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丑闻当天,和顶流复合>第18章 丧钟

  他坐在灯暗下来的病房,微垂着眼,漂亮的下颌轮廓一般溶溶在夜色里,只能看清靠近夜灯的侧脸,因为很白,即使在黑暗里也像细瓷一样。

  有时候,刘少宁会觉得他的确是一样被摆放在高阁中的漂亮瓷器,虽然有过被失手摔下的痕迹,却不减损丝毫风采。

  刘少宁还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他在医院里犯了低血糖,刘少宁查房时发现,扶他去休息室里坐着。

  他微微抬头,暮冬的日光将他的脸照得十分明亮,那一刻刘少宁才看到他脸上的眼泪。

  此时病房里,连雨止没有拒绝刘少宁的帮助,看着对方帮忙照顾连颂,连雨止淡淡地说:“我现在没有什么可以给你。”

  刘少宁看了看他:“因为吴历?”

  他向刘少宁笑了笑,神色很平静,和以前提起时的表情全然不同。

  刘少宁还记得他们在一起时,医院休息室的电视放到吴历的广告,他都会调台。那种奇异的执拗,好像一个小孩子弄丢了心爱的小熊玩偶就再也不要看到相似的玩具。

  刘少宁没有问他变化的原因,只是照流程量血压抽血,在病历本上写了几个龙飞凤舞看不懂的字符,就把笔和本子往里面一扔,双手揣进白大褂。

  “吃晚饭了吗?没吃要不要跟我去食堂?”

  连雨止答应下来。

  他们穿过医院走廊,一路上护士医生都会和刘少宁打招呼,也会有人好奇地看他。不过医院里什么明星没见过,禸体凡胎都会流血生病,自然也不多惊奇。

  刘少宁去打饭,他就自然地找了个位置等待。过了好一会儿,连雨止才想到或许他应该自己去排队,而不是让刘少宁代劳,毕竟他们分手了。

  不过坐

  都坐了下来,连雨止不打算假惺惺地再装模作样。

  刘少宁打了四菜一汤回来,又给他拿了瓶冰水。连雨止道谢。

  刘少宁笑了:“谢?”

  连雨止当做没听出他语气里的耐人寻味,低头吃饭。

  他不喜欢青椒,但公立医院食堂里不让浪费粮食,墙上还贴着光盘行动的标语。他有点犹豫,刘少宁看出来,让他把青椒挑出来给他。

  连雨止又说了一句谢谢。

  其实一句谢谢也改变不了什么,但连雨止也只能谢谢他。

  拍《七日之期》的时候,正是他和刘少宁热恋期,即使拍摄过程再苦,他都要跑到医院里见刘少宁。

  当时拍摄地离南京开车都要两个小时,他冒夜过来,眼睛下面黑眼圈浓得像熊猫,待在刘少宁他们科室等,都会在椅子上睡着。

  刘少宁问过他为什么,他只是说,见到的话,拍电影的时候会更有热情。

  刘少宁从未理解过他,但仍然爱他。就好像喜欢一个神像背后的影子,明知道那泥土塑就的神像并没有表面完美,可是当手触碰到泥像上的洼点,反而像是发现了隐秘一样加深了爱意和欣喜。

  盲目的热恋,进而饮鸩止渴无底线的容忍。刘少宁从来循规蹈矩的人生里,只有这一次意外,确实像父母所言,摔得有些狠,头破血流。

  食堂,刘少宁看着连雨止埋头吃饭的脑袋,想说什么,但又咽了回去。

  连雨止也不想了解对方的心路历程,吃完了饭,就站起来回病房。

  他走到利辰病房里,利辰已经睡了,又被他的开门声音惊醒。

  他说了声抱歉,但脸上毫无歉意,走过去,给利辰倒了杯水递近。

  利辰受宠若惊。

  连雨止眼睫一眨,打量着利辰,从口袋里摸出两支百乐门水果烟,问:“抽吗?”

