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戎觉得自己这一天未免过得有点古怪。
早上他被陈琪拉住,被迫知道了自己被人陷害的全过程。
陈琪急得要命：“昨天我就想找你了，可是你手机关机玩人间蒸发，现在怎么办呀？我们去公关部问问怎么样？我觉得他们应该会出面的……你不要着急,你说你你你,打人就算了,怎么还被人拍下来。”
“是他们先动手的。”荣戎皱眉。
“我相信你，但是别人不相信呀。”陈琪深深吸气,“我们去公关部问一问，想出一个对策。自信点，你现在是个大主播了,大家都会帮你的。”
荣戎顿了顿：“可是我还是想开直播。”
陈琪感觉自己有点头晕,面前这个主播反而想个没事人似的：“都什么时候了还直播？现在主播不是给他们机会网暴你吗？”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得快过度通气厥过去了。
荣戎认真道：“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只要我能好好解释，大家会相信我的。”
小猫咪就是觉得自己能处理一切。
荣戎坚持：“我要开直播。”
陈琪急忙拦住他：“你要死啊,你想辞职早说！哪有这样往枪口上撞的！”
陈琪深呼吸，安抚道：“你先别急,别急,我们想清楚对策,不然到处都是骂你的人。”
“我没有急。”荣戎认真,“我就是想和他们说清楚。”
“祖宗啊！！”陈琪都快给他跪下来了,“祖宗！你一张嘴别人几千张嘴，你说得过吗？你冷静一点，我们从长计议,好不好？”
荣戎一旦认定一件事情，无论如何都想坚持做下去,他还是没有听从陈琪的劝告,毅然决然开了直播,打算和大家好好解释。
“你被人骂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陈琪守着他的直播，眯着眼睛离屏幕半米远，深怕污言秽语脏了自己眼睛。
——宝贝呜呜呜呜呜
——你受苦了，手疼不疼妈妈看看
——都怪那群啥逼，你别怕，妈妈给你撑腰
陈琪和荣戎：？
这弹幕走向怎么好像不太一样。
荣戎咳了一声：“关于我打人的事情，我需要解释一下。”
——你醒啦？你的瓜我们已经吃完啦？
——天翼3G可真的太快啦！
——现在澄清和没有澄清似乎也没有什么区别
——我是色批我先说，主播骑在别人身上揍人的样子居然有点瑟情
荣戎有点看不懂弹幕，然而还在解释。
发现事情不对的陈琪疑惑地点开微博，发现事情居然已经反转了。
那群小主播公开发布了原视频，明明是那群小主播逗弄荣戎在先，荣戎这才出手打了人。虽然姿势看着狠了一点，但是其实是正当防卫。
随后深海的官博连发两条微博，一条解约声明，针对这些主播的行径严重违反了深海签约主播的合约，单方面宣布与其解除合约。
还有是走廊的监控全过程，并不是荣戎耍大牌说小主播拦住了他的路，而是那群小主播故意刁难，挡住了荣戎的路，甚至在荣戎想要往回走的时候堵住了他。
分明就是蓄意欺负人。
再然后其中一个小主播晒出的急诊病历被人发现不对劲，有人说这份病历写得潦草，但是仔细看能发现这个主播并没有伤得很严重，只有几处淤青和擦伤，没有需要缝合的伤口。
甚至医生只给他开了一瓶云南白药喷雾，左转去药店就能买，偏偏还要去急诊走一遭浪费医疗资源，估计外科医生都无语了。
几个大的吃瓜号开始下海，第一时间开始转发反转消息——惊了，棉花现在算游戏区几个头部主播之一，这也能被小团体霸凌的？？
后面的话题就带上看不见的职场霸凌，和大家普遍的观点不一样，霸凌不仅存在于职场边缘人，在一些优秀的员工身上也十分常见。
浩浩荡荡的吃瓜大战终于拉下帷幕，只是速度之快，反转之强，令人有点措手不及。
很多人都在微博上说虚假塌房，发现不仅没塌还更爱了。
陈琪嘴唇动了动，觉得脑子有点懵：“老天爷，发生什么了……”
——-
冯晓看赵景时没有动作，轻喊了一声：“赵总。”
赵景时没回答。
他搓了搓脸，心里仅有的一点点的良心告诉他包办小猫咪一切并不是好事。
就像他之前看着荣戎把人摁在地上揍，等到事态不能再继续发酵下去的时候他才出面。他知道这些都不是大事，包括恶意，包括所谓的风评，荣戎能学会成熟和正确地处理这些才是大事。
