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空荡的客厅突然间异常安静,季骁握紧了手中的枪,指节发白,制止住了想要用开枪来缓解心头烦躁的冲动。
他闭了闭眼,又缓缓睁开,目光忽而落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身上。
季骁将手枪放回了口袋里,蹲下身用食指试探了一下晏修礼的鼻息。
对方呼吸微弱,但还有一口气在。
这人骨头硬着,打一枪也死不了。
“背叛我的,多少要吃点苦头。”
季骁抹了下他肩头的血液,在指腹间轻轻摩挲着,恶劣地勾勾唇,冷哼道:
“季松亭能顺利找到这里,也是你通风报信的吧?为什么呢?你们两个串通好的?他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不对劲,如果两人早就暗中勾结对付他,为什么晏修礼还要开枪对没有威胁的简桉下手……
算了,眼下是别让这小子失血过多而亡,这个左膀右臂他还不想失去。
……
耳畔的狂风呼呼作响,肆意地刮过脸庞,天阴沉沉的似乎快要下雨。
简桉裹紧外套,拼了命地奔跑着。
溢出眼眶的泪水早已被风吹干,可内心的恐惧却丝毫没有减少半点。
他的脑海里控制不住地浮现出在餐厅里,被季骁抚摸、亲吻和触碰的画面。
跑着跑着,眼泪又一次流下脸颊,他从来都没有被人这样深程度的对待过,身上的被触摸到的地方都泛着恶心。
对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就连呼吸都让他感到难以忍受的反感,仿佛是一只蛆虫在皮肤上不停地蠕动。
如果季松亭再慢一步的话,他很有可能就被那个禽兽吃干抹净了……
想到这,简桉咬紧了牙,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用力抹掉眼角的泪水,但新的眼泪又涌了出来,仿佛要洗掉脸上那些吻痕,洗掉他心中强烈的痛苦和屈辱。
不知道跑了有多久,周围的环境完全变得陌生,也没有任何建筑了。
眼前是一片蔚蓝的大海,海风阵阵吹来,洁白的水花撞击在礁石上,周遭似乎已经没了动静,只剩下海浪声。
他猛地刹住脚步,停了下来,烦躁不安的情绪似乎随着海声渐渐平静。
这时,身后响起了焦急的喊声:“小桉!你不要再往前走!危险!”
简桉缓缓转过身,海风吹乱了他的发梢,衣衫也被吹得呼呼作响。
他满眼悲愤,定定地看着朝自己跑过来的男人,心瞬间痛恨到了极点。
他以为只要离开了季家,和季家人断掉关系,就会过上安稳快乐的生活,可事实并没有,那些人还要缠着他……
在跑到离青年差不多距离的时候,季松亭缓缓停下了脚步,不敢太靠前刺激到他,只能一步接着一步地走过去。
简桉害怕地摇了摇头,指着身后波涛汹涌的大海,喊道:“你别过来!如果你再靠近我一步,我就跳海给你看!”
听到这话,季松亭瞬间慌张了,立即站在原地,毫不犹豫地妥协道:“好好好,我不过去!你别做傻事!”
“为什么……”
简桉嘴唇哽咽地颤抖着,声嘶力竭地质问道:“你爸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一个劲地说着为什么,眼里已经蓄满了悲痛的泪水,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只被遗弃的小兽,在原地悲鸣、哀嚎。
季松亭眉心紧皱,低下头,手指紧紧握着,内心的愧疚翻江倒海。
他怎么也预料不到,他那个衣冠楚楚的父亲,居然会对简桉下手……
季松亭看着梨花带雨的他,有一种立刻想把他抱入怀里的冲动……
可最后,他却只是用力地握紧了拳头,硬生生将所有想法压了下去。
“对不起,我差点让你被欺负了,我没想到我爸居然对你存在这种龌龊心思!小桉,我一定把你受的委屈讨回来!”
简桉默默跪到了沙滩边上,无声地呜咽着,海浪一次次地冲上岸,浸湿了他大片衣角,他双手死命捂住耳朵,试图抵抗外界带来的一切杂音,嘶哑地喊道:
“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想听!”
