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片湖在山里。
荣戎没有去过任何湖,他对冬天的湖泊没有概念。他好奇地到处张望，呼吸着微微发凉的空气，耳朵是风刮过的树叶的声音,鱼从水面跳出的声音。
天已经很黑了,荣戎的眼睛在黑暗里微微发着光,他能看清湖泊的涟漪，能看见远处的树,也能看见赵景时有点不自在，几近摸瞎。
赵景时夜盲，不仅夜盲,还有些怕黑,从小到大就这样,锁了车之后他眼前一片漆黑。铺天盖地的黑让他有一瞬间惶然，不过赵景时很快定了定心神,打算掏出手机照明。
然后他就感觉到有个软软凉凉的东西牵住他的手指，荣戎的声音小声传过来：“就在前面吗？那个清光渔家。”
男孩很小心牵住赵景时的食指,甚至不敢用力。
荣戎的手还是男孩的手,指节分明细细长长,触感却是细腻的,仿佛生温的玉,就是有点抖。赵景时点点头，伸手反握住荣戎的手，感受到手心里的手顿了一下,赵景时在黑暗里也能感受到荣戎转头投来的目光。赵景时低低地笑了笑，他打算不打开手机了。
荣戎感觉自己手心被暖暖地握着,于是也没有松手。
如果赵总现在不是睁眼瞎,估计能看见面前的人耳朵尖发红。
荣戎把赵景时牵到那家清光渔家面前：“到了。”
赵景时敲了敲门。
“谁啊……”一个年轻人打开门,愣了一瞬，“赵总你这么晚过来？我这渔场都关门了，这……”
“带朋友来。”赵景时点点头，“还能再开吗？”
年轻人迟疑了一瞬，他低下头，立刻打开门让赵景时进去：“当然可以，赵总愿意来随时都可以。”
赵景时调侃：“赵总？喊谁呢，我还是赵恩荣？”
荣戎抬起头，发现这人有点面熟。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之前他看见一个穿着潮牌的“赵景时”，他身边的年轻人好像就是他，只是没有穿西装，而是一身休闲的工装打扮。
年轻人嗫嚅了一下，立刻笑起来：“当然是喊景时哥了，那个人可不算赵总。”
精巧又护短的一句话。荣戎静悄悄地看着这一切，好像听出了一点眉目，但是好像又毫无头绪。
“我一直在想，我能和你心平气和说话，为什么不能和赵恩荣好好说话呢。”赵景时半玩笑地说了一句。
“这可不是我的问题，我也不能和赵恩荣好好说话。”林落生笑了笑，“赵总要不要先进来坐坐？我把你的渔具取出来。”
荣戎跟着赵景时后面，林落生目光落在荣戎身上，露出一点笑意：“赵总好眼光。”
赵景时见惯了林落生四平八稳的吹捧，于是并没有多放在心上：“赵恩荣才是好眼光。”
年轻人露出一点讨饶的神色，带着点讨好和示弱：“关恩荣什么事呀……我给赵总去拿渔具，边上这位小先生也是一样的钓竿？”
荣戎更觉得他眼熟了。
赵景时说：“和我一样就行。”
林落生眯起眼睛：“稍等一下。”
赵景时点点头，领着荣戎去往渔场，去渔场的路有灯。赵景时现在无比痛恨这里居然有灯。
“我好像见过他。”荣戎嘟哝。
“见过他？你说林落生？”赵景时挑眉，“哪里？”
荣戎思索了一下，把之前见过他俩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所以你知道赵恩荣？”
荣戎摇摇头：“不知道，不过现在我知道你和他很像，我还在深海遇到过他，他喊了我一声小猫。”
“你确实很像小猫。”
因为我就是。荣戎鼓起脸。
“所以林落生也认识……”荣戎努力想该怎么称呼赵恩荣，“呃，小赵先生？”
赵景时嗤了一声：“林落生应该算我弟妹。”
荣戎瞳孔地震，脑子陷入一片空白。
弟妹，弟妹？？所以林落生和赵恩荣是，是情侣？
赵景时拍拍他的背，感受到了荣戎的僵硬：“不说这个，鱼竿给你。”
荣戎迟疑道：“可是我不会。”
赵景时手把手教他，先用饵料打个窝。
周围静悄悄的，鱼似乎也没有什么活力，但是荣戎还是很兴奋，这和他企图去小区池塘和锦鲤斗智斗勇完全不一样。
赵景时指点他打窝，然后放杆，荣戎专注地盯着浮标一动不动。
赵景时却在感叹这个时间月亮出来了，淡淡的月光下连荣戎的睫毛都能彻底看清。
这样漂亮的男孩子却有主了，不仅有主自己还把人家拐出来了。
但是说来也奇怪，哪怕是这样，荣戎的金主居然能沉得住气。
“上钩了！”荣戎忽然收紧鱼竿，但是没有用，鱼一个劲往下面沉。
赵景时及时接过鱼竿，于是他们收获了今晚的第一条鱼。
