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正他今天的任务,就是杀掉蒙面,攻进去也不是不可以。
西楼摇摇头,金眸看着战场内,又看了看前线交锋的异种跟人类。
这道界壁很奇特,它阻挡的人只有西楼,却没有阻挡外界的目光,只是……别人眼中的蒙面,变了样貌。
为何?
正如蒙面所预料的,第一战线的战场,双方阵营此刻都陷入了极度的安静中,每个生物都在看着一号深渊的大动静。
联盟第一强者贺无言,跟深渊被称为神的异种,打了起来。
没错,人人眼中的蒙面成了长相丑陋的异种。
异种的统领实在厉害,可以说是处处占着上风,按着贺无言一个劲揍。
就在两个人纠缠在一起时,金色的神佛、黑色的恶鬼同归于尽,金光伴随着黑液,散落满天,生机与死亡相互交融,最后化作缕缕白烟,消散。
变故也是在这时候,发生。
近身格斗的蒙面跟贺无言在地上几个翻滚,乌敛剑早已不知道掉在何处。
本想伸手去掏短剑来自救,贺无言只感觉有什么硬硬的东西,装在自己腹部之上。
下意识伸手去握,不是冰冷的刀刃,而是入手略软的匕首握柄处。
那一刻,他傻了!
黑色屏障破碎,西楼一步跨入,站在了跪地试图抓取,漫天亮晶晶碎片的贺无言背后。
魂魄破散后的画面,很美!
如散落黑夜里的白色萤火虫,漫天都是,唯美又浪漫。
伸手接住一片碎片,指尖微用力,碎片化作粉末,散开。
记忆画面中,端坐在神位上的蒙面,依靠扶手,姿态悠闲,血珠子在白皙的手指间,打转。
“你想杀我,从一开始,你就想杀我。”
毫无感情的话语,不知为何,西楼竟听出了些许失落之意。
“你爱他,偏袒他,宠溺他,就像是真正的爱人之间。我……神爱人的方式不同,会端坐在高高神台上,为他保驾护航,那是不被容许、不被公开的爱。”
许是有些累了,蒙面将身子往后靠去,没了以往端着的姿态。
“那种感觉,你应该明白。所以,戏曲的最后一幕,你看明白了吗?”
应该明白……怎不明白。
西楼垂眸看着自己的手,片刻,释然一笑。
神即将坠落,即便是被创造祂的存在毁灭,神也不愿意,神只愿意被祂所爱之人,亲手杀死。
我,给予你亲手杀死我的资格。
待蒙面留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抹痕迹消失,西楼走到贺无言面前,蹲下身子,伸手去触碰男人的脸颊。
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与怜惜,似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宠物。
“无言,不哭。”
透过泪花看见的世界,很模糊,依稀,他看到了一袭白衣的少年。
瞬间,男人如飞回家的小燕,紧紧把少年拥在怀里。
“楼楼,西楼。”
“我在。”
“楼楼,我没想杀的。”
“我知道。”
“楼楼,他很好的。”
“嗯,知晓。”
“我还给他煲了麻辣鸭舌。”
“嗯。”
“说好开庆功宴的。”
“嗯。”
安抚的轻拍男人的背脊,时不时安抚性的捏一捏后颈皮,西楼应着每一句话,却并没有出言安抚。
蒙面不管怎么说,都算是他,这份伤害,也有他的一份。
从一开始,自己确实就有除掉蒙面的意思,而蒙面也知晓此事。
要怪就怪,自己动手得太晚。
莫弈捂着伤口想要上前祝贺自家老大,却见楼哥,公主抱起高大威武的老大,那场景……别提多怪异。
“额……楼哥这是……咋了?”
