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丑闻当天,和顶流复合>第23章 医院坦白

  换成任何人来处理,都没办法做得这样狠,这样了无痕迹。

  一向不使用社交媒体是陆轩新的人设,他也确实没注册过微博,这一次,连他都注册了个账号,为团队里的工作人员不经调查污蔑同行道歉。

  连雨止打开微信,就看到陆轩新发来的好友申请,验证消息就是道歉。

  连雨止直接通过申请,发了个小狗竖起耳朵“我在听呢”表情包。

  陆轩新那边冒了会儿“对方正在输入中”,才发出一句:“不好意思。”

  连雨止知道这位老同学就是这么个恃才傲物不乐意道歉的性格,这会儿怕是被按头来的。至于是谁干的,不言而喻。

  也只有吴历能让舆论消弭得如此不露痕迹。

  到了片场,连雨止看到整个片场已经处于工作之中。他们已经买了这一片三个月的使用权,这会儿却有其他剧组的人在。

  小助理走过来,表情有些难看:“是《红良》剧组的人,不好得罪。只能暂时共享了。”

  《红良》是内地和港资合拍,里面的水确实很深。

  之前对面拍摄时候没来,应该就是因为吴历交代过。昨天,吴历估计彻底收了手,不再将整个剧组都放在羽翼下。

  连雨止没有搭理这件事,正常拍摄,编剧过来和他讨论剧本,他看了看修改的地方,只是把女主结局修改成开放式。

  编剧解释:“吴历老师说了,最近广电抓得紧,原结局太负能量,到时候肯定会被打回来重新改,耗时耗力。”

  连雨止冲她笑笑:“你相信他,还是相信我?”

  编剧姑娘:……

  这突如其来的快乐。

  “真的可以吗连导?我选你!”

  连雨止:“哦,他母亲是广电领导,他说的应该是真的,还是信他吧。”

  编剧用沉默表达打工人被耍的不满。

  连雨止今天拍得很赶,几乎没给演员们留下休息时间,无缝衔接。

  因为他晚上要去趟医院,昨晚刘少宁给他打电话,说连颂的病情有变化。

  但傍晚,副导演讪讪走过来,目光闪烁地说投资商想和大伙吃个饭。

  连雨止皱眉:“多久?”

  副导演:“大概两三个小时吧。”

  连雨止这才点头,两三个小时之后也就晚上七点,还来得及去医院:“行。”

  投资商酒局是难免的事,哪个导演哪个剧组都碰到过。《symptoms》一开始没碰到,是因为吴历的态度,但是昨天之后,一切都不同了。

  吴历不至于要他们故意为难,这些只是其他剧组都经历一遍的事。

  直到进了包间,看到吴历之前,连雨止都觉得不是什么大问题。

  吴历坐在中间,几个投资商正在恭维他。而他微微含笑,单手夹着烟,烟雾缭绕中,他神色冷漠。

  刘总眼珠一转,看到连雨止进来,立刻站起来笑嘻嘻地说:“可算把连导盼来了!咱们这剧组啊,我最佩服的就是连导,今天得敬连导一杯!”

  连雨止客气了两句,刘总已经一杯干了。

  连雨止挑了个离吴历远点的位置坐下来,和女主演员挨着,面前的小甜品餐盘还最多。他感觉这位置简直就是为他量身打造。

  从他进门,吴历就没看他,也没把烟熄了,就像他们真的只是导演和剧组演员的关系。

  听了刘总的话,吴历才微微笑问:“你佩服他什么?”

