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夏洗了澡出来，发现对面的人还趴在桌上。
已经快半个小时了，他看着崔亭进房间，开了灯坐在书桌前，然后直接一趴再也没动过。
睡着了吗？
楚夏坐回书桌前，犹豫看了眼放在旁边充电的手机。就只是看看时间而已，他心里想。
手机解锁，刚才的腹稿没有发挥作用，因为崔亭发了条消息过来，看时间那个时候他正在写作业没有注意到，后面就直接去洗漱，也没有看手机一眼。
【崔亭：班上的同学想问你几道题，行不行？】
【崔亭：如果不愿意也没事，我去给他们说。】
他连一个表情包也没用，标点符号也用得完完整整的，怎么看都不对劲。
楚夏望了眼对面，回消息：刚才洗澡去了，才看到消息，哪几道题？
崔亭趴在桌子上，手机还在和卢文的聊天界面上，缓慢的打字。
【崔亭：人家不回我，你再等一个小时也没用。】
【卢：你再发消息问问，说不定他是刚才没有听见。】后面跟着个大哭的表情。
【崔亭：你自己去网上搜答案不是一样的吗，非要等楚夏。】
【卢：一看你就是还没开始改卷子，选择和填空的最后一道，在网上根本找不到，就连类似的题也没有，那是人家七中的老师自己出的全新题（死亡微笑）。】
【崔亭：……】
他从胳膊下面抽出卷子，看着自己卷面上被用红笔划上的两道斜杠，陷入沉默。很好，自己也是错的。
现实的困难成功压倒心里的不痛快，他抓了抓头发，开始考虑要不要再发个消息过去，对面……楚夏也回来了。
刚点开楚夏那个黑乎乎的头像，底下就弹出来条消息。
他懒得打字，直接按住对话框，开口：我问问他们，你帮忙写写解题步骤就行。
免得耽误楚夏太多时间。消息截屏发了卢文，对面立马发过来几个题号，并且贴心的注明了是没讨论出来的，让楚夏直接发群里就行了。
还没等他转发过去，楚夏又来了消息。
【楚夏：你怎么了？】
崔亭一愣，发了个问号过去。
【楚夏：我听你说话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崔亭看着这句话心里莫名更难过。明明不是什么大事，却被人点出来就感觉有天大的委屈一样。
他先把卢文的消息转发给楚夏，才回答上面的问题：没什么，改卷子改的。
他一直贯彻不管别人家私事，也不让自己的私事让别人知道，就卢文知道崔亭父亲因病去世也是到了高一学校填资料的时候才知道。
上面一直是‘对方正在输入……’的字样，崔亭等了半天也没等到消息过来，正想主动问问，突然弹出来对方邀请语音通话。
被铃声吓了一跳，一声‘卧槽’出口，他慌忙去拿耳机。
崔亭坐直了，看见对面的楚夏正低头看什么。按下接听，崔亭：“喂？”
“你刚才在改哪道题？”楚夏的声音通过耳机到耳朵里，隔着电子设备，让语气更显得平淡。
“什么？”崔亭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不是改题……”楚夏停顿了下，“或许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
崔亭瞬间明白了，楚夏这是以为自己心情不好是因为改题卡住，专门打语音来讲讲题的。
这踏马太魔幻了。
“……如果没有问题的话，那我就挂了。”对面的楚夏没听见崔亭的回答，又开口。
崔亭敏锐的抓住些他藏起来的局促，连声：“有有有，你找等等。”
想想楚夏那性格，要是真的说刚才是自己随口说的，估计之后这两年再也不可能说话了。
翻卷子的声音传过来，他甚至能看见对面崔亭手忙脚乱的在桌面上找东西。
楚夏自己都没想到为什么会打了语音过去，等反应过来想挂掉，崔亭已经接起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开口。
“先讲选择的12题吧。”崔亭开口了，“然后……还有填空的最后一个，大题一会儿我再看看。”
楚夏扯过草稿纸：“好。”
每个题型的最后一题都是压轴的，其中那边的老师依照自己学校的进度出题，对怀中这边来说就有些还没学到的知识点。
崔亭自己虽然会接触到些，可也还没到能灵活运用的地步，楚夏慢慢给他理通也花了些时间。
“七中的学生真的是……”崔亭盯着自己顺着楚夏思路写下来的半张草稿纸，感叹，“牛逼啊。”
楚夏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在耳机那头嗯了声。