这一刻,季松亭再也无法压制住对他的心疼,几步上前,蹲下去将青年紧紧搂在怀里,眼中隐约有泪光在闪动。
他用力抱紧简桉的肩膀,手抚摸着他的头发,低沉的嗓音带着压抑和隐忍:
“没事了没事了……小桉,没事了,我在,以后不会有人敢对你怎么样。”
海风不停地在耳边呼啸,这一刻,季松亭唯一想做的,就是抱紧怀里这个人,抱紧瘦削的他,给他一辈子安稳。
简桉被迫靠在他温热的胸膛上,因为哭得太厉害而沙哑了嗓子。
他的眼泪沾湿了男人的衬衫,哽咽地喘息着,手有气无力地推搡着对方的身体,想要挣脱这禁锢自己的怀抱。
可惜他越是挣扎,对方就抱得越紧,像是一个巨大的磁铁,牢牢吸附在他的身上,再也不肯放开。
简桉捶打着他的胸口,用力推他,由于哭完后劲太大,整个人头昏脑胀,气也喘不上来,只能语无伦次地骂道:
“你滚开……我不想要你,你滚……你们季家都不是好人……”
季松亭任由他打着自己,根本不敢松开分毫,生怕对方再一次消失在面前。
因为太过用力,肩膀上的伤口彻底崩裂,鲜红色血液顺着他宽厚有力的肩头蜿蜒而下,在衣服上染出点点斑驳血迹。
剧烈的疼痛蔓延至全身每个细胞,疼得季松亭差点咬碎了牙关。
可他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强撑着半跪在地上的身体,害怕被简桉看出端倪,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满是悔恨和不舍:
“我不滚……你在哪我就在哪,我永远都不要离开你了,我无法接受你再次在我面前消失,我想要你好好的……”
他说话的声音比刚才更加虚弱了,仿佛一阵微风吹过就会把他整个人吹散般,听起来很难受的样子。
简桉不免愣了一下,但因为被埋在男人颈首,根本看不见对方越发难看的脸色, 只是本能地感觉到那股紧紧拥住自己的力气在突然间似乎变得轻了。
他没有顾及太多,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只要想到在病房门口听见的那些,就难受的不能自已,痛心疾首地质问道:
“你是不是跟你爸预谋好的?演了这么一出戏来给我看?录音笔里的内容到底是不是真的?你说话啊?!”
“小桉,你听我解释,不是真的,我不可能跟我爸联合起来伤害你,我恨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对你动手……”
季松亭一边拉着青年的手腕,一边急切地解释,眼睛里满是惊慌和自责,仿佛生怕自己说错什么,而让他误会一样。
即使已经被疼痛折磨得意识模糊,可是季松亭依旧坚持地睁开双眼,颤抖着手,将录音笔递到那人面前,沙哑道:
“而且录音笔的内容也是假的,是他为了恶化我们之间关系,才用技术合成,在老城区里朝你开枪的,是晏修礼。”
听到这个名字,简桉震惊了一下,他在季家这三年里也偶然间在佣人的口中知道过这个人,是季骁收养的儿子。
可这些年对方在国外,而自己在国内,两人压根就没见过,无冤无仇,为什么晏修礼一回来就要杀死自己?!
男人手里的录音笔缓缓播放出自己今天早上在病房门口听见的对话。
简桉下意识忘记了挣扎,静静地听着,眼里的情绪也逐渐复杂起来……
下一秒,拿在半空的录音笔突然掉落在他身上,抱住自己的男人毫无征兆地松开手,后背直挺挺地往后仰倒。
简桉还没反应过来,顺势倒在了他的胸膛上,而那里传出的心跳声却变得十分微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会停止。
他吓坏了,急忙支撑起身子,抬头去看眼前那个人,才发现对方昏迷过去了。
季松亭的身体很冰冷,脸色苍白,眼睛紧闭,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块死尸。
在他的肩膀下,鲜血汩汩流淌而出,顷刻间就将黄沙砾染成了红色。
“季松亭!你怎么了?!”
简桉急切地摇晃着他,试图将他唤醒,可对方就像一具木偶般没有丝毫反应,惨白无色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简桉的心忽然间慌乱起来,整张小脸也因为惊恐变得苍白。
他颤抖地伸出手去触碰男人的鼻息,发现鼻翼间的呼吸已经微弱到几乎感受不到,顿时整个人如坠冰窖。
季松亭中弹的肩头还在不停流血,简桉无措地扶起他,但因为四肢软绵绵的,人没扶起来,自己也跟着摔了下去。
他弄得两只手都是鲜血,温热的血液在掌心变得冰凉,声音颤栗地祈祷:
“你别死……”
不远处,小王已经将车开过来了。
他立马从车上跳下来,第一时间将男人拦腰抱起,小心翼翼地送到车上,又朝身后不知所措的青年喊了一声:
“简先生,快上来,我们去医院!”
“好……”
简桉这次没有任何犹豫地上去。
小王调转车头,眼睛也时不时地观察后视镜里季松亭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