  刘总就那么说点奉承话,借花献佛,瞎几把夸夸讨好吴历,谁知道吴历还刨根究底。

  刘总这万贯家财都是继承自父母,他自己有限的脑容量此时运行过载,也没能憋出个理由,微胖的脸上已经满头大汗。

  吴历还是笑着,只是神色有些淡:“电影圈还是少点阿谀奉承吧。”

  刘总万万没想到自己一句话不对,竟然还得罪了吴历,脸上冒汗更多了,不敢再说什么,笑哈哈地又喝了一杯酒为自己鲁莽赔罪。

  桌上安静了一会儿,又热络起来。除了吴历和连雨止,都被劝酒。副导演还算能喝的,喝了几杯脸都没红,让旁边的投资商另眼相看。

  “为了庆祝我们女主演前天拿了最佳新人奖,敬她一杯!”

  连雨止本来在埋头吃甜品,闻言,抬头看了眼说话的人。

  是个房地产小开,这会儿笑呵呵给女演员敬酒。

  连雨止伸手挡了一下,给旁边女演员拿了果汁放桌上。

  小开看向他,他挑眉,面不改色:“白小姐酒精过敏。”

  房地产小开脸色不太好看:“一杯酒都不喝,太不给面子了吧……”

  女演员感激地偷偷看了他一眼。

  连雨止给她倒果汁,小声说:“不用管他们。”

  房地产小开表情越来越不好看,可是碍于吴历在场,只能忍一时之气,默默坐了回去。

  吴历将烟搭在桌上,熄了。

  他看着连雨止和女孩低声说话,圆桌上,他们就坐在对面,却好像隔了一个世界。

  吴历忽然淡淡开口:“刘总做局,滴酒不沾的确不太尊重,这一杯我敬刘总。”

  说完,他就把面前一杯酒喝完。

  刘总哪敢让他敬,连忙又给自己满上一杯,连说谦辞。

  房地产小开咳嗽一声:“吴先生都喝了,白小姐,这一杯我……”

  一边说,一边向连雨止投去得意洋洋的目光。

  连雨止直接把他倒给女主演的那杯酒推回去,一力降十会:“不好意思啊,她酒精过敏。”

  吴历将袖口卷起,重新拿起酒瓶,倒了一杯酒,淡漠说:“酒精过敏的确不能喝酒,你就别纠缠白小姐了。”

  房地产小开闻言,只好有些挫败地放弃。女主演员跟着松了口气。

  “不过,”房地产小开不服,话锋一转,“谁挡的酒谁来喝,是刘总组局的规矩吧?”

  刘总有些犹豫,悄悄看了看连雨止,不确定吴历的意思,打着哈哈:“这个,确实是有,不过…

  …”

  “那就只能如此了。”吴历话说得太快,桌上谁也没反应过来。

  刘总心里暗骂年轻人不会看场合,这会儿吴历还坐这儿,怎么敢找连雨止麻烦,还害得他老人家下不来台。

  他勉强堆起笑:“今天咱们就是聚餐啊,不谈酒桌文化!”

  小开不乐意了:“刘总,话不能这么说,来了总要守规矩吧?”

  刘总:“……”憨批别和我说话。

  桌上其他人酒酣耳热,也跟着起哄,要来敬酒。

  连雨止抬头,撞上吴历含笑的目光,那笑容和荧幕前一样温和,甚至称得上平易近人。

  即使对上连雨止的视线,吴历也只是似有些疑惑地笑了笑,向他轻轻耸肩,一副“我什么也没干”的神色。

  视线却没移开,像是在等他的回答。因为吴历的默认,刘总也不做恶人制止其他人了。

  连雨止也笑了笑:“行,那我就喝一杯啊,我酒量一般。”

  吴历叫来服务生,说了句什么,服务生出去给连雨止倒酒。

  小开却说:“不用麻烦服务员,我给连导倒酒。”

  说着,他就倒了一杯推过去。

  刘总侧过头,见吴历脸上还是淡淡笑着。他又转过去,看连雨止。

  连雨止喝完了酒,大家都鼓掌,副导演已经有些微醺,分享经验:“哎,喝这么快容易醉。”

