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好像不是去我家的路。”
谢摘扒拉着窗户,外面的风景飞驰而过，雪花飘落到他的头上，很快就化作水珠。
他也很快就被身后的赵持星给摁了回来,老老实实的坐在了软垫上,怀里还被塞了个和车里完全不搭调的明黄色圆枕头,上面还画着小狗图案。
赵持星：“是去我家的路。”
谢摘：“诶？今天不和我睡觉吗！”
赵持星听到这句话,沉默了小会儿：“……不是,是去收拾东西。”
谢摘立马扔开枕头扑了过去,开开心心的说：“你终于打算彻底搬过来了。”
说完之后又忽然皱起了眉头，他还记得赵睿才那天说过的话。
谢摘犹豫：“可是……”
赵持星知道他在想什么，轻轻摸了摸他的脑袋,说：“已经没关系了。”
上辈子自从赵睿才死后,赵持星调查过很多他身边的线索,都没有得到半点关于自己母亲骨灰的消息。
而这辈子他一直都派人跟踪赵睿才，却同样无法从他的踪迹中找出任何蛛丝马迹。其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赵持星已经对此不抱任何希望。
他清楚赵睿才手里，很可能根本就没有骨灰,这一切都只是一个为了更好的拿捏他的幌子。
早在许多年前那次意外中,他们就彻底的弄丢了母亲。
而他留下的真正原因,只不过是那幼年时美好的记忆。
就像今日谢摘所说的，他或许应该向前看了。坦然的面对这一切,不必纠结于过去。
况且,最开始没搬过去的主要原因,还是怕赵睿才会对谢摘做些什么,而他当时的能力并不够,无法很好的保护他。
现在却完全不一样了。
小狗也不知道笨蛋主人在想什么，看他半天没说话,就忍不住贴得紧紧的，眼神里都变得多了几分怜爱。
赵持星：……？
“我会帮你的。”谢摘亲吻着他的脸颊，把头埋牙膏他的脖子上，坚定的说，“我们会找到妈妈的，一定会。”
赵持星静静的坐着并没有说话，只是鸦青色的睫毛有些轻微的颤动。
小区还是和以往一样吵吵闹闹的。
路过了好几个人认出了车的昂贵，都忍不住假装不经意的走过来想看看车主是谁，但在发现驾驶员像个□□之后退后了几步，隔了些距离看来看去。
但当他们发现从上面下来的人是赵持星之后，脸色忽然就变了，立马就带着小孩溜得老远了。
谢摘：“……”
他看着抱着小孩飞奔而去的大妈，一瞬间迟疑了一下，歪着头看向自己身边的赵持星，又看了看身后面光头、脸上还有刀疤的司机大哥。
他们看到赵持星之后跑的那么快干嘛，像是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怎么看也感觉赵持星十分的无害吧。
虽然说常年面无表情，在外人面前完全不懂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情似的，但是这么乖巧漂亮的外表，无论谁来看也是那种好学习乖乖崽吧。
在小狗心里面赵持星简直像糊了18层滤镜，就算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也散发出圣光，完完全全的就是天使。
谢摘最后得出结论：“一定是赵睿才又干了什么坏事，影响到了你的名声，让大家都离你三丈远！太坏了！”
赵持星面不改色的点头：“确实，太坏了。”
司机大哥：……
这小孩编瞎话自己骗自己的能力有一手。
不应该啊，怎么到现在了，老板在他心里还是一副纯洁无暇的样子？
“洁？冰清玉洁，”谢摘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司机大哥，“赵持星冰清玉洁？”
司机大哥：……什么鬼？！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说出来了什么，立马就捂住自己的嘴巴，但这样掩耳盗铃的行为毫无意义，谢摘正睁着大眼睛看自己呢。
很显然，另一道眼神也飘向了他。
车里的暖气似乎没那么足啊！
司机大哥尴尬的笑了一声，飞速的摇上了窗户。
谢摘：“？”
赵持星收回了视线，一手撑着伞，一手掰正他的小脑袋，推着他往前面走。
雪下的越来越大了，飘飘洒洒的，让小狗时不时就想要探出爪子想要接住，还忍不住去捞旁边绿化带上的雪。
不过这样的行为很快就被制止了。
因为冷而泛红的手被握在了赵持星的手心里，随后两个人十指相扣，在体温回升的同时，心也变得炙热起来。
谢摘看看自己被牵着的手，又偷偷摸摸的看向赵持星，大概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总觉得很可爱。
晚风轻拂，落到了赵持星的肩头，就连那鸦青色的睫毛上也点缀着几片晶莹剔透的雪花。
唇红齿白，黑色的头发乖顺的垂在两侧，脖子上还带着红围巾。
嘿，赵持星是白雪公主！
谢摘美滋滋的想着，忍不住又亲了一口。
赵持星：“……”
虽然并没有说任何的话，但谢摘还是能够从余光中发现他耳朵尖红红的。
两个人一起上了楼，但此时却与上一次到来的心情截然不同了，另一种更加轻松的情绪，代替了原先的紧张与压抑。
现在就连漆黑的走廊，和门口堆放着的杂物看上去都要比原先顺眼许多。
钥匙插入锁孔，打开门后谢摘发现里面与之前完全不一样。
整个客厅看起来都是崭新的，原本发霉的墙壁被重新刷上了白漆，杂乱不堪的酒瓶与垃圾都消失不见了，就连之前被赵睿才踢坏的门框也被修好了。
