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用的废物，电击，电击◎
白慕怕自己认错, 他又跟进几步再次辨认，眼前的人千真万确，就是吉恩。
白慕又看看站在他身边的几个实验员, 他们全都聚精会神的盯着那间实验室，没有人注意到他, 刚刚听旁边两人低声闲聊, 他才知道这些人有的是过来观摩学习的人员，并不都属于一个实验团队, 这些人之间并非全部熟识，因此他这个混进来的人才没有引起注意。
研究员将吉恩带进了那间玻璃屋子, 吉恩就任由他们在他身上插满检测仪器, 全程，吉恩的神色都是麻木的, 但又带着几分顽固决绝, 他的玻璃隔间与黑猩猩的铁笼紧紧相贴, 两道墙壁上都有无数的孔洞, 其间连接各种白慕从未见过的复杂仪器。
实验室外站着的研究人员, 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吉恩身上, 当所有仪器在吉恩身上布置完成，只听见一位研究员对中间那位年长者说：“弗里德博士, 一切准备就绪, 可以进行第三次移植实验。”
弗里德点点头, 研究员对玻璃房子里的实验员说：“准备抽取脑髓液。”
白慕听到“脑髓液”几个字后，几乎瞬间就明白这是在做什么了, 作为一名机甲师, 他怎么会不知道脑髓液！
之前他一直犯了惯性思维的错误, 提到黑猩猩, 他最先想到的就是基因实验，所以就算是明知道吉恩在这里，他也丝毫没有将黑猩猩与机甲战士，与精神力联系在一起，但是看到眼下的情形，他就什么都理顺了。
脑髓液位于脑室，骨髓中央管内，是中枢神经系统重要的组成部分，脑髓液具有维持精神力平衡，维持颅内环境稳态，减缓精神力消耗的作用，可以说是精神力的保护液，并且最重要的一点，精神力水平的高低，直接与脑髓液的浓度有着极大的关系，很多A级精神力或是S级精神力的alpha，在他们的大脑中都检测出了超过常人的脑髓液浓度。
而黑猩猩作为与人类基因高度相似的智慧生物，其精神力等级若是按照人类的标准算，每个都超过S级，其脑髓液浓度自然也高出人类数倍。
所以，这些黑猩猩同样是用来进行精神力移植研究的实验体，看来，帝国从来没有放弃精神力移植这个可以短时间内改变一个人精神力阈值的方法，还不止在人的身上做实验，甚至连动物的精神力都不放过。
“简直荒谬！”白慕几乎咬牙切齿。
几位实验员依次按下了黑猩猩笼子上的仪器，黑猩猩身上瞬间被肉眼可见的高压电流击打，黑猩猩的身体发出连续不断的颤抖，连接后颈的仪器开始运转，那些仪器好像一个泵机，在黑猩猩的后颈不断搅拌挤压，黑猩猩看上去痛苦极了，但它的嘴上被套了嘴套，它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不断流下，沾湿了毛发。
这时候，脑髓液已经提取完成，白慕看见其中一个导管中充满了鲜红的血液，另一个导管中有乳白色的脑浆，还有一个导管中则盛了淡色的半透明液体。
这些液体从黑猩猩的后脑中抽取出来后，直接在导管中转入另外的仪器进行处理，过了大概一分钟的时间，三种液体汇聚成一管半透明的液体，从仪器的另一端抽出，倾倒进封闭的拇指粗细的试管中。
随后试管中的提取液被倒进吉恩这边的仪器中，吉恩在实验员的要求下，趴伏在实验床上，两排前端布满细密尖针的仪器被固定在了吉恩的后脑脖颈处，那些针尖细密如发丝。
白慕看到那些针尖，便想起在刑房中进行罪犯改造那一幕，不由得身子打了个寒颤，而更加让他不寒而栗的是，吉恩似乎没有注射任何麻醉，那些细密的针尖就会在他无比清醒的时候，全部刺入他的后脑，而此时，仪器已经运转了。
尖针正在根据吉恩头部形状进行排布调整，这是非常尖端的技术，白慕第一次见到。
眨眼之际，针尖已经刺入吉恩的皮肤，除了被强势固定的头部，吉恩的身体因为疼痛颤抖的几乎不成形状，但是他却没有发出一声叫喊，等到那些针头完全刺入吉恩的后脑，到达指定位置后，仪器发出了滴滴的提示，那管被提取出来的脑髓液开始往吉恩的后脑中注入。
站在玻璃窗外的实验人员，全都神情紧张的盯着实验仪器显示的数据，而没有一个人关心吉恩的状况，好像在他们眼里，数据才是有生命的，而吉恩才是那个实验仪器，甚至不如一根导管。
看着吉恩扭曲的身体，白慕想，吉恩一定痛苦极了，可是吉恩有什么错呢，要在这里遭受这样的惩罚，他本该是受帝国保护，受人敬爱的机甲战士，为帝国而战的神圣军人。
