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满跟墨姜。
躺在上好锦缎的床上，忍着身后的疼痛，右手用力的攥住身下的褥子，眼角一滴泪掉下来消失了，只留下了绿色锦缎上一个小点点。
感受不到任何的欢愉，只是被迫的承担着这一切，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如果再来一次，他或许真的不会去跟着和楠喝酒，绝对不会。
可是一切没有如果
夜还很长，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天亮。
或许天亮了就好了吧。
墨姜是真的这么想的，他喜欢的人什么样的没有，只是这种小地方出身的人根本就不配占主位，再说了，别人都是三妻四妾的，自己多招了男妾怎么了？
小满像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在店里人多嘴杂，小满不好发作，总是咬着嘴唇忍着，以至于形成了一种习惯，没事的时候，就爱咬着下嘴唇。
墨姜光顾刚记暖锅店的次数越来越多了，只是墨姜一开始没有发现罢了。
来了哪里也不去，雷打不动的坐在二楼，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小满的任何动作，墨姜还指明一定要让小满过来给他服务，是别人来的他就不让。
听听这无理的要求，小满每次恨得牙痒痒的去房里给自己打好气，有时还会哭过，只不过哭过之后用袖子擦干眼泪，又硬挺着过去。
有钱怎么了，就可以把别人当猴耍吗？可是小满他说不出来也质问不出来，他什么都没有，他只有一个至亲，而且这个人不仅知道且熟悉自己的软肋。
墨姜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么一个看着软乎乎的人，居然有一天会从自己这里消失掉，再也找不到。
他派人出去找，结果传到了父母那里，家里写信过来，父亲在信里痛批了自己一顿，墨姜怒了，把家里翻了个底朝天企图找到打报告的人。
尽管这么做，但有关这个人的消息也是石沉大海，他跑去问小刚了，却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不愿意醒来，这人气性怎么这么大呢，不就是自己说了几句不爱听的么，怎么就这么狠心呢？再说了，两人之间真的就一点儿美好的回忆都没有么？他教他写字，教他念书，教他...难道他就一点儿也不觉得美好吗？
过年他没有回去，他想万一这个人会来呢，会来看看小刚他们呢。
他等了等，小刚那里一天一趟的跑，可是始终没有看见那个人的身影，就连小刚都不知道。
拿起坛子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多余的酒顺着嘴角流进了衣领，醉醺醺的躺在大厅里，带着红晕的脸庞扭曲的在地上睡了过去。
不知为何，这个冬天尤其的冷。
小满裹紧了衣服，敲了敲娘亲的门，“娘，该起了，今个儿带你去看看大夫。”
屋内传出来几声咳嗽声，忧愁爬上了小满的脸颊，很是担心，于是站在门口等着，今天去多抓几副药吧，好好的多吃些药把身体的亏损补回来。
垂头盯着地上的一只小虫子爬来爬去，小满心里想着，等开春了，他就去找村长给自己划一块地，种点粮食。
门开了，小满娘的脸色不是很好，小满一眼就能看出来，心里很是不落忍，“娘。”
“没事，你这孩子，看什么大夫啊，那钱留着给你娶媳妇用，别乱花钱。”
扶着娘亲的胳膊，小满皱了皱眉头，“娘说的什么话，给您看病哪会花钱了，只要您好好的，比什么都强，您可别说什么胡话了，娶媳妇的钱不用您操心。”
拉过来板凳小满还贴心的在上面铺了一层垫子，扶着娘亲坐下之后，小满先倒了一杯水，“娘，您喝着暖暖身子，饭一会儿就做好了，吃点我们就走。”
捂着鼻子又咳嗽了两声，压抑的好像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咳，咳，好。”
因为天冷路滑，小满背起自己的母亲前往附近最近的医馆。
烟火熏得小满的眼睛疼，可是他就是哭不出来，他恨自己，为什么一意孤行，大夫说娘亲时日无多，接下来的日子就好好过，别有什么负担，他跪下拼命的求，可是大夫不为所动，说是恶疾。
小满后悔了，他不知道自己磕了多少个头，看着母亲那满头的银丝，胸腔涨的厉害，心口疼的他木讷的看起来，像是没有灵魂的走过去。
“小满？”一声轻声的呼唤，唤醒了木然的小满，抬起手指压了压眼眶，将眼眶的酸涩压下去，才回头，张嘴低声呢喃一声，“娘。”
“怎么了？”
见儿子脸色不是很好，很是担心，小满顿时摇摇头，“没有没有，娘亲在这儿坐着，我去抓点药，咱就回家。”
苦涩的药香争先恐后的钻进小满的鼻子，挠的心痒，逼得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滴进了黑色冒着热气的药碗里，跟墨色融为一体，好像从未有过一样。
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使劲吸了下鼻子，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的糟糕，才端着药进去。
“娘，喝药了。”
过了这个冬天就好了是吧，这个冬天一点儿也不好熬。
......