“无言受了重伤,我带他回去养伤,跟一线战场那边,你来负责沟通即可。”
将人打晕抱走的西楼,谎话随便扯,脸红?不存在的。
黑暗纪年233年春季——
十三座聚集地陷入到前所未有的欢庆中,检察官们纷纷出动,开始地毯式搜索,将仅剩的异种,全部清扫干净。
联盟,现处于百废待兴中。
盛大的欢庆过后,联盟开始了前所未有的发展。
建筑以当年的七大聚集地,向外建设,栋栋高楼拔地而起,条条马路四通八达,工厂建了一座又一座,田地扩张了一片又一片。
223年秋季,联盟已拥有五十多座城镇。
223年冬季,城镇数量,突破到了一百零一座,数目达三位数。
初雪飘落,雷伊提着两大袋新运到天城的葡萄,登门拜访。
这一年,院子被长羡打理得格外好。
就连一直不开花的两盆兰花,此刻也含苞待放,再过几日,或许就能瞧见洁白如玉、娇嫩无比的兰花。
领路的长亭,带着雷伊走过熟悉的花藤七拱门,花团锦簇的后院,西楼正围着火炉、守着茶壶、观着雪景。
雷伊还没靠近打招呼,就见走廊连通大厅的木栅门,被大力推开,一道黑色身影闪出,直接抱住白衣少年。
贺无言就像一只缠着主人的大猫。
“楼楼,我以为你不见了。”
“乖,有客人呢。”
不情不愿的松开手,贺无言乖巧坐到西楼身旁,似觉得无趣,干脆抓住少年白皙修长的手,把玩起葱葱玉手。
雷伊入座,待长亭捧着葡萄去清洗,意有所指的询问。
“最近好些了吗?”
“有所好转,但还是黏人得紧,分开一会儿,就受不了。”
揉了揉又想凑到自己跟前的男人脑袋,西楼有些无奈。
从一号深渊的事件解决完,贺无言这位大功臣就以负伤为由,从未出现在外人面前,一直蜗居在家中。
真正原因只有西楼明白。
亲手杀死蒙面,对贺无言的影响实在太深。
一旦察觉西楼不在身边,就觉得是自己亲手杀死了楼楼,整个人如同疯魔,这不……一天到晚都要黏着西楼,别说吃饭要手牵手,洗澡都不愿意分开。
让西楼唯一庆幸的是,长亭长羡都是大孩子了,自己不需要事事看着,不然他一个人,看三孩子,真的能愁死。
“都尝尝,新鲜的葡萄,没有仔,甜得很。”
雷伊招呼躲得远远的两个人,以及打算离开的长亭,都先尝尝。
贺无言抢先抓起一颗,剥皮,就送到西楼嘴边。
“楼楼,甜不甜?”
“很甜。”
瞧着这一个讲正事,一个如同小媳妇般剥葡萄,雷伊有些牙酸。
当年,他跟老婆谈恋爱也没这黏糊劲。
很快,聊到正事上。
“无言的授勋不能再拖,今年年底举行,挂个元帅的称号,毕竟新教材准备改革,名头多些比较好。”
“我会尽力配合,雷伊,我们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谈到这件事,雷伊咀嚼葡萄的嘴明显停止动作,好半晌,点点头。
“十五年了,确实该回家看看。”
“是要回去,无言还有些家人,我们也还有些朋友、兄弟在,出门太久,会担心的。”
聚集地……不!现在应该叫做城市,城市没有高高耸立的围墙,没有阻隔文明的高墙,没有阻止发展的边界线。
城市越来越多,遍地开花。
可天城作为当年七大聚集地之首,历史悠长的它,依旧屹立于此,房屋翻新又建高,唯独楼望楼。
楼望楼保持着当年开张的模样,生意却丝毫不被旁边新开的餐厅影响,反而越来越火爆。
毕竟这可是贺副局……现在应该叫做贺上将开的餐馆。
作为历史课本首页的英雄人物,自然受后辈们的喜欢与敬仰。
没错就是贺上将,当然,过了今天,应该叫贺元帅。
许许多多老熟人今天都汇聚到楼望楼,跟着白衣少年一起,观看贺元帅的授勋仪式。
首都——龙城,偌大的广场上此刻人头整整齐齐,规整的部队来来回回,将军队的威严肃穆、整齐有序,展现得淋漓尽致。
远距离的镜头完毕,就开始拉近再拉近。
很快,最中间的授勋仪式,身着军装、胸前全是勋章的雷伊,站在一身黑色军装的贺无言面前,随着将勋章别上,薪火正在传递。
“该离开了。”
撑着下巴,西楼一句话才落下。
早已成年的长亭、长羡纷纷看向自家老师,目光中,写满了憧憬与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