荣戎忽然反应过来赵景时钓鱼的经验，之前不可能没看出自己买的草鱼是养殖的，单纯就是为了逗自己开心。
赵景时感受到荣戎的思绪纷飞：“怎么了？”
荣戎摇摇头：“没有。”
天色已经很晚了，两个人其实没有钓到什么鱼，三四条巴掌大的鱼。荣戎倒是非常满足，回去的路上还亢奋得不行。回去的时候林落生已经架起了烤炉，接过桶数了数：“今天太晚了，看起来没有什么战果。”
林落生想了会儿，去拿了一小碟醉湖蟹和醉虾：“吃多了对身体不好，尝尝味道吧。”
说着林落生利落地点了火，麻利地开始处理鱼，
林落生很清秀，是一种成熟男人的清秀，荣戎抬眼看着年轻的男人手起刀落，林落生看了荣戎一眼，给他一把小刀和一条鱼让他自己剖着玩。
收拾完一切，林落生拎着处理好的鱼走到火边。
荣戎挺喜欢林落生，他身上有一种令人亲近和放松的感觉。赵景时也只是静静看着荣戎往林落生身上靠，像两个小活物凑在一起，在跳动的火光里是不一样的漂亮。
荣戎倚在林落生身上，嗅了嗅林落生身上的味道，忽然抬头：“你这里除了鱼还养了什么？”
林落生宽和地摸了摸荣戎的脑袋，回答：“没有呀。”
荣戎哦了一声，但是他总觉得能闻到一点动物皮毛的味道，带着一点他说不清楚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荣戎忽然又没头没脑问了一句：“湖边有很多狐狸？”
林落生：“可能吧，我没看见不代表不存在。”
荣戎不说话了，可是他明明闻到类似狐狸皮毛的味道……
倒是林落生，慢慢直起身子，坐得离荣戎远了一些。荣戎还在疑惑，他倒是看出来了，是只刚刚长大的小猫妖。猫咪是天生早慧矜持的性子，面前这个好像有点不一样。
不过那小动物的直觉倒是异常的敏锐。
林落生在烤鱼，没有闲暇吃东西，赵景时来这里只是为了逗小孩玩儿，并没有什么闲心吃东西，不然他才不愿意冒着碰见赵恩荣的风险来这里。林落生烤的东西一半进了荣戎的肚子。
林落生企图劝劝，但是荣戎一脸兴奋和满足，于是摇了摇头，当自己没说。
等到荣戎吃不下了，林落生收拾东西，踩灭了火，他抬头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位是回去还是在我这里住？”
荣戎有点吃撑了，这里回市区很有些距离，荣戎看上去不是很想一路颠簸。
赵景时端详了一下荣戎的神色，决定留下来。
不过这家所谓的清光渔场并没有那么大，一般情况并不接受有人夜钓，很多地方都是用来存放渔具，还有饲料饵料，除了主卧就剩一间客卧。
“可以是可以。”林落生揽过荣戎，盯着赵景时，“荣戎和你睡吗？赵总？”
赵景时抬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其实他就是这个意思，但是被人戳穿了，于是很不自在咳了一声。
林落生一脸我可不像你相好这么好骗的表情，拉住荣戎的手腕：“荣戎和我睡。”
荣戎：“诶？”
但是还是被拉走了。
“你觉得赵总怎么样？”
荣戎缩在被子里，有点茫然：“什么叫赵总怎么样？”
林落生换了一个方式问：“你觉得他对你好吗？”
荣戎小心翼翼地回答：“我不喜欢他。”
林落生来兴趣了，他靠近荣戎问：“为什么？”
荣戎沉默了一会儿：“我觉得他讨厌我。”
林落生都要笑起来了，刚长大的小猫崽和成年很久的猫咪确实不一样：“谁会带讨厌的人大老远来夜钓？”
荣戎细声细气地哼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荣戎小声问道：“可我还是闻到有狐狸的味道……”
没有人回答他，林落生已经睡着了。
——
第二天一早。
林落生看见荣戎蜷在被子里，一张脸红扑扑的。
荣戎从早上开始就恹恹的，肚子也隐隐作痛，感觉没什么力气。
林落生好不容易把他从被子里剥出来，贴了贴他的额头，思考了一下：“今天早上喝点粥怎么样？”
荣戎晕晕乎乎地点头。
林落生伏下身，贴在荣戎耳边小声提醒：“可能有点烧，小心一点。”
荣戎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忽然一个激灵。
他发烧了？？
作者有话说：
狠狠嘲笑老赵家两个媳妇，别说是女人了，连人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