这时，那些盯着仪器的人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其中一个人看上去十分激动：“就要成功了，就要成功了！”
另一研究员也说：“精神力阈值已经出现了明显的上升，太好了！”
站在众人中间的弗里德博士也露出欣慰的神色，但是就在这时，吉恩的身体却猛然间强烈的抽搐了一下，然后再也不动了。
所有人的神色都没来得及转换，表情还僵在欣喜上，最激动的那个实验员发出一声怒吼：“没用的废物，电击，电击，快把他弄醒！”
旁边的弗里德虽然在竭力保持得体，但是他的脸色仍显而易见的冷了下来：“没用了，精神力有关的实验都要求供体和受体保持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进行，移植已经失败了。”
一众实验员都在唉声叹气，甚至顿足捶胸，更有人用怨毒的眼神看向已经痛晕过去的吉恩，发出一声咒骂：“该死的废物！”
白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管怎么说，精神力移植实验算是当前星系医疗的最高水准，因此能参与精神力实验研究的人员，至少代表着帝国最尖端的医学人才，而这些人嘴里说出来的话，绝不是一个医者，一个高级知识人才该说的话！
他们不反思实验的操作过程，或是减少实验体的痛苦，而是将一切罪责归咎于实验体太脆弱，简直匪夷所思，他们不配为医者，也不配为人！
只听弗里德淡淡的说：“这一组失败，换下一组。”
没过几分钟，新的一组实验体就被推来了，仍是一样，玻璃房中是人，铁笼中是黑猩猩。
而吉恩还趴在实验床上，一动不动，几个人上前，将吉恩连人带床一起推走，白慕见状，赶紧上前，与几人一起去推，没人发现异状，他就一直将吉恩推回了他原来的实验室。
将吉恩送回来后，研究员们启动了电击，设置电压幅度，电流频率，设置完毕，几人头也不回的就走了，似乎连吉恩醒不醒来，他们也不在意。
白慕自从进入这个所谓的“饲养场”，他就觉得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让他喘不上气，让他窒息，那种情绪是无法说清的，愤怒吗，憎恶吗，好像都不足以表达，更多的是那种难以言表的悲怆和无力感，这么多血淋淋的事实摆在眼前，他却只能眼睛睁看着这一切发生，什么都做不了。
吉恩在五次电击后终于苏醒了，他的后颈被贴上了绷带，但是血很快就将绷带润湿了，他艰难的撑起身体，眼神涣散的朝四周看看，看到周围的冷清，他就知道，自己又失败了，他的脸上没有什么悲喜，只剩一片吓人的惨白。
“吉恩？吉恩？”白慕俯身贴着床边叫吉恩。
直到叫了好几声之后，吉恩终于有了一点儿反应，他脸色苍白的可怕，连日的实验与非人的折磨让他看上去精神萎靡，但是他的眼神却固执的明亮，在吉恩朝他看过来的时候，白慕轻轻将脸上的口罩往下拉了拉，吉恩恍惚好久，终于辨认出眼前的人是谁。
那一刻吉恩眼中的情绪太过复杂了，像是流过了一阵不为人知的暗涌。
白慕看到吉恩身旁所有监测仪器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但是两人都迟迟没有说出一句话。
帝国的机甲师和帝国的机甲战士，两人以这样的方式见面，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其讽刺的事情。
时间紧迫，没有时间来伤怀，白慕对着吉恩言简意赅的说：“相信我，我可以救你出去。”
“你磨蹭什么，还不快走！”有人从走道的尽头朝白慕呵斥一声。
吉恩听了白慕的话，神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嘴角微微勾了勾，斜眼觑了白慕一眼，白慕根本来不及分辨这个表情代表着什么，他怕吉恩不相信，又郑重说：“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快点！”身后的人再次催促，白慕不得不离开这间实验室。
白慕的脚步过于沉重了，精神也是恍惚的，等他回到饲养场时，韩乃瑾和哈迪已经焦急的不行。
他将身上白色防护服脱掉，又换回了饲养员的衣服，韩乃瑾立刻上前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刚刚实验室中那一幕还在白慕眼前不断回放，那些细密的尖针似乎也扎在他的喉咙上，让他的嗓音格外沙哑：“我见到吉恩了...”