  刘总白了一眼这醉鬼,笑着转头去看吴历,却见吴历这会儿没了笑意,皱眉望着连雨止。

  直到这会儿,服务生才端来吴历交代的那杯白酒,看了看桌上众人都醉得不成样,就放在连雨止他们旁边。

  连雨止感觉时间差不多了,看了眼手表,六点半。

  坐在旁边的刘总见状,把边上那杯服务生端来的酒拿走,免得一会儿又出事,他端着也不象样,干脆自己喝了。

  才喝一口,刘总表情就变了。

  他看向吴历,吴历没注意到他的动作,目光依然落在连雨止那边。

  刘总把酒杯放下去。这里面压根就是白开水。

  想着想着,刘总竟然出了身冷汗,不敢再去看吴历,闷头吃菜喝酒。对那个不懂事的房地产小年轻在心中报以同情。

  到了七点,桌上散局,大家都醉醺醺的,只有少数几个人要开车没喝酒,出了门还能装出斯文模样。

  刘总也带着醉意,低声在车边和吴历说:“哎,你看今晚这事儿闹的,下回可不能让那小年轻来了……”

  吴历虽然一晚上一直在喝酒,除了身上有些酒气,神态还是自若的,闻言只是微微一笑:“没事。”

  刘总还想说,吴历已经转过身,副导演和连雨止一起出来。

  小助理开车,想把连雨止先送进车里,却听到前面声音。

  “我来吧。”

  小助理抬头,见到是吴历,夜色中,衣香鬓影的人堆里面,他扶着连雨止,周围吵嚷嚷,连雨止低声和他说:“你先回去吧。”

  小助理不知道该怎么办,扭过头看副导演,副导演靠在车边,抽着烟:“导演醉了,让吴历送吧。”

  吴历伸手接过连雨止,扶着他走过去,司机下车来帮忙打开车门。

  南京夜景亮晶晶的,夏日的夜晚,一些大型商超还很热闹。在红绿灯堵车的时候,连雨止下车吐了。

  他恢复了点清醒,说:“去人民医院。”

  吴历原本在轻轻拍他的背,闻言脸色淡了些,但什么也没说,只是冲司机点了点头。

  一整个晚上,吴历都在喝酒,这会儿却看不出丝毫醉意。连雨止有些晕车,吴历还能充当个靠垫,用手臂和外套让他斜靠着。

  他不说话,连雨止醉意这会儿上来了,正难受,也不想说话。

  经过红绿灯,连雨止才说:“把我放医院那儿,你直接回去吧。”

  吴历淡淡地道:“不方便?”

  连雨止点了点头,闭着眼睛不再开口。

  吴历打开车窗,让空气进来,半晌,才说:“刘少宁?”

  连雨止没听清楚,嗯了一声。

  吴历了然笑笑。

  连雨止以为他是同意了,下一刻,面前的空间骤然狭窄,吴历一只手撑着靠背,迫使他只能抬头看着吴历,窗户进来的空气似乎也变得稀薄。

  黑暗中,吴历的眼睛竟然亮得骇人,表情那么冷静,完全看不出喝了一夜酒,开口时还是笑的:“连雨止,你当还是七年前吗?”

  连雨止醉意醒了些,心中一时涌起千般情绪,最后只是转开脸,看着窗外车水马龙店铺灯火光,平淡说:“你喝醉了。”

  吴历扳过他的脸,激烈地亲了下来。

  司机刚穿过一个路口,前面绿灯,但只有几秒钟,后面的车子都在不耐烦地按喇叭,有司机探头出车窗大骂,深夜的所有人似乎都在混乱中,交警一直在打手势。

  连雨止抓着吴历的肩膀,恨自己指甲修剪得太干净。即使指肉在吴历肩背上陷得再深,也留不下血痕。他想在接吻时咬吴历,就被吴历仿佛未卜先知似的,轻轻捏住了下颌,动不了牙齿。