让崔亭耳朵有些痒。
他看了眼时间，惊讶发现快12点了，有些担心自己耽误了楚夏时间：“竟然这么晚了，你那边……”
“我已经发到群里了，不用担心。”楚夏误会了他的意思。
“你什么时候写的。”崔亭拿起手机看，小群里的消息已经999+了，一键往上才发现楚夏在里面发了几张照片。
下面还有同学提问，他挨着挨着的回复，只是语气正式得像个冰冷的搜题机器人。
楚夏：“边给你讲就边写了。”
“天啊。”崔亭简直震惊，“你真的……这是什么神仙啊。”
耳机那边的人没有开口，估计也是不知道怎么接这样的话，安静得只有翻书的声音。
崔亭手指间的红笔转了圈，垂眼看着跟着楚夏思路自己写下的解题步骤，说：“你作业是不是还没做完啊，刚才耽误你太多时间了。”
也的亏楚夏的这通电话，至少让他没时间再去搭理心里的纠结。
“做完了，在看其他东西。”楚夏说，“你改卷子吧。”
崔亭：“嗯。”
谁也没提挂电话的事情。楼下已经安静得没有一点声音，只剩下街灯孤零零的亮着，还有两个房间面对面亮着台灯。
之前在桌子上趴了太久，写作业的时间总是要补回来，等崔亭写完最后个字已经困得快睁不开眼了。
或许是听到了这边写字声停下，耳机里一直安静的人才开口：“写完了？”
或许是因为有夜晚的加成，崔亭莫名觉得楚夏的语气变得有些温和。他靠着椅被伸了个懒腰，眯着眼睛看对面还低头的男生：“嗯哼，你呢？”
“马上。”楚夏说，“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学校。”
说得好像你不去学校一样。崔亭看着他坐在书桌前稳如泰山的样子，心里默默吐槽。
“嗯，你也早点休息。”崔亭停了下，“今晚谢谢了。”
并不知道这句感谢里面原由的楚夏：“不用客气。”
崔亭去卫生间胡乱的洗了个澡，强撑着眼皮倒到床上，对面的楚夏什么时候关灯拉窗帘的一点也不知道。
也亏得楚夏这位冰冷的搜题机器人，第二天的数学课被叫上讲台的学生都保住了脸皮，站在旁边的张松满意得不行。
因为昨晚将近五个小时的通话时间，崔亭总觉得今天的楚夏看着好像亲近些了，他说话也没前几天那么谨慎。
大课间结束，在操场合着音乐跑了几圈，一群学生都冒了层汗。
刚解散，排队走到教学楼底下，卢文趁体育委员没注意扯着班长和学霸就往小卖部跑。
“走走走，买冰水。”
等他们到小卖部，里面已经塞满了学生，崔亭站在门口就已经能想象里面混杂的汗味，十分抗拒进去。
卢文也不想去挤，面上纠结：“怎么办，现在回去？”
楚夏：“你们要喝什么？”
“什么？”卢文没反应过来。
崔亭不客气开口：“老规矩，桃子味的。”
楚夏点头算是知道了，转头看向卢文，黑漆漆的眼珠子让卢文一个激灵：“和崔亭一样就行。”
这位额头上冒着汗，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学霸直径走向了小卖部。
崔亭嫌太阳太热了，走到旁边的树下躲着，卢文跟着他进去，好奇问：“怎么一晚上时间感觉你和楚夏熟了那么多。”
“有吗？”崔亭随口问。
“有啊。”卢文细数，“要昨天他要说帮咱们两去挤小卖部买水，估计你早就把人拉走了。跟护……”
崔亭打断他：“我知道，护鸡崽子，你昨天已经说过了。”
卢文嘿嘿笑了几声，依旧好奇：“所以为什么？”
刚好楚夏拎着三瓶布满冰雾的汽水走过来，崔亭不想让他知道自己之前对他一直装模作样：“没有为什么，该熟就熟了。”
只是从昨晚看，楚夏也是个很细心的人，卢文都能看出来自己对他的态度变化，恐怕他自己也知道。
话音落，人已经走到跟前，卢文还是有眼色的没有继续问。
“给。”楚夏把汽水递给他。
似乎一点也不好奇刚才崔亭和卢文说了什么，尽管很明显话题跟他有关系。他看上去和崔亭一样，对分寸感把握得很到位，但崔亭更觉得这个人更像是把自己隔离在外。
他对朋友、同学的相处方式的了解就像是一张白纸，所以只能这样小心把握距离。
“这么快啊。”卢文被他的速度惊呆了。
楚夏：“拿了水就出来了，没多少人结账。”还说着话，崔亭的手就已经搭到他肩上。
楚夏下意识的望向对方，两个差不多高，隔着一个肩的距离，对方带笑的眼睛看得清清楚楚。
崔亭身上还带着刚才喝下去的白桃味汽水味，催促：“走了，回教室吹空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