  利辰笑了:“我还是病人。”

  但利辰还是要了一根,连雨止又拿出打火机,帮他点了火。

  利辰垂眼看着崭新打火机里面油正旺,火苗窜得老高,把两人都吓了一跳,橘黄色高高尖尖的火苗把连雨止整张脸都照亮了,简直好看得不讲道理。

  烟点燃了,利辰下意识就吸了一口,满口腔烟草的清香,他感官上受到了什么刺激似的,涨红了脸。

  连雨止很有经验地凑过去提醒他,“这里有爆珠,捏碎就会有水果味。”

  那神情明亮又孩子气,像是在和一起逃课的玩伴介绍街机游戏的不同玩法。

  利辰照他说的咬碎了爆珠,果然有丝丝凉意混入,令人精神一振心旷神怡。

  他看向连雨止,只看到连雨止翘起的笑意,和片场那副冰冷嘲讽的态度全然不一样,心里不免有战战兢兢的欣喜。

  “我很喜欢这个味道,”连雨止说:“只是很难买。我喜欢的东西总是很难得到。”

  利辰说:“我总觉得没有什么是您得不到的了。”

  连雨止向他笑笑:“你早点回剧组。”

  利辰转移了视线:“好。”

  连雨止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他说:“我很喜欢《symptoms》这个本子,无论如何都想把它拍好。所以在片场可能对你们有些苛刻,希望你不要怪我。”

  利辰心里些微的抵触情绪此刻全都消散,只剩下感动:“怎么会。”

  连雨止转过头看他,脸上笑涡浅浅的:“那就好。”

  利辰不禁问:“我听说《symptoms》的本子,导演和另一家工作室争了很久,甚至推掉了金牌编剧的橄榄枝。”

  连雨止轻飘飘地说:“是啊。”

  他没有再和利辰多聊,说完了晚安,站起身回了连颂的病房。

  连雨止伏在父亲病床边,小夜灯的光微微弱弱,照着呼吸机和病房里的各种仪器。他心里很安静。

  刚分手那几年,他真的害怕在南京遇到吴历。

  人海茫茫的,他设想过很多次两人在某个马路边突然狭路相逢,正是红灯,两两对望,然后车流滚滚,下一秒对面的人就不见了。

  可是他们从未真的面对面偶遇过。即使连雨止冒最大的勇气去他们去过的面馆,也从未看到过吴历。

  人是很复杂的生物。发现遇不到吴历之后,他开始有了别的想法。

  刚开始那两年很艰难,被突兀抛进红尘里面,身边谁也没有,再也不能听到父亲的电话,圈子里人来人往都难相处。

  他好几次坚持不下去,只有喝醉了情绪才会渐渐安定下来。他在医院开了好多药来抵抗那种痛苦,最后体检大感不妙,狠狠心逼着自己戒了药物依赖。

  傅黎被他分手后,很不留情面,他在圈子里就更举步维艰。他从没有想过回家,和家里断了联系,只是每个月来看望连颂。

  只有在连颂的病房里,看到连颂还活着,他才能让自己短暂地从急促的痛苦中抽离出来,然后陷入很安静冗长的悲伤。

  那些被忽然袭来的痛苦压倒的时刻,他不能让自己想下去,他只能转移注意力,他想着如果吴历在这里,如果吴历在这里,一定不会让他这样痛苦。

  那些久久失眠想着种种最坏的可能性然后静静泪流满面的凌晨,他不能放任自己做情绪的傀儡,他要想到吴历,想到吴历对他说过的那些话,吴历说人生总是不完美,可是因为缺陷才完整。