万物复苏的时候，小满提着篮子去了山上，里面买了很多果子，都是爹娘生前没有吃过的，小满想着买来给二老尝尝。
坟前的草长了起来，还长出了几朵小花，在微风里轻轻摇晃。
小满嘴角带上微笑，这样也挺好的，生同衾，死同穴，拔了周围的杂草，把东西都摆好，恭敬的跪下，上香，磕头。
生前娘亲的遗言，仿佛还漾荡在小满的耳边。
“娘都知道，娘知道。”
“要是娘走后，没人照顾你，你就答应了，答应了，这样我在下面也放心。”
“娘啊，以前逼你，是想给张家留个后，娘看出来了，要是违背自己的心愿，就不要委屈自己。”
小满泣不成声，拉着母亲的手垂着头，眼泪鼻涕的抬头，慌忙的摇着头，他想若是长跪不起是否能换来母亲的长生，可是答案是否定的。
“爹，娘，不孝的孩儿来看您们了，孩儿不孝，以前总是让你们费心，浪子回头，也没有让娘亲您过上几天好日子，我真的不孝。”眼含热泪对着拱起的两个坟堆说着话，“可是，孩儿想您们了，您们也不说来我梦里看看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没有您们，时间仿佛停滞了一样。”
“不过，娘亲，我在你之前种菜的地方，养了几只小鸡仔，每天叽叽喳喳叫的可欢了，您要是看见一定喜欢的。”
絮絮叨叨说了些零碎的事情，阖上篮子，满是不舍的说：“爹，娘，我下次再来看您们。”身后的大树随风摇晃了下，树枝互相碰撞在一起，发出吱吱声响。
————
“你个逆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一声呵斥，杯盏落地，迸溅的残片划伤了墨姜的额头，地板上开出一朵娇艳的红花。
夫人着急的走上前，抚着墨成昀的胸膛，“哎呦，老爷，你有话就好好说，你生这么大气干嘛呀。”
低头看了跪在地上的儿子，额头还在淌血，满眼心疼，“老爷，咱就一个孩儿，你怎么还舍得动手了，你看这伤着了，以后这怎么得了。”
甩开夫人的手，气的胡子都在抖动，“我就没有这个逆子，你看看，就是因为你溺爱他，他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荒唐，如何能喜欢得了男人？！”
被自己的夫君这样背刺，眼里弥漫伤雾气，拿起帕子捂着脸，“老爷这样说，还不如和离算了，我跟姜儿出去过。”
“不是，夫人，我在说孩子，你别闹了。”听见自己的夫人哭了，墨成昀也说不出来话了，这怎么就闹到要和离的地步了？“哎呀呀，夫人，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他找谁都行，我不说了。”看了一眼地上的墨姜，还是拿起剩余的杯盏扔了过去，“逆子，你看给你娘气的，出去，碍眼。”
墨姜：“......”
“谢父亲母亲成全，孩儿这就去把媳妇给追回来。”拱手留下这么一句话，起身就走，只留给老两口一个背影。
墨成昀气的差点厥过去，他啥时候说了？啊？
少年翻身上马，策马扬鞭，藏青色的发带逆风扬起，诉说着此时主人的心情。
给鸡圈里撒着吃食，听见门栓响动的声音，小满下意识的抬头，他才想起来，之前赵叔照顾自己颇多，他今天的排骨，就给赵叔也端过去一碗。
“赵叔，不用麻烦，碗下次在给我也是...”可以的，最后几个字卡在嗓子眼里，小满惊愕的看着来人。
此人风尘仆仆，外面的棕色马打了个很响的响鼻。
像是被钉在了原地，小满过了很久才说出来第一句话，“你，你怎么来了？”
墨姜摊开手，没有说话，只是把马牵进来，找了个桩子拴起来，这才走过来，眼睛定定的望着小满，“我来，带我娘子回家。”
纵然知道他说的意思，但是小满还是想装傻，推开眼前的人，“这里没有你的娘子，你走。”
被推的一个踉跄，墨姜也不恼，笑着上前，将小满箍进自己的怀里，“自然是有的，这不就是。”
“放开。”大白天的，若是有人进来怎的好。
恼红了的脸，墨姜此刻是喜欢极了，捧起脸颊揉了揉，眼皮打架似的努力的睁开，吐出一口长长的气，再看见小满的瞬间，绷了几天的神经开始放松，此刻有些疲惫，“好了，我几个晚上没睡，从京城骑马赶过来的，别闹。”说完便低头伏在小满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