韩乃瑾与哈迪点头，见他脸色实在不好，就没催促，白慕缓了缓心绪，直到声音稍稍正常了些：“他被用来做精神力移植实验，那些人给他注射黑猩猩的脑髓提取液，想通过黑猩猩的脑髓液修复他受损的精神力。”
白慕将他的所见全部向韩乃瑾和哈迪两人说了，两人听后同样愤慨不已。
白慕说完，定定的看着韩乃瑾，他郑重说：“我想救他出去。”
救他出去，这几个字说出来容易，但是实践起来却是难上加难，在这间钢铁牢房中，重重监视下，他们三个人要想悄无声息的逃走都是异常艰难，更别提还要带上一个身体孱弱，毫无战斗能力的实验体，但是韩乃瑾却丝毫没有任何犹豫，面对白慕恳切的目光直接说：“好，我们救他。”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们规矩的呆在饲养场中，到了晚间投喂时间，他们认真的为每个兽笼添食，添完食物之后，时间已经来到夜晚，他们喝了营养液，然后回到自己的小隔间，洗澡，躺上床，一切按部就班。
直到深夜来临。
三人按照约定的时间同时从房间里出来，白慕穿的仍是那身实验员的衣服，白慕首先将饲养场中所有监控系统全部毁掉，他们三人还是从运送食物的通道溜出饲养场，白慕找到饲养场的主控箱，他将那个箱子打开，里面有密密麻麻的按钮，而这些按钮就是黑猩猩所有折磨的控制源头。
黑猩猩的悲鸣不断传入耳中，它们每时每刻都在痛苦的煎熬，疼痛使它们无法入睡，它们不会说话，除了呜咽鸣叫，什么都做不了，它们对抗不了人类的机械，在被关进饲养场的那一刻，它们只剩下等待死亡。
白慕同样改变不了什么，他现在自身难保，连带一个人出去都万分艰难，更别说将这几十只黑猩猩救出去，况且就算是救出去，照它们现在的情况，也无法再存活了，所以，白慕唯一能做的就是结束它们的痛苦。
白慕按下了代表最强电流的电击按钮，就这样，看着一连串的红色光点由亮到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饲养场中的悲鸣就全部停止了。
“好了，我们走吧。”韩乃瑾低声提醒道。
白慕盯着那些暗下来的仪表，他的心情并没有因为黑猩猩的解脱而得到任何缓解，心情反而更加阴郁，白慕不忍再朝饲养场多看一眼，他们也不再耽搁，去往厂房的三楼去找吉恩。
白慕走在前边带路，他们沿着楼梯去往三楼，期间遇见了两名巡逻的士兵，没用他们动手，小瓢虫就将两个士兵直接放倒，韩乃瑾和哈迪迅速换上那两人的衣服，又将两人的枪拿在手里。
这下，三人有了伪装的身份，他们就不再偷偷摸摸，很快，三人就来到了三楼，昨晚白慕已经成功破译了三楼的安全密码，他直接将三楼的门禁打开。
由于三楼空间是完全独立的存在，所以没人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这里面仍然是井然有序的，有几个值夜的研究员正在做各自的日常任务，三人大模大样的走在走廊里，那几个实验员只是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就又做各自的事情。
三人见状快速走到吉恩所在的那间实验室，白慕上前去看，只见，白日关着吉恩的那间实验室里，现在空无一人！
白慕心中瞬间一沉，坏了，吉恩真的被转移走了，他会被转移到哪里，在这么大的实验场找一个实验体，要耗费相当时间，而他现在没有任何时间可以浪费。