  重逢以来,吴历一直那么绅士客气,亲吻也要事先问问他,上床更要大费周章,就这么不过分踏进他的底线,止于交易范围的距离线外,从未有过越矩。

  连雨止都被他骗了过去,以为他真的放下了七年前的烂账。

  在震破耳膜的后面的车辆的喇叭声里面,吴历终于放开了他,司机开车冲过红绿灯,两人都被惯性压倒回座背。

  连雨止扬起的手腕被吴历紧紧抓住,吴历单手给他系了安全带,叫司机就近停了车,打开车门下去。

  车门被重重关上。

  昨天游乐园里,连雨止让自己狠心不再受七年前的感情牵绊,他留了两天时间来和吴历重新温存旧情——顾琛,白宜衣都是这样,只要他消磨尽了热情,再放不下的感情也会被磨平。

  可是吴历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今天一天里,陆轩新道歉,酒局,送他,根本都是吴历早就安排好了的。

  他要他认识到,如今他是仰仗他才留在了娱乐圈里,他不能再像七年前一样半路甩掉他。

  车窗外面的风吹得他头痛,他按了关窗,声音令司机侧了侧头,像是想问他有什么需要,可是半晌,司机没有说话。

  连雨止转过脸,原来是吴历回来了。

  夏天夜黑的格外晚,这会儿天边还带着一点赤缇红,吴历开车,带进来外面一阵热气和人群吵嚷的声响。

  车子一辆辆停着,里面的人一个个等着。提前打开的路灯照出半空中细屑和灰尘。

  靠着的车背是定制刺绣套,上面一阵一阵密密的线忽然冷起来,原来是刚才压在上面的眼泪发凉起来。

  吴历把车门带上,坐下来,俯过身看他,表情淡淡的,又忽然凝住。

  吴历将刚买来的牛奶放在连雨止手里,对司机说:“去人民医院。”

  连雨止拆了牛奶包装,低着头喝,酒精引发的胃部不适缓解了好多。吴历忽然伸手,擦掉了他下巴上一点眼泪。

  “让你去见他,可不能再哭了。”吴历自言自语一样低声说。

  “你看错了。”

  吴历笑笑。

  他喝完一盒牛奶,靠着椅背发呆,吴历又拿出一盒,他看了一会儿,继续拆包装,喝牛奶。

  吴历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车子行驶在南京的路上,步入人民医院附近的路,两道的花斜斜密密,看得人眼花缭乱。

  “我一直不太了解你,”吴历说,“那天你来找我帮忙,我正找宝格菲丽的设计师,问他能不能复刻一部电影里的项链。”

  连雨止想起来,那天宝格菲丽活动的现场,吴历的确在和一位设计师说话。

  吴历说:“大学时候,有一次看电影,主角就送了这样一条项链。你当时看得很认真,连可乐都没有喝。我还以为你喜欢。”

  连雨止难得听到他说这么多话:“你喝醉了。”

  吴历又笑了:“他一说打好了项链,我就推掉了通告,跑过去拿回来。那天你心情不好,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把项链送给你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你不喜欢。”

  连雨止忍不住转过头看他,他的确是这会儿酒意才上来,整张脸都红了,但表情依然是平静的,一点不像自己喝醉了就格外上脸。

  他淡淡地又重复一遍:“原来你不喜欢。”

  车子终于停在人民医院外。

  深夜的医院依然有不少人。

  连雨止开门下了车,他在夜风中往里面走了几步。台风就要来了,风太大了,他几乎迈不动脚步。

  吴历正要让司机开回去找停车位,车窗忽然被敲了敲。

  连雨止跑了回来,夏夜里面,他的脸在路灯下明亮美丽,隔着车窗,他说:“你跟我一起过去。”

  吴历怔了一下,微微笑道:“方便吗?”

  连雨止撇了撇嘴:“不太方便,但你不想来吗?”

