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通知我什么?”
凤君尧退下了厚重的裘衣踏进焱阁内室,便见几人正围着饭桌说着话。
桌案上的吃食冒着微微的热意,看着却不像动过筷子的模样,凤君尧不禁皱了皱眉,说道:“什么事这么重要,需得吃着饭的时候说?”
医者是最重养生,凤君尧因着江衍身子的问题,更是注重得很。
凤君尧:“食不言,先用晚膳吧,有什么要说的,都等吃完饭再说。”
王爷令下,便是江衍也没再说些什么,众人便都安安心心地用起了晚膳。
直待到杯盘都已撤下,江卓也起身离开,凤君尧才从袖袋中取出来一枚腰牌,问江衍道:“可是要跟我说这个?”
“你又知道了。”江衍挑了挑眉,拿起那块中护军腰牌随意看了看,问他,“她已经找过你了?”
凤君尧没有隐瞒的意思,只点头说道:“她叫人去了新兵营传信,约我明日在城郊一见,有要事相商。”
江衍瞟他一眼,有点懒洋洋地问道:“什么要事?谈情说爱的要事?”
凤君尧知他向来就是嘴上不饶人的,还是哄着说道:“我跟她何来情爱,你若不愿意让我去,我便不去,只别说这些浑话让自己不高兴。”
江衍撇撇嘴,哼哼着:“我为什么要不高兴?我可高兴着呢。你人在这儿,心在这儿,她可什么也得不到,看她求而不得,我为什么要不高兴?”
凤君尧笑,一副全凭江衍说了算的模样。问他说:“你既然知道她是求而不得,那明日,我这是去,还是不去?”
“自然是要去的,怎么说人家也当了你几年的王妃不是?”
江衍拍了拍凤君尧的胸口,指尖戳着他继续说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王爷可不能太没良心。”
明明不是真的在意,却总喜欢拿这没意思的过往来噎人,凤君尧是真拿他没了法子。
“在她那里有了良心,岂不是得在你这儿失了良心,这赔本的买卖我是不会做,”说着挑起江衍下颌亲了一口,“再说我同你这日日夫妻,指着你来报报这恩情不是更划算些?”
江衍笑,仰着头回吻了他片刻,这才懒懒地倚着人不想动了。
两个人靠坐在一起也不再说话,就感受着彼此的气息静静地休憩着,只是难免有些不确定这样的安稳日子还能过多久。
江衍不害怕飘离,只是岁月静好久了,总有些不想折腾了。
直至下人将澡汤送到了房里,江衍才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然后俯身牵了凤君尧的手,引着人边走向屏风的后头,边懒洋洋地说道:“明日当然是要去的,但不是你去,该由我去。说好的,我若要杀她,你便看着,那便该由我来决定,要怎么断了她这份不该有的情。”
翌日晨起,天似乎又比前一日冷了不少,北风抚窗,带来了更深的寒凉。
凤君尧:“我与你一同去,我不出面,要怎么做全凭你做主。”
清早将两个人收拾妥当,凤君尧叫人备了车在府门口,否定了江衍骑马去城郊的想法。
凤君尧:“我知道你许久没骑马了心里不舒坦,等天气暖和了,我便随便你去哪里驰骋,但是现在不行,这身子还得再养养。”
数九寒天的,稍微有点寒气入体,江衍这身子少不得又要受罪。虽然这段时间他都在想着法子给江衍调养,但要想全然无碍,还是须得要写时日的。
江衍对这些总不在意,凤君尧却不能让他随便乱来。
江衍虽然不是很乐意乘车,但也知道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只得被凤君尧裹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坐上了马车。
马车里光褥子就铺了三层,江衍坐上去就有点犯困,感叹道:“这下可是真的成‘大家闺秀’了,这怕不是王爷你择偶的标准,一步三摇,弱不禁风的惹人怜?”
凤君尧但笑不语,递了个暖手壶过去,换来了江衍的又一句嘟囔:“我觉得近来畏寒也许不是我这身子的问题,怕是因为你供暖太过了,害得我离了热气就觉得不对劲。”
“我倒是想往后都把你养在温室里,好让你半点不受风吹雨打,免得成日里让我担惊受怕。”
凤君尧近来说起害怕倒是不遮不掩了,我不怕灭了自个儿的威风。
江衍:“那你倒不如打断了我这双腿,好叫我安安心心地躲在你的温室里不出来抛头露脸。”
凤君尧无奈,这人尽会跟他说些胡话,他怎么舍得?
马车行驶得平稳而悠闲,江衍被暖手炉烘得有点意兴阑珊,靠在软垫上闭上了眼。
许久,才开口淡淡说道:“等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你陪我回趟枯缇吧。”
他想枯缇的山水和……人了。
这些日子江衍时常会梦到在枯缇山上的日子,有时候是遇到凤君尧之前,有时候是遇到他之后。
无论是梦到什么时候的枯缇,梦里的一切都是他十分想要去留住的美好回忆。
娘亲一辈子没有远离过那座山,她说过那是她的家,是唯一一个能给她归属感的地方。
从前江衍不理解这种归属感,离了枯缇这几年,他才渐渐明白了。
人这一辈来来回回,走过了倾城的光景,为了追求的美好而奋不顾身,到头来其实只是想要一个让他安定下来的人,和一个同那人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的地方而已。
娘亲想要的那个人在枯缇,所以那里便是她的家,是她不愿远离的地方。
所以,至死,她都要留在那里。
“你想去哪里都可以,我陪着你。”
凤君尧揽了他到怀里,告诉他自己会一直在,无论上天还是入地。
“吁~”
马车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江衍在喻古出声提醒的时候坐直了身子,却没有急着下车,闭目养神了一会儿,再睁开眼的时候,神情已经似是完全换了个人。
“等我。”
看了一眼凤君尧,江衍没再多说什么,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怎么是你?尧哥哥呢?”
一声讶异的质问,换来了江衍一声清冷的笑声。
江衍:“尧哥哥?他,可不能是你的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