但是他还是没忍住。
忍住不去处理的前半个小时，赵景时物游天外，他想去厨房拿点喝的，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厕所。
忍住不去处理的后半个小时，赵景时企图让自己把企划案看完，半个小时，看了两行，然后发现他把企划案拿倒了。
赵景时坐不住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出面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荣戎前程一片绿灯，意味着荣戎以后直播事业根本不会有阻碍，平心而论他不觉得是好事。
玩舆论？他太会了，他扳倒公司里那些他爸安插在周围的老员工的时候，公司里全是个顶个的人精，那可不是在网上请水军写大字报就能赢的。当时公司里关系错综复杂，别说决策的内容、公司未来的方向，赵景时那时就算在公司里打个喷嚏他爸都能知道。
赵景时花了一个月清理干净了那些人，至于手段，实在算不上多光彩。这件事直接导致了他和赵父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关系彻底决裂，但是这是私下的事情了，赵总明面上永远冰冷得像台绝对理智的机器，机器永远比老狐狸得人心。
处理这些事情甚至不用他出手，和老陆提几句的事情，老陆是人精，当然知道怎么做。
但是他还是亲自来了，吓了陆总一跳。
“赵总……台账？还是周报？还是下季度目标浏览量？我叫小李给你拿。”老陆搓搓手，赵景时那张冷脸太有压迫感，“季报不是前儿刚看过嘛，是出什么问题了？不至于啊，我们几个人不是当时都看过了……”
赵景时没说话。
老陆冷汗都下来了，不是这些还能是什么？都过去多久了赵景时总不能还拿自己给他送小男孩儿那件事记恨在心来搅局。
赵景时面无表情：“没什么，找你做几件小事情。”
办事好说别来坏事就行，老陆长舒一口气：“赵总你说就是了。”
办个事还大喘气吓死人了。
赵景时列了几个人名，要求老陆把他们全部解约。
老陆挑眉，瞬间知道是什么事情，诧异赵景时会因为这种小事刻意来一趟之余，点头道：“小事情，我这就叫助理和人事说。”
不止解约这么简单，赵景时叫冯晓拿出合同，指着一条乙方不得已任何理由抹黑公司及主播形象，让那群主播交出视频。
“要么赔钱，要么交出原视频。”赵景时说，“先把原视频拿到，然后公布到网上。”
“原视频不够，还有监控。我上次来的时候看见了全程，可是那群人先动手动脚的。”
那群人倒是没有那么聪明，完全没有顾忌监控就在
“放出来之后应该不用我多说了，你之前就是靠做这个起家的，公关那一套需要我教你怎么做吗？”赵景时随口抛出几个点，“把舆论放在职场霸凌，直播行业趋于饱和，自由职业利弊上去。”
说完这些，赵景时沉吟了一会儿，转头去找那几个小主播。
他不确定深海的人事能不能拿到原视频，赵景时想了想，还是决定亲自出马。
果然那群小主播都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赵景时倒是见惯了，装的死猪怎么能不怕开水烫：“就单单合同上这一条，我能告到你全家倾家荡产。”
有人眼神动摇，有人还是梗着脖子嘴硬。
“呸！原来那个娘炮真是你姘头。”
赵景时还是面无表情：“我记得你是本市人。”
那个人忽然脸色一变。
“你父母是不是都在本市？”赵景时压低声音，“别以为做不了主播还能有别的活计，你信不信我能让你全家在本市找不到工作？举家搬迁也许是个好选择。”
“他还真就是我的人，知道他是我的人还敢动手动脚。”赵景时拍了拍那个小主播的肩，把他摁会座位上，“真好奇你到底是靠什么进的深海，至少不是靠脑子。”
把在名利场上那套威逼利诱加恐吓的一套搬上来，冯晓连连摇头，不带这么吓人的。
那群人面面相觑了几秒，终于松口了。
所有事情做完，赵景时看了看表，才过去了一个小时，甚至还有时间和老陆聊几句生意场上的事情。
偏偏老陆拐着弯问荣戎的事情。
赵景时摆手，有点无奈：“别问了老陆，八字没一撇，忙前忙后也没见他笑一声。”