  进了医院,连雨止先给刘少宁发了微信,不知道为什么,刘少宁一直没回复。

  他熟门熟路地找电梯,上了三楼,找到神经科,绕了一会儿,就到了一个加护病房外面。

  吴历一直跟在后面。

  连雨止推开门,病房里的床却是空的。

  他大脑一时间空白了一瞬间。

  看到连雨止表情不对,吴历立刻走上去,想握住他的肩膀,可是在碰到之前,又改成了虚碰着他的背。

  “怎么了?”

  连雨止没有说话,只是低下头摸出手机,一遍遍打刘少宁的电话,再打微信,全都接不通,他就发短信。他一刻也没办法冷静,只有刘少宁接通,才能消解他的恐惧。

  不知道什么时候,吴历已经拉着他坐在医院的长廊,吴历没有说话,就看着他一直打刘少宁的电话。

  头顶医院的光白的刺眼,把连雨止照得苍白。他乌黑的头发这段时间没有剪,有些长,散乱落在脸上的影,明明头发和脸是黑白的颜色,却因此显得秾丽。

  他深深地咬着牙齿,几乎没办法说话。

  吴历在和他说什么,他却没有听到,拨号给刘少宁的通话依然无人接听,忙音声在他耳膜里大得刺痛。

  吴历本来想说如果要找刘少宁,可以问问医院。但连雨止始终没有回应他。

  见状,吴历只是把手垫在他身后,然后单手拿出手机,翻了一会儿通讯簿。

  他通讯簿里号码太多,都没备注,只有最上面置顶着一个“连雨止”。

  往日里很少是他主动联系人,这会儿怎么也翻不到人民医院院长的号码。

  连雨止

  不再打给刘少宁,安静坐着。他好像又回到七年前那天,他等在手术室外面的走廊里,头顶白炽灯照得人发冷,走廊里只有他在等。

  他不敢再找刘少宁,他怕那个七年来的梦魇竟然在今晚成真。如果是那样,他不要知道。

  他抓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抖,吴历握住他的手,还是止不住颤唞。

  如果那天是他开车送连颂,可能根本不会发生车祸。可是那时候他情绪太低沉,根本注意不到连颂离开。

  吴历紧紧握着他的手,不再问他发生了什么,只是紧紧地抱住他。刚才吴历不知道是给谁打了电话,很快屏幕就亮起来,吴历看了一眼,直接摁了关机。

  走廊里安静下来,连雨止才平静下来。他意识到逃避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已经逃避了七年,也没能解决和吴历的问题。

  “我们去楼下问问吧。”他和吴历商量说。

  吴历说好,目光落在他平静的脸上,没放过任何情绪的变化。他从没有见过连雨止这样失态。

  因为那个刘少宁吗?

  连雨止说:“我需要一点时间。”

  他终于发现自己被吴历紧紧握着手,单手抱着,他想要坐远点,吴历却握得更紧了。

  吴历温暖的气息令他缓了口气,现在不是七年前的手术室外,他也应该有面对一些事的勇气。

  这时候,三楼的电梯叮地一声开了,刘少宁扯下口罩,刚结束工作一脸社畜疲惫,吊都不吊后面跟着的院长,走过来就皱眉说:“谁找我?”

  他这边刚结束工作,还没喝上一口咖啡,院长就紧急call他,说卫健委的领导亲自来电,叫他们医院的刘少宁医生去一趟,三楼有人找不到一位病人正着急。

  刘少宁一身正气地就上来了,刚打算表达一下自己理想不会受该死的权力玷污的,谁都管不着他,结果一上来就看到连雨止坐在长椅上,怔怔地看着他。

  刘少宁一下子忘了自己来时的不爽,快步走过去蹲下来:“来了怎么不和我说。”

  连雨止还没说话,吴历就已经开口:“你的手机是摆设?”

