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刚开始了没有多久的婚礼,已经不仅仅只是一场闹剧。

  太子拒婚,未来的太子妃,逼着国君换个人当太子,无论怎么处理,国君的颜面都已经扫地。

  朝臣纷纷不敢直视这种场面,却暗暗地在心里惊奇,所有的人这才知道,原来国君定下的太子妃,竟是炎夷国的公主。

  炎夷国近年来因着在国境内挖掘出了一处矿脉,大大地加速了国家的生产速度,国力也因此得到了大幅提升,虽然尚且不能与当朝相抗衡,但较之其他的边境藩国,可以说是今非昔比。

  谁能想到,帝王竟不声不响地用太子与炎夷联了姻,这其中的目的为何,众人心中明了得很,这一场婚礼,怕本就不是为了给太子纳妃而已。

  只没想到,向来就好拿捏的少年太子,却从一开始便没有打算如了国君的意。

  凤鹄天对于身侧那女子想要换了他这个太子的提议浑不在意,反倒是笑了起来,伸手便扯散了衣带,脱去了那身已为江傲穿过的婚服丢在了大殿上,朝着凤君宕直直跪了下来。

  三个响头声震大殿,凤鹄天顾不得额前溢出的血丝,再一次开口铿锵地说道:“儿臣终于还是辱没了太子的身份,也再不敢让父皇为儿臣的不肖,而费尽心思培育,今日儿臣便将这太子印鉴归还父皇,从此以后,儿子只为人子,不做人臣,望父亲成全!”

  说着,便将那象征着储君之位的太子金印高高地举过头顶。

  儿子,父亲,他的用词已经决定了他必不回头的去意,连一直没有什么反应的凤君尧都因为这两个称呼而看了他一眼。

  凤君宕眉聚如山,终于还是沉声说道:“好!好一个只为人子,不做人臣!”

  他看着在他面前跪地不起的凤鹄天,竟然觉得,这一切早该如此!

  那年兄弟阋墙,夺嫡上位,为了这权位踏尽了自己兄弟的鲜血,可不是早就预示着自己也必然会要众叛亲离?

  如今儿不是儿,父不是父,原就是属于他的天理轮回。

  可即便如此,就算是所有的人都离他而去,他也要在他的山巅之上,长立百年!

  凤君宕忽地一挥衣袖,沉声道:“传寡人的旨意,太子凤鹄天,不法祖德,不遵寡人训,无德为储君而继寡人之大业,今废黜其太子之位,收回太子印鉴,将之贬为庶民!”

  掌印的大太监应声前来,凤鹄天的手中太子印鉴被那大太监拿走收进了盒中,那身婚服之下的杏黄色的太子服,也由宫人褪下,只剩一袭单薄的中衣蔽体。

  寒天腊月,凤鹄天却半点也没有觉出冷意,面色轻松,俯首叩拜道:“草民凤鹄天,谢陛下!”

  而后他抬起头看着凤君宕道:“儿子会在宫门之外,为父亲祈福,愿父亲百年安好!”

  说罢,便起身往大殿外走去,步履沉稳而坚定。

  满殿朝臣莫不唏嘘,去无人敢多做言语。

  大殿之上,凤君宕神色不明,再没看那倔强的身影一眼。

  而就在凤鹄天退出大殿之时,凤君尧便见喻古从旁门悄然而入,趁着混乱的局面来到了他的身后。

  等到站定,便倾身耳语道:“王爷看得不错,随纪太守入宫的那名侍从,便是江傲,只是,属下跟着他在这宫中跑了一圈,并未发现公子的踪影。”

  凤君尧早有心理准备,也预料到江衍若是不想让他发现行踪,便不会轻易地让人发现。

  听到喻古的汇报,只往纪临安那方看了一眼,便交代喻古说:“你跟着太……跟着鹄儿,确保他能安全出宫,江傲必然安排了人在宫外接应,你见机再探。”

  喻古犹豫道:“可是王爷……”

  “没有可是,”凤君尧打断了他的话,神情是不同以往的肃穆,只对着人说道,“喻古,这是命令,这是我给你下达的命令。”

  喻古深知这个“命令”的分量有多重,只得遵了这指令,道了声“是”。

  人刚刚退出去,便听得殿上最尊贵的国君唤了一声“三弟”。

  凤君尧扬眉,淡然起身,回了一声:“臣弟在。”

  如今婚礼已经没有了主角,那怕是要换人登场了,转换剧情了。

  隔了几个几案的纪临安也因着这一声“三弟”,而看向了凤君尧,手中的酒杯已空,却没有再添上一杯的打算。

  安定王凤君尧在这场闹剧之中,仿佛处在了漩涡之外,闹剧之后,怕是要成了这漩涡的中心了。

  只见刚刚废除了太子的君王一双阴鹜的眼盯着这朝堂之上自己的最后一位弟弟,神色不明地问道:“如今太子之位空虚,不知三弟心中,可有储君的合适人选?”

  立储是国家大事,岂能儿戏?凤君宕这一问,让大殿之上的朝臣众人都暗暗蹙了眉。

  难道真的要如这炎夷国公主所说,随意换个太子与她成婚不成?

  那国之颜面何在?

  可一想,这一问,问的却又是凤君尧,那便是将这难题推到了安定王的身上,其心可辨。

  凤君尧却没有因此而犯难,只向着国君一拜,说道:“回皇兄,自古储君之位能者居之,几位皇侄各有过人之处,只不知皇兄更看重的是人之德行,还是人之功绩?”

  一句话,又将这问题转回了凤君宕身上。

  凤君宕拧眉道:“自然是德行功绩兼具为妥,岂有偏颇一方的理,如此,三弟心中可有人选?”

  凤君尧拱手一礼,干脆利落地回答道:“回皇兄,臣弟愚钝,心中并无合适人选。”

  国君听得这一句,瞬间一张脸更加黑沉了起来,质问道:“那三弟的意思便是,寡人这十几个儿子当中,竟没有一个能担大任的?”

  凤君尧道:“皇兄息怒,臣弟以为,若论德行,众位皇子自然都是出众的,只是他们年岁尚小,尚未出过几次宫门,何来功绩可言?”

  就事论事而已,凤君尧并不觉得如实说出自己的看法有什么不妥,可底下的人却不由得为他摸了一把汗。

  若论“功绩”,谁人能比眼前这位安定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