  然后他就能和眼前的一切困难暂时握手,即使难以和解,他也可以爬起来,继续去接触难搞的投资商,去拜访待价而沽的编剧,去忍受种种。

  他不能让自己一直去想是不是自己害了连颂,他不能沉浸在那种尖锐的痛苦里,他不能当个废人。

  傅黎报复他也没关系,酒局灌酒也没关系,他逼着自己相信,如果吴历在这里,一定不舍得看他这样,一定会拉着他站起来,离开这里。

  吴历这个名字好像成了一个因为一定见不到,所以也一定不会被戳穿谎言的镇痛剂,他可以以此来坚持下去,就好像溺水的人明知道靠不到岸边,所以自欺欺人地想,如果有人救我。

  哪怕全世界都说他放荡形骸阴晴不定,都觉得他难相处,都说他江郎才尽,都觉得他继承自父亲的才华全是空谈,可是吴历一定不会这么想,至少还有一个人相信他。

  他见不到吴历,吴历也无法反驳他。

  可是这种止痛有时候也会失效。

  有一回投资商的饭局,他看到有人在抽烟,抽的是利群,在朦胧夜色里面,那人低头点烟,轻轻将烟灰掸掸,一点也没弄脏领带,烟雾将那个人笼着。

  他走过去,说你好,我是连雨止。对方惊讶抬头,笑着和他握手,告诉他,他叫顾琛。

  酒局过半,顾琛在他旁边侧过头,忽然小声笑着冲他说,投资商其实是秃头,头顶是假发。连雨止不信,顾琛就抛下一句等着,跑过去给投资商敬酒。

  不知道顾琛是怎么做的,一个服务员过来给他们开酒,不小心就碰掉了投资商头顶那顶黑亮的假发,满场闹哄哄的,投资商捂着头跑进了卫生间。

  人堆里面,顾琛抬起头,遥遥冲他露出一笑,那神情好像刚才这样惊险一幕只为了给他证明。

  那个投资商这段时间很难缠,连雨止早就烦了,这会儿解气之余,也觉得好笑。顾琛走过来,把烟分给他一根:“抽吗?刚刚看到你一直在看着。”

  连雨止笑着接住:“谢谢,不过我不大喜欢这个烟味。”

  顾琛视线直勾勾望着他,忽然说:“刚才就觉得,你笑的话会很好看。”

  连雨止只是看着他笑,并不说话。

  然后顾琛说:“我送你回家吧?”

  一来二去,两人就开始交往。

  和顾琛交往的时候,他拍出了《青年警察故事》,获奖无数,从此名声大噪。

  他很喜欢顾琛的爱,他也喜欢顾琛。他们交往的时候,他好像被装进了属于顾琛的爱塑成的世界,然后就可以暂时忘记难以抵抗的悲伤。⑧

  他一半漂浮在空中,一半沉下来,用自己的痛苦和快乐,去完成产生筷感的电影。他拍摄两个飞扬的少年,跑过街市穿过人群,以为前途光明,那匡扶正义的理想之路只等他们去开拓。

  那一把枪没有射杀任何人,只穿过七年后背弃梦想的那个人的心脏。大反派完美地谢幕,主角却没有完成观众的期待去享受属于他的巅峰与高光,而是站在原地,为少年时代的好友垂泪。

  他就是背弃了理想的那个人。

  连雨止将反派死掉的一幕放在最后拍。

  那天阴沉沉地,下了很大的雨。即将杀青,剧组里人心浮躁,窃窃私语。

  拍完之后,看着监视器里的画面,他忽然意识到,这一年来的快乐就到此为止了。

  借助着这种短促的头脑分泌筷感的激情,他将这所有的热恋情感都投入进这一部电影里面。

  电影杀青,他和顾琛也完了。

  他没有骗吴历,他真的喜欢过白宜衣。如果没有一次次吸食这些爱的余热,让自己陷入盲目爱恋的热情,拖着已经成为愧疚和懊悔容器的躯壳,他没有办法活下来。

  只有偶尔的空隙容他喘熄期间,他才会想到,如果吴历在这里,一定不会让他这样活。

  事实上他的运气不太好,吴历终于出现在他面前,打破了他自欺的壁垒。

  七年的茍延残喘骤然都被撕裂,丧钟响了,他才听到余音。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这条作话实属你我有缘,我决定端着碗抓着小连到你家蹭饭!这是什么!(夹一筷子)小酥肉!(小连嚼嚼)这是什么!(夹一筷子)炖羊肉!(小连嚼嚼)这是什么!(夹一筷子)爆肚丝!(小连嚼嚼)这是什么!(夹一筷子)大肉包!(嚼嚼)这是什么!(夹一筷子)虾饺!(嚼嚼)好吃!(眼睛发光)(再夹一个)这是什么!(夹一筷子)青椒!(小连嚼嚼)呸呸!(灌可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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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恶我节奏太慢了还没写到发现真相,让我下章再努力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