  往日里吴历大多数时候都带着微笑,很少有现在这样绷不住火的时候,他不能问连雨止,看这人这副状态外的样子,心中就涌起无名火。

  刘少宁这才注意到自己手机关机,歉意对连雨止说了句“抱歉”,才看向吴历。

  这人他在新闻上看到过不少次,也知道是连雨止最近的绯闻对象,刘少宁压下心里微微不爽,对着连雨止说:“找连颂吗?转普通病房了。跟我来吧。”

  连雨止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跟上了刘少宁。

  被无视的吴历在听到连颂这个名字时微微一怔,院长已经走过来:“原来是小历啊,来医院怎么……”

  吴历点点头,算打过招呼,追上前面快要走到拐角的连雨止。

  连雨止心脏跳得很快,快走到普通病房那里时,他才说:“为什么转病房?”

  刘少宁回过头,露出个笑:“你要谢谢我才行。”

  连雨止有点着急:“谢谢你,所以为什么?”

  刘少宁被他这样一催,耳朵红了,普信地感觉他在跟自己撒娇,咳嗽一声:“我可是神经科天才医生,之前不想让你空欢喜一场,没提前跟你说。这两天病人有些反应了,我想你知道应该会高兴。”

  不等他接着说,连雨止已经推开病房门走进去。

  吴历本来也想跟进去。

  刘少宁没理由拦着他,只能不爽地自己瞎寻思。吴历却顿住脚步,转了个身,面向刘少宁。

  刘少宁:“你好呢,看望病人这边请呢,不用让院长来抓人呢。”

  吴历:“我想知道连颂怎么了。”

  吴历忽然不敢进去。他怕看到连雨止伤心。他从没想过连颂病了,更不敢想这件事持续了多久。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以为连雨止应该和连颂还像他离开时一样。连雨止电影可以拍得顺风顺水,连颂虽然表面严厉,其实对连雨止根本就是溺爱。不会让连雨止像在外面一样吃苦。

  可如果连颂病了呢?

  刘少宁沉吟了一下:“这位病人是七年前转到我们医院的,因为一次意外……”

  “哪一天?”

  “这我哪记得,七月份,夏天,下了大雨。再具体得去翻档案了。”

  一个小时后,连雨止出了病房。刘少宁已经下班回家了,只剩下吴历在外面等他。

  连雨止走过去:“走吧。”

  吴历和他走进电梯里,看着电梯楼层一层一层降,忽然说:“连雨止。”

  连雨止有点困了,可能是因为那两盒牛奶,也可能是因为情绪起落太激烈,这会儿说话没什么精神,但他知道吴历要说什么了,直接开口:“你没有对不起我。”

  吴历被猜中心思,也没有继续说。过了会儿,他才问:“分手那天,连颂出事了,是吗。”

  连雨止没有开口。

  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连雨止快步走出去,医院外面停着很多的车,连雨止分不清哪一辆是他们来时的车,他像是在一个迷宫里,到处都是黑盒子,他是被关在里面的一只小狗,撞得有些迷糊,找不着离开的办法。

  直到有人从后面追上来,从后面,紧紧抱住他。

  他才卸了力气,茫然地蹲下来,小声说:“你车呢?”

  吴历没办法回答他,因为此时此刻吴历一向稳定的情绪也濒临失控,只能紧紧地用手臂抱着他,像是要把这七年抹平。

  连雨止挣了一下,没挣开,只能象征性拍了拍吴历手臂。

  吴历说:“这么多年,你没有回过家吗?”

  “2017年春节前的冬天,你为什么在医院里掉眼泪?”

  “连雨止?”

  连雨止说:“你不要问了。”

  吴历顺着他低声问:“为什么?”