“和我说一声就行，下面人会出面解决的，非得搞得那么大阵仗。”老陆撇嘴，“不知道的以为我这儿出什么问题了，这不请我一顿我可不答应。”
“老陆，你是过来人。”赵景时叹气，“你说我不亲自来一趟能放心吗？”
陆总消化了一下赵景时说这话的意思，他震惊地看了赵景时一眼，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真看上了？打算带回家的那种？”
赵景时没说话，默认了一切。
陆总佯装给了自己一掌：“嗐，你陆哥老了，眼神不好。这阵仗算小了，我刚才怎么没帮忙吼两声帮弟妹助威。我说你这千年老树最近花边满天飞，合着是自己先开花了。”
赵景时看了他一眼，对陆总诡谲的比喻表示无语，但是莫名其妙吊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赵景时打算打道回府。
“要和荣小先生说吗？”冯晓快步跟上，问道，“是您帮他处理了这件事，他应该会很感激你。”
“算了。”赵景时摆手，“就说是公司出面处理的，和我无关。”
“这不像您的风格。”冯晓顿了顿。
赵景时转身，嗤了一声：“我是什么风格？”
从来不做没有目的的事，对无聊的事情不热衷也不上心，像机器一样试图寻找最优解。
冯晓心里默默吐槽完，顾左右而言他：“这是和小荣先生拉进关系的机会，他会感激你的。”
赵景时想了想他上次拉架的时候荣戎那张陷入亢奋又疯狂的脸蛋儿，还有略嫌不满那句我可以解决。
他可不敢保证荣戎不会因为自己帮他解决了困境而生气。
“感情不是生意，拉进关系的机会有很多个，你选了个最像乘人之危的。”赵景时不咸不淡地，“昨天推掉的行程都排上了吗，上次那个林总说晚上想聚聚，地址他来选，你去订位子。”
赵景时这么多年风风雨雨过来了，生意场上乘人之危的事情可做了不少。冯晓作为一个大龄单身男青年，不太明白感情和做生意有什么区别，但是还是点头：“已经办妥了，林总母亲是日本人，在沿江边开了一家新店，林总原话说请您务必赏光。”
赵景时嗯了一声，没有什么表情，转身就要离开。没有想到迎面撞上荣戎，荣戎正要离开深海，看见赵景时迎面而来，微微一愣，但是终于不害怕了。荣戎有一种奇怪的直觉，赵景时出现在这里可能和自己有关系，他追上赵景时，大着胆子喊他：“赵总。”
荣戎觉得事情解决地很奇怪，大张旗鼓地给自己放黑料，又忽然偃旗息鼓悄无声息。自己除了赚了一波吃瓜群众得来的流量，好像一切都和从前无异。
抱着这样迷惑的心情，他追上了赵景时，以前的赵景时算他的饲主，现在，现在应该能算朋友了。
林落生说得对，赵景时应该不会带自己讨厌的人去夜钓。赵景时把他当朋友，那他自己也要拿出一点朋友的态度，总是躲着赵景时可不行。
所以赵景时不回头也没关系，荣戎给自己打气，他得在赵景时面前表现得很有耐心。
赵景时停住脚步，回过头，荣戎站在他面前明显有些无措，明显是想说些什么。
路过人的人行色匆匆，迫于赵总的威压不敢看他俩，又恨不得竖起耳朵听清楚他俩到底说什么，好让无聊的生活得到些许八卦的滋润。
荣戎眯起眼睛笑，看起来带着一点天然又无辜的傻气，对着赵景时在汇报近况：“我的病好了，全好了。上次鱼很好吃……”
赵景时听懂了他的意思，少年有些词不达意地向他表示感谢，希望赵景时别太担心自己，自己现在好多了。
“下次还想去吗？”大庭广众之下，赵景时被迫努力把嘴角往下压。
荣戎挠挠头，露出有些窘迫的笑，偏偏睫毛微微一动，他站在窗边，天光落下，荣戎露出些许期待的目光来。
赵景时是真的后悔了。
他居然想让小猫学会处理那些恶意。什么叫成熟，明明小猫咪急了咬人天经地义。
是他想太远了，这些东西有什么好学的，明明现在这样就足够了，根本不需要做出什么改变。算他一点私心，赵景时叹气，只要他在，荣戎可以永远不用学这些的。
但是话虽如此，骗子小猫还是要惩罚一下。
赵景时凑近荣戎的耳畔，悄声道：“想再去一次？可以是可以，下次把你朋友喊出来，我们认识认识？”
荣戎眨眨眼睛，顿住，然后石化了。
作者有话说：
太晚了，前面那章明天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