然而，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白慕抬头看去，吉恩正被人护送着往他这边来，而他们再想躲藏已经来不及，三人就站在实验室门前，看着吉恩和那两个实验员走近。
吉恩还是神情空洞，但是那两个实验员却立刻警惕起来，其中一人问：“这么晚了，你们做什么？”
另一人已经将吉恩这间屋子的门打开，但是却迟迟没有让吉恩进去，两名实验员还在等着白慕说话，白慕故意压低了声音说：“接到敏斯特长官命令，我们来转移实验体吉恩。”
两名实验员点点头，互相看了一眼，然后说：“原来是这样。”
白慕点头：“可以将实验体交给我们了吗？”
一个实验员说：“当然可以，你们跟我来，先在移交书上签字。”
他们现在时间异常紧迫，根本没有时间在什么移交书上签字，白慕也参与过很多实验，知道移交实验体是一件非常审慎的工作，要经过各种手续，他们本来就是假的，拖的时间越长，就越容易露馅，于是他说：“我们是奉上级密令，秘密转移，敏斯特长官特意强调，无需进行任何移交手续。”
这时，一名研究员已经打开了吉恩实验室的门，他快走两步，按了床头的一个红色按钮，白慕一眼看出，那是紧急求助报警系统，他们被人发现了，白慕反应过来，也来不及了，那人已经按下了警报：“三楼发现可疑人员，要带走实验体，请求——”
话还没说完，韩乃瑾一个箭步来到他身前，照他肩膀徒手一劈，那实验员就栽倒下去。
白慕也突然上前，将吉恩狠力拉到自己身边，将门外那个实验员用力推进了实验室里，吉恩真的太瘦了，白慕拉他的手腕，就像握住一根细杆那么容易，白慕摘下口罩对吉恩说：“吉恩，是我，现在就跟我走！”
韩乃瑾掐住那个实验员的脖子，厉声问：“你是怎么发现的？”
那人被韩乃瑾掐的脸色发青，他艰难的说：“我们...我们只说...实验体的编号...”
原来是这样，白慕一阵懊恼，情急之下竟然忘了这事，怪不得一句话就被人发现，韩乃瑾再次将那人劈倒在地，被人发现了他们一刻也不能再留，必须立刻离开！
这回，韩乃瑾走在前边，白慕拉着吉恩走在中间，哈迪走在最后保护，吉恩的步子迈的很慢，走路很吃力。
“哎，什么人！”
“他不是我们的人，他要带走实验体，快抓住他！”
那几个实验员终于意识到不对，白慕他们现在无暇顾及，几个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实验员，任由他们大喊大叫，三人只加快步伐，吉恩走的更加吃力，走几步就要大口大口的喘气，白慕的速度跟不上，没办法，他直接将吉恩背了起来。
吉恩就任他背着，从白慕见到吉恩，吉恩对白慕的反应就异常冷淡，似乎一点也没有有人来救他逃出牢笼的欣喜和感激，他只是任由白慕支配，没有一点自己的想法，像个木偶。
但是这时候的白慕一门心思的想带吉恩出去，他根本没有注意到吉恩的这些细微反应。
这时，他们已经走出三楼的实验室，开始下楼梯，然而，就在他们刚刚转过楼梯转角的时候，走在前面的韩乃瑾步子却停住了，不但停住了，韩乃瑾还在不断倒退。
“果然是你们！”
一道冰冷中带着阴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比声音更快进入视线的是一支冲锋枪的枪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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