  连雨止养过小狗,连颂说小狗刚来的三天总是要叫的,只要不理它,它以后就不会再叫。你越是哄它,越是焦躁不安地担忧地盯着它,它越觉得难过,往后怕是没完没了了。

  但是小时候的连雨止忍不住,一听到小狗哀哀地叫,他就光着脚偷偷跑出卧室,穿着睡衣,把小狗抱起来,一遍一遍地抚摸,倒牛奶给小狗喝。

  “因为你用这种语气问我,”连雨止低声说:“简直像要为我心痛了似的。”

  他微微笑道:“我从不觉得这七年可怜,你也不要这样想。”

  吴历紧紧扣住他的腰,感觉到连雨止渐渐松懈靠在手臂里,听到他平淡的语气,那种平静却像是凌迟前的宣判。

  他再次吻他的时候,一边吻,一边叫他的名字,

  他一遍遍地低声喊他的名字,连雨止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一遍遍地吻他,湿热的呼吸像是浴缸里热水渐渐浮过了脸颊,令连雨止微微闭了眼睛。

  连雨止睫毛微微垂着,在脸上投下一圈小小的影。

  夏天的夜晚蓄着闷热,台风要来了,于是雨后的空气也带着细微的风。

  连雨止倏地感觉到了疲倦,好像这种疲倦一直压在他的身上,只是之前他麻木地没有感觉到,直到现在,才如同潮水般骤然袭来。

  然后土崩瓦解。

  “那天我去找你,我想给你打电话,但是你关机了,我想让人gps定位,但是他们说这样触犯法律,我想你是遇到了什么事,我想要查,可是什么也没查到。我去找你,你和傅黎在一起……我看着你们逛了很久,一起吃了饭。我等他走了,我想和你解释……”

  连雨止想说你连定位犯法都能忘,想说关机就是不想接你的电话,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吴历终于停住,好像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控,只是紧紧地抱着连雨止,不再说话。

  连雨止终于开口,断断续续,有些颠三倒四地,去回答吴历。他咬着牙,几乎要逼自己克服那种不想说出来的本能。

  他以为他再也不会和任何人说的一切。

  七年的遭遇,七年的浑浑噩噩的人生,他依赖上镇痛药物戒断时的痛苦。

  他在手术室外的孤独,他缴费,独自走出去,他意识到再也没有人会为他心痛,他那样放荡形骸,也不再有人拉住他。

  如果吴历在,一定会带他离开。在牌桌上,在酒局上,在电影经历黑幕时,在2017年所有人期待跨年,而他在病房外停着医生说连颂病情加重需要持续观察时。

  他用这句话骗了自己七年,他要一个人爱着他,就像岸上抛下来的一根绳,将他紧紧绑在人间。

  吴历又吻下来,缠绵的,温柔的,像潮水一样铺天盖地细密的吻,像是清理鲸鱼身上的伤口,不断地,只是触碰嘴唇,都让人战栗。

  脸上湿润起来,分不清是谁的眼泪,还是错觉。

  如果吴历在这里,一定会带他离开。

  司机见他们久久不来,已经找了过来,见他们的模样,一时间有点踌躇。

  吴历温柔地和连雨止说了什么,半抱半拖着他进了车里。

  连雨止突然小声说:“我要吃草莓圣代。”

  吴历立刻答应,过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转头看了一眼连雨止。

  连雨止真怕他这时候还能回过神来,反驳一句“晚上已经吃了很多,明天再买”。

  好在吴历只是沉默了一瞬,就开门下车去买了。

  连雨止思索,这会儿如果是副导演,肯定急着载他回去,买个鬼的草莓圣代。所以他在醉得迷迷糊糊的时候,还能想起来要坐吴历的车,很有先见之明。

  这会儿已经家里醉得不省人事的副导演莫名打了个喷嚏,感觉有人在惦记自己。

  吴历回来后,司机才开车送连雨止回家。

  送到的时候,连雨止已经吃完了一个圣代。

  吴历给他打开车门,垂眼看着他:“还有两个明天再吃。”