这里看上去终于有了家的样子，可现在赵持星就要搬离这里了。
赵持星忽然说：“这里并不是家。”
谢摘：“诶？”
他不太明白的歪着头看向了赵持星，眼神中带着些许疑惑。
客厅中橘色的灯光柔柔的罩在他身上，让它蓬松带着些许卷的发尾看上去仿佛发着金光，就像是神话中的那种纯洁无暇的天使。
赵持星垂下眼，轻轻的抬起他们两个相握着的手，温和而平静的说：“只有和家人在一起时，我们才能把房子称之为家。”
谢摘听到这句话之后眨了眨眼，指尖下意识的蹭了蹭他的手背，心里忽然有些泛酸。
门还并未关闭。
外面的冷风呼呼的往里面吹，可是另一种莫名其妙的暖意却涌上了心头。
家人。
他们两个是家人。
谢摘无声的说出了这个词。
然后有些发愣的盯着对方的脸看了许久，然后忽然间就扑了过去。
门被一下子关上了。
谢摘就像小狗舔食一样轻轻的舔了舔他的脖子，毛茸茸的头发蹭着赵持星的脸颊，全身的重力都压在对方身上了，以至于赵持星不得不伸手搂住他的腰，避免他掉下去。
黑色的大衣被莽撞的小狗弄得乱糟糟的，露出了里面的马甲以及白衬衫，扣子解开了一颗，能看见里面浅浅的红色印记。
谢摘抬起脑袋，那双明媚的眼眸之中带着期待与新奇，他说：“看来全天下你也最最喜欢我。”
“是，我最喜欢你。”
赵持星低声的笑了一声，将他抱起来坐在自己的小臂上，另一只手去搂住腰部让小狗能够坐得更稳些。
小狗又去吻他，从眼角一路吻到唇边。
软乎乎的纯触碰过的地方让赵持星感觉有些滚烫，他们两个紧紧的贴在一起，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对方跳动着的心脏，那是如此的炙热。
而谢摘是如此的耀眼。
闹腾完之后，终于到了收拾的环节。
谢摘坐在床边上，问：“你那天把他送去哪了？”
其实早就想问了，不过之前一直惦记着老爷子昏迷的事情，后来忙着忙着就忘记了这件事情，而赵持星也没有主动的告诉他。
赵持星平静的回答：“送到家里来了。”
谢摘点头哦了一声，眼睛转了一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问：“只是这样吗？”
赵持星看了一眼被重新粉刷过的墙壁，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只是这样。”
“那你之前回来有遇到过他吗？”
“遇到过，”赵持星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我已经跟他提过搬出去的事情，我认为这段时间他不会来打扰我们。”
“这样呀。”
谢摘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他这次倒没像之前一样提出疑问。
目光同样放到了身后被粉刷过的墙壁上，念叨了几句这里确实不太适合住人，就算墙壁被重新粉刷过了，也看上去有些破破烂烂的。
“也许不该请人来粉刷墙壁，而是应该重新砌一面墙出来，我都能看到上面的裂纹。”
“老旧的痕迹罢了。”
赵持星说完这句话之后，盯着谢摘脸上的表情看了片刻，在被发现之前很快移开了眼。
……应该没有察觉到？
他并不确定，毕竟在某些方面比较迟钝的小狗，有的时候在这方面上过于敏锐了些。
赵持星有时候总会猜测谢摘原先所在的环境，是什么造就了现在的他，他曾经在那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又经历过什么呢。
赵持星还没思考完，就忽然听到了旁边小狗的一声惊呼。
“有蛇！”
“蛇？”
赵持星迅速的将小狗提溜了起来抱在怀里，然后迅速的扫视了一遍周围的环境，在墙角确实发现了一条细细的小青蛇。
看上去跟蚯蚓似的，一副伤害力为零的模样，听到两个人的惊呼之后迅速的溜走了。
不过毕竟是一条蛇，现在还在房间里面，这让赵持星有些担心的问：“要先离开吗？可能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它在哪儿，应当是无毒的，但……”
谢摘摇摇头：“我不怕呀！就是觉得很惊讶，我以前也遇到过蛇哦！很厉害的！还会在地上绕成一个爱心呢！”
赵持星有些迟疑：“……爱心？”
谢摘疯狂点头：“没错没错，真是好厉害的一条小蛇，它的鳞片是漂亮的蓝色，眼睛和你一样是琥珀色，跟你一样可爱哦！”
赵持星显然是无法理解小狗的脑回路，也很难将蛇类和可爱这个词语联系到一起去，不过谢摘既然都这样说了，他也只能够顺应着对方的话来。
毕竟小狗开心最重要。
但此时的谢摘显然情绪上面忽然变得非常低落，有些闷闷的说：“我还养了很久很久呢，就是不知道我死之后……”
小狗意识到自己说漏了，立马就闭上了嘴巴，一脸心虚的悄悄抬起眼睛看向了赵持星，而赵持星也非常顺从的假装没有听见。
谢摘：“呼……”
赵持星的东西很少，而且大部分重要的东西已经搬到了谢摘家里，线下回来收拾的也都是一些小玩意儿，一人一个包就打包完毕了。
最后关掉房间的灯，合上了生锈的铁门。
赵持星站在门口最后看了一眼，恍惚间记起来刚刚搬过来的时候。
已经过去许多年了。
不称职的父亲，病弱的母亲。
幼时的记忆并不清晰，一家三口美好幸福的生活如同昙花一现，更多的是被争吵与灰暗的阴影笼罩。
但——
妈妈，我抓住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