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路感觉到江衍一瞬间的情绪波动,再一看江衍神情,立刻跟着紧张了起来。

  他没见过江傲本人,所以并不知道这门内有一人就是现任毒门门主,那个曾经对江衍赶尽杀绝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见江衍立刻调整了状态,并未做声,江小路当下也不好多问,便也沉下心继续看下去。

  眼下这房内的氛围也有些微妙。

  一直安坐在上方的太子见江傲走了出来,原本没有多少表情的脸上竟多了一丝隐忍,只看了江傲一眼,便将视线看向了自己手边的茶盏,一言不发。

  倒是一直不太安稳的年轻太子少师反应明显,立刻上前了一步,语带质问地开口道:“江门主,为何一定要约在这洛弥城见面?你可知此刻安定王就在这城中,太子本就处在风口浪尖,你这样是置太子于何处?”

  江门主?

  江小路瞪大了眼,这人莫不是江傲!再看向江衍,却见他面上并无异常。

  “放在何处?”

  江傲哂笑出声,理着袖口走到了太子身前:“自是放在了心尖上。”

  年轻太子并没有因为这话而高兴,反倒是脸色瞬间又难看了几分,像是受了屈辱,握着茶杯的手都紧了紧。

  江傲:“这城中全是我的死敌,我冒着这么大风险来见你,还不能说明些什么吗?”

  江傲见太子对他视而不见,伸手挑起了他的脸。

  凤鹄天:“地点是你定的,我可有权利说个不字?”太子皱着眉头,强忍着没有拍开他的手。

  看到这里,江衍心下倒是笑了。

  虽说从小跟江傲不对盘,却不知原来他们也有相似之处。放着苏筋软骨的女子不爱,偏生都爱上了男人!

  只不过江傲比他还要不幸一点,这太子怕不是心甘情愿的。

  江傲笑了笑,也不生气,倒是放柔了声音,道:“左右呆在皇城也是无趣,出来走走,不是更好?”

  徐玑崇却是没有这闲情雅致的,脸色跟着难看了几分,看了默不作声的太子一眼,向江傲说道:“江门主到底为何叫太子来此处?眼下太子东宫之位飘摇,对你来说也大为不利,为何还这般儿戏?我想我们都很清楚,太子之位如若旁落,对谁都不是好事!”

  江傲看都不看徐玑崇一眼,所有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了安坐着的太子身上。

  嘴上却还是说道:“为何?凤君宕要巩固自己的江山,所以他忌惮凤君尧,欲除之而后快却不得其法。而你们,需要一个帮助巩固太子之位的人。恰好,你们父子所需要的我都能做到!你觉得到这里是为何?”

  果然这趟还是来对了,江衍眼底生出些许煞气,倒是想看这江傲打了什么算盘。

  屋内,听江傲这么说,本不欲多说的太子也忍不住问道:“既是要帮我,就不该让我这种时候出皇城。父皇既是已经有了废储之意,我的一举一动不是都如履薄冰?”

  江傲笑:“鹄儿,你还是太天真了。弱小如你,本就不在你父皇的眼里。对于凤君宕而言,一个没什么权势,没有后盾的太子,才能更加让他安心!你以为以你现在的势力,他会在意你出城还是有其他动作?”

  “……什么意思?”年轻的太子凤鹄天秀挺的眉皱得更紧了,“如果不在意,他为何要废我?”

  门外的江衍凝神听着,这倒也是他想知道的。

  凤君宕即便再多疑,一个尚未成年,且羽翼未丰的弱小太子实在对他构不上威胁。

  那么废储的必要性就值得去深究了!原本这些皇室你争我夺的事情跟他江衍半分关系也无,可现在谁让“他的人”也是这皇室的一份子,他不得不多留个心眼。

  江傲:“你就当真想不通?”

  走到桌前的江傲停了给凤鹄天倒水的手,扬眉看着他,好半晌才语带无奈地说道:“他想废你,是在什么事情之后?”

  这话一出口,太子立时不做声了。本就不太好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眼神也跟着闪烁不定起来。

  何时?这人为何还有脸过来问他是从何时开始?

  江傲自是知道他心下抗拒,却还是不紧不慢地说出年轻太子不愿意听到的话,满不在乎地说道:“是在发现我与你纠缠不清之后。”

  “砰!”茶杯被扫落在地,微热的茶水溅上了江傲衣袍上,染湿了一大片。

  江傲却看也未曾看一眼,只终于也微皱起了眉头。

  叹了口气,看了气得浑身发抖的凤鹄天一眼,走至桌案旁从衣襟中掏出一方帕子,将凤鹄天方才扫落杯盏时手上沾染的水渍细细擦拭干净,才开口:“你又在想些什么?你以为他是认为你行为不端,辱没了太子的身份才要废你吗?你未免太单纯!”

  本就气极的太子哪里听得了这些,更加激动了起来,甩开他的手道:“不是因为这个又是为何?!”

  江傲顿了顿,重又执起他的手,带着丝怜爱,叹道:“你知道为何,只是不愿相信而已……”

  凤鹄天瞥了他一眼,不答话。

  挣扎了几次没能抽回自己的手,只得放弃地任他牵着自己。

  江傲见他不再挣扎,安抚道:“你为何就不能想,他是为了胁迫我才选在这个时间对你动手?”

  见凤鹄天仍是不说话,只得继续哄道:“我不愿他动你,所以你父皇才会用你来跟我做交易。”

  “交易?”刚刚脸色有所缓和的太子霎时又白了脸,脱口而道。

  毕竟是个还未成年的孩子,什么都直接写在了脸上。

  连江小路看着都觉得这太子心性未免太稚嫩,怎么可能会是江傲这等老狐狸的对手。

  果真,江傲见他又要阴沉下去的脸色,轻轻一笑,执起年幼太子的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笑道:“于他是,于我不是。”

  凤鹄天一时无话,瞪了江傲半天,才回道:“……少说些冠冕堂皇的话,交易便是交易,你敢说于你没有好处?”

  江傲顺着他的话说道:“是,于我自然是有好处,这好处不就是你我之间不会再有阻隔?”

  凤鹄天道:“……是你单方面纠缠的我!”

  “对,我纠缠的你。所以凤君宕才有把握,我会为了你接受他的交易,助他除了凤君尧。”

  江傲已经多次提到要除掉凤君尧,屋外的江衍已经听得眉眼微皱,跟江小路对视了一眼,心中早已生出打探清虚实的心思来。

  可显然现在的时机不对,便只得按耐住心中疑问,继续屏息听了下去。

  凤鹄天:“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你就这么有把握?”

  江傲见凤鹄天的心气下去了些,便也就放松了下来,道:“有没有把握,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考量。”

  “谁担心你?我只怕你失手我便白跑这一趟。”

  一向自视甚高的江傲却也不怵,反倒是放松了神色,笑着哄道:“不气便行,其他的交给我就是了,你只管安稳地坐在这个位置上。”

  这般哄着,凤鹄天脸色渐渐缓和了下来。

  这之后,屋内的人再没有提及到什么计划内容,江衍心里虽有几分揣测,却也得不到证实。

  如此听下去也没有了必要,便轻拍了江小路的肩,示意让他跟随自己撤离。

  毕竟涉及皇家,这事,也确实该要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