  连雨止表面答应,拿钥匙开了门。

  他回到自己的公寓里,松懈地躺在沙发上,正准备把另外两个也一起吃掉,却感觉沙发触感有点凸。

  连雨止低头,原来是昨天晚上等车的时候,吴历给他披的那件外套。

  他把圣代放桌上,准备把外套丢洗衣机里,却摸到口袋里一个硬|物。

  连雨止摸出来,是那个戒指盒子。

  他打开,里面安安静静躺着一枚漂亮的戒指,没有宝格菲丽的那枚珠光宝气,放在夜光灯边,有种静谧温柔的美丽。

  八年前他还和吴历在一起的时候,吴历曾经把戒指藏在生日蛋糕里,那是第一次求婚。他还吐槽了应该放在过年的饺子里,然后做个标记,舀给他,

  偶像剧里都这么演。

  吴历说放在饺子里他不一定愿意吃,放在蛋糕里还安全。

  七年前分手那天,他蹲下来,看喝醉的吴历,然后放了狠话,还有一耳光。那天晚上,他也是要洗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放在他们同居公寓里的戒指,又被吴历放回了他的口袋。

  连雨止把外套丢进洗衣机。

  昨晚他真的想好,他再也不要和吴历这样纠纠缠缠,吴历一定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洗衣机运作的声音很轻微,和空调出风口的声音夹杂着。窗户外面已经有隐隐雷声,预示着又要下雨。

  连雨止终于想起来,这是那部曾经在1997年取得全球票房18亿,轰动世界的电影,《泰坦尼克号》的情节。

  愚蠢的富二代将价值连城的海洋之心放在大衣里,将大衣披在了美丽的未婚妻身上。

  吴历一向对电影不感兴趣,这是个巧合,但是连雨止喜欢这样的巧合。

  他把那串项链从抽屉里拿出来,和戒指盒子放在一起。连雨止想了想,决定听一次吴历的,把圣代放进了冰箱里面。

  洗漱完已经很晚,连雨止倒头躺进卧室里,竟然没有失眠,很快就沉沉入睡。

  还没睡几个小时,电话铃就把他吵醒。

  连雨止把手伸出被子,在枕头旁边乱抓,抓住手机,才眯着眼睛接通电话,看到时间才5点32分。

  副导演那边也是宿醉蔫蔫的语气:“导演,剧组要突击查一下消防,趁着人没来,我们去提前检查一下?”

  连雨止迷迷瞪瞪哦了一声,挂了电话,在被子里眯了一会儿,在自己又要睡着之前,他艰难爬起来,跑过去拉开了窗帘,然后就看到了窗外噼里啪啦的大雨。

  整个城市还处在晨曦朦胧的灰蓝色中,晨雾升腾在中间,将底下的街道笼得半遮半掩,暴雨倾盆,窗台不停滑下雨水,连雨止住在23楼,厚重的云层几乎像是贴在窗户上。

  这下连雨止是真的清醒了,精神微振,想起来副导演说了什么玩意儿,他忍不住皱了眉头。

  他们剧组防火还算严的,倒不怕查。但是这个档口,总觉得是有人没憋好心。

  连雨止打开微信,不管刘少宁醒没醒,发了个早上好,又补了一句“我今天晚上还来”。

  刘少宁秒回:“不要说这么让人误会的话。”

  连雨止想了想,把聊天记录截了个图,转发给了吴历。

  他想到冰箱里还有两个圣代,心情好了一点点,走出卧室,到了客厅,打开冰箱。

  连雨止看着断电的冰箱,和里面全融化了的圣代。

  副导演再次打电话来的时候,连雨止语气差了许多:“别催了,我马上过来。”

  副导演:“哎,怎么说呢,赶紧来吧……我就知道《红良》那帮人要作妖。消防同志已经来了,连导你赶紧啊。”

  连雨止眉头一皱,感觉事情并不简单,他很快心生一计:“你把吴历也叫过来。”

  副导演:“?为什么不是你叫?”

  连雨止:“你叫的话,那种凌晨五点被电话吵醒的怒火更强烈一点,他到了现场起的作用更大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