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弈把摔倒的余年抱上车之后也上了车,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一路上都焦急地询问余年的情况。
余年摔倒时半个身子直接着了地,幸亏用手撑了下,却也把手擦破了皮。
这事其实不完全赖司机,余年被疼的扯了下嘴角,还反过来安慰他。
司机依旧担忧地时不时通过后视镜观察余年,郎弈趁等红灯的间隙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没事,您安心开车。”
因为伤口上都是泥沙,余年只能把手心朝上搭在膝盖上,可即使如此还是疼的厉害,肩膀也不太敢动,于是他把头转到窗外,试图用看风景转移视线。
车子再次启动,狭小的空间里有股淡淡的机油味。余年再一次因为伤口的疼痛皱起眉头时,郎弈突然把他的手抬了起来,然后又轻轻放到自己的手心里。
“是不是很疼?”郎弈声音不大,听起来像是哄着问,也可能是怕司机听到压力大。
余年习惯性就想否定,可手背传来的温度让他觉得似乎可以再大胆一点。
余光偷偷看了眼开车的司机,余年点了点头,然后用和郎弈同样的音量回答,“疼。”
郎弈心疼地捏捏余年的手指,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不由得叹了口气,“你傻不傻?”
余年疑惑地看向他,片刻后明白过来,手指不自然地往回缩了下,低头笑道:“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白榆哥受伤吗。”
郎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因为换成是他,可能也会和余年做出同样的选择。
见郎弈沉默,余年也收起了笑容,微垂的眼睫遮住了眼里的情绪,他深吸口气慢慢吐出,再次转向车窗前轻生说了句,“对不起。”
郎弈不是第一次听余年和他说对不起,不熟的时候他觉得这个人真客气,可接触久了之后才发现,余年的对不起似乎只是为了让话题不再继续下去,并且只针对郎弈。
郎弈和余年也分别坐在后座的两头,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郎弈的手始终垫在余年的手背下面,只是偶尔有几次不小心蹭到他的手指。
因为对Y市医院不熟悉,司机一个人去挂了号,然后催促着郎弈赶紧带着余年去诊室门口等着。
余年看司机一个人跑前跑后心里也过意不去,想着等下他再回来就说这事算了吧。
可等医生喊余年进去处理伤口的时候,司机大哥又跑去楼下买水了,他还没来得及喊就被医生催促着赶紧进去。
余年忐忑地坐在小圆凳上,医生举着他的手简单处理了一下,然后又说:“等下去打个破伤风,这伤口又是石子又是玻璃的。”
余年因为怕疼身体不停地向后躲,郎弈就站在他背后按着他的肩膀,让余年重心都靠在自己身上。
“你这怎么还有组织液,”医生皱眉问,“不是刚摔的吗?”
“昨天在海边被石头割了一下,后来用酒精消毒了一下。”郎弈体余年回答。
“你这哪是割了一下,都有点要发炎了,是不是还吃海鲜了?”医生又问。
郎弈点头承认,“是我们疏忽了。”
“有你这么照顾人的吗?”医生是个五十多岁的女性,动作麻利说话也干脆。
余年心里一惊,他现在心里有鬼,一句话都让他草木皆兵,他正想替郎弈解释,下一秒就听到身后的人开口。
“您说的是,这事赖我。”
医生也是好意,她仔细嘱咐余年之后的注意事项,提醒他伤口需要换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清创过程太疼了,余年觉得自己浑身都是冷汗,头也越来越晕了。
医生看出他脸色不好,建议他最好做一个血项化验。
结果果然不出所料,余年伤口感染导致他不断低烧,所以才会从昨天下午开始就一直觉得冷。
郎弈举着输液瓶紧紧贴在余年身边慢慢陪他走。
输液大厅与休息室有一小段距离,郎弈低头时看见余年一手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另一只手上还扎着针,到嘴边的话还是没忍心说出口。
休息室进去之后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几排连着的座椅,和一台没打开的壁挂电视。
郎弈带着余年走到离门窗最远的位置坐下,把输液瓶挂上后顺便又检查了一下滴流的速度。
司机大哥让郎弈劝回去了,诺大的休息室里只有他和余年两个人。
余年的精神头比刚才还要差,郎弈在想需不需要再让他把药吃上。
余年明显误会了,他抬起头见郎弈并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艰难地举起扎着针管的手,轻轻地拽了下郎弈的衣角。
他的动作很轻,与其说是提醒,其实说讨好才更恰当。
“不要生气。”还是余年先说了软话,在郎弈看向他的表情有那么一点复杂的时候。
郎弈用手把余年乱了的刘海整理了一下,眼神停留在他肩膀的污渍上。
“要不要先睡一会儿?”郎弈的手轻轻托起余年的下巴,“这两瓶得打上一阵了。”
由于郎弈是站着的,余年不得已仰起头,这种感觉既暧昧又尴尬,余年吞了下口水不自然地别开了眼睛。
郎弈明明看出余年的羞赧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拇指在他的耳后不轻不重地摩挲着,“还是很烫。”
余年想躲躲不掉,只能求饶,“我想睡一会儿。”
郎弈松开手直接把身上穿着的外套脱了下来盖到了余年身上,故意拉着衣领往上提,好巧不巧蹭到余年的脖颈。
郎弈说出去给谢宇川打个电话,余年听话地点了点头。
郎弈的外套上是他惯用的香水味道,此刻香味已经到了尾调,余年不懂这些,只觉得像是身处在燃着篝火的丛林深处。
余年就这样慢慢睡了过去,脑袋一晃一晃的,始终睡不安稳。
郎弈这时也打完电话了,他走回来坐到余年身边,扶着他的头让他睡在自己的肩膀上。
他拨开余年的额发探了探温度,然后在他滚烫的额头上落下了一个全世界只有自己才知道的吻。
余年身体很热,郎弈坐在他身边哪怕身着单薄也不觉得冷。
渐渐的郎弈也开始有了困意,他抬手摘掉了头上的发绳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因为丸子头而微卷的头发垂落了下来,几缕胆子大些的就碰到了余年的脸,
余年怕痒想动手挠,可手上缠着的纱布让他动作不便,另一只手也被扎上了针不能动。
他难得露出烦闷的表情,郎弈觉得新鲜,又于心不忍。
他把那几缕藏不住心事的头发从余年脸上拿来,随手又在他的后脑勺上顺了几下,这才又把人哄睡。
郎弈怕余年熟睡中乱动,特意把手指穿过余年扎着针的手固定。
无人的休息室里除了两人频率相似的呼吸之外再无其他,郎弈低头看看手腕上的发绳眼睛有些发涩,不多时也渐渐闭上了眼睛。
----
是谁心疼了我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