。”

  奇奇连忙摇手,“哎呀不用,我们带着什么水啊乳啊的。”

  柳思南点点头,回头忙了一会儿,忽然转过头,“你刚才说什么,你们三个女生都不用面膜,那四盒面膜从哪儿来的?”

  “Joey带的啊,”奇奇蹦起来给柳思南比划一个高度,“咱们工作室会化妆、会刺青、会扛大包、会摄像,长得最高那个。”

  柳思南回想了一会儿,奇奇的形容太贴切且浅显易懂,让她很快就在记忆里搜寻到这个员工的信息,随即有点一言难尽,“哦……人家一个老爷们儿,都比你们精致。”

  奇奇抓了抓头发,笑了笑,“没办法,我们就是普通人,一张普通的脸,再捯饬也就那样。”

  柳思南看她一眼,“……行吧。”

  想了想,她又加上一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变美思路,我觉得你们都很可爱,没准稍微捯饬一下,能更可爱呢?”

  奇奇呆了几秒,眼睛慢慢睁大,随即爆发激动的光芒。

  柳思南已经去卧室里收拾衣服了,奇奇飞速拿出手机,在群里狂轰乱炸。

  【奇异果】:啊啊啊啊柳老师夸我们可爱@芭比金刚@揍死仙人掌

  【芭比金刚】:?

  【揍死仙人掌】:??

  【Joey-陈】:为什么没有我?

  【奇异果】:啊啊啊啊柳老师说我们打扮一下更可爱@芭比金刚@揍死仙人掌

  【芭比金刚】:真的吗?

  【Joey-陈】:我需要打扮吗?

  【揍死仙人掌】:@Joey-陈,帮我选明天穿什么

  【芭比金刚】:@Joey-陈,帮我剪个发型

  【奇异果】:@Joey-陈,帮我化妆!

  【Joey-陈】:……已下线勿cue

  柳思南的东西真心不多,但为了保持一个良好的状态,她还是尽量把该拿上的东西都准备好了,收拾出来两个行李箱。

  明天的飞机时间不算早,但要算上去机场的堵车时间,柳思南得睡得早一些,加上第一场首秀跳的舞不适合厚重的妆容,很考验她的皮肤底子,所以不能熬夜不能有黑眼圈和红血丝……

  柳思南拉开抽屉,低头瞅了会儿一个小药瓶,倒出两颗白色的小药片喝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奇奇喊她时候,她都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在哪儿要干什么还活没活着了。

  柳思南睡眼惺忪地愣了一会儿才让目光重新对焦,她看见奇奇,还以为自己迟到了,连忙掀开被子要下床,“现在几点了?”

  奇奇连忙拦住她,“才七点,咱们十点的飞机,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收拾时间,不急。”

  她说完把亮着屏幕的手机递给柳思南,上面显示蓝齐的来电,“蓝齐姐的电话。”

  蓝齐估计是正常询问她的情况,柳思南打了个哈欠接过电话,“早上好。”

  “昨晚睡得好吗?”蓝齐那边挺嘈杂的,应该不在公司,“状态怎么样?紧不紧张?”

  说一点儿也不紧张是假的,但要是说紧张,其实也没有紧张到那里去。

  毕竟国际级别的秀场都走了不下百场了,这种舞台不会影响她的发挥。

  只是跳舞并不是她的专业,做起来有点生疏,没有走秀那样底气十足。

  “还好,”柳思南说,“彩排之前再顺几遍就差不多了。”

  蓝齐那边“嗯”了一声,随即又说,“冯明明的经纪人和我联系了,说冯明明想要一下你的联系方式。”

  联系方式除了微信就是手机号,柳思南缩小和蓝齐的通话框,点开微信联系人翻了一会儿,找到了冯明明。

  “她有我的微信啊,”柳思南疑惑道,“怎么还朝你要我的联系方式?”

  “有吗?”蓝齐也想不明白了,“我还以为你们两人后来都不怎么联系了呢。”

  蓝齐大约知道李锦屏不喜欢冯明明,知道柳思南和她断交,想着毕竟节目里还要见面,两人认识的事情也瞒不过观众,装不熟和关系差也不太好。

  “那就算了,我听他们那边的意思,也没想干什么,就是提前互相熟悉一下。”蓝齐说。

  柳思南点点头,两人聊了会儿比赛的事情就挂了电话。

  当年冯明明和她的关系的确不错,其实冯明明是个挺聪明的人,情商高,说话好听,柳思南和她相处的时候不会很别扭。

  比起那些把排挤、厌恶都写在脸上的贵妇,冯明明这种也许有点小心思却不明显甚至不碍事的人,对柳思南来说还是可以接受的。

  只是,李锦屏和她说了不准与冯明明来往后,估计也在冯明明那边动了点手脚,柳思南还没说什么,冯明明倒是单方面打了个电话过来说以后没事不要联系。

  现在,几天后两人就要上同一个节目,毕竟还得有交往。

  柳思南想了想,打开冯明明的聊天框,发了个“”的表情包。

  发过去的瞬间,前面挂起红色感叹号。

  对方还不是您的好友。

  把她删了啊。

  柳思南有点无语。

  怪不得来要她的联系方式。

  柳思南懒得纠结这些,关掉手机,起身去卫生间洗漱,让奇奇把自己的行李箱都拉到门口玄关,把自己拾掇个差不多,带上全副武装的一套头面,包裹得眼睛都不露,出门。

  路上,柳思南忽然想到,冯明明单方面删除自己的好友,如果她想加回来,直接搜索添加就可以。

  但是她却迂回地找蓝齐,说明她以为自己也把她删了,再加只能好友申请。

  这种微妙的尴尬和以己度人的小心思让柳思南皱了皱眉。

  【作者有话说】

  标红加粗:没上/床 没上没上没上

  两人的感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谁都有一箩筐的臭毛病要改!

  后面有个继续爆发的情节然后李锦屏就开始磨磨唧唧追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