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锈迹斑斑的窗口,落在狭小的房间里。
一张床,一个书桌,一个木质衣柜,这些看着就有年代感的家具,就是这间房所有的东西,房间里单调到连单独卫生间都没有。
床上躺着一个人,本就长相清秀,睡着的样子更是乖巧安静,光看两排长长的睫毛,就能猜得出他的眼睛一定很大。
“秋秋,起来吃饭。”
原本安静的房间传来有些苍老的声音,房间的木门被敲响。
“嗯…”
床上的人哼唧着把头转向一旁。
“秋秋。”外面又喊了一声。
这次床上的人直接坐起身。
柔软的头发睡得有些凌乱,眼睛迷迷糊糊的睁开,里面透着少年的青涩。
他挠了挠头发,出声应道:“知道啦奶奶。”
他爬起身,没睡够眼睛有些肿,迷糊着直接脚落地。
“嘶。”
初春的天气算不上暖和,即使出了太阳,没空调的屋里地板砖依旧有些冰。
刚从被子里伸出的脚,突然接触这么冰的地面实在冻人。
“怎么还是改不了。”
他懊恼的拍了一下头,坐在床上找准那双旧拖鞋,把脚踩了进去。
出了那间狭小的房间,是一个略微大一点点的客厅。
破旧沙发,餐桌,一台不知道用了多少年的电视,差不多就挤满了客厅。
两室一厅的小房间,好在还有一个不错的阳台。
“奶奶又做好吃的啦。”
男孩走出房间,坐在已经发髻斑白的老人身边,撒娇的轻靠在老人肩上。
“我们秋秋怎么越来越粘人了。”
老人笑得开心,连眼角的皱纹都能看出她的喜悦,已经不再光滑的手刮了刮男孩的鼻尖。
明明只是一句简单的话,男孩的脸色却僵了一下,眼底也流露出一丝愧疚。
他轻声道:“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奶奶的。”
“我们秋秋已经把奶奶照顾得特别特别好了。”
老人笑得幸福,男孩的脸上越发愧疚。
他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了声对不起。
饭后。
男孩骑着一辆自行车,穿梭在闹哄哄的小巷里,两边全是卖早餐的店铺,还有在街边按着喇叭卖包子的大叔。
他骑着已经没那么新的自行车,十几分钟后,出了他们那个破旧的小区。
早晨的阳光透过人行道的树梢,星星点点的散落在行人身上。
少年挥洒着汗水,挺直脊背,自由如风的穿梭。
富丽堂皇的酒店走廊内,穿着一件过时旧羽绒外套的言秋,正边走边低头看着手机里的群内消息。
【伯爵前台:888包厢五个客人】
“小言秋早。”是打扫卫生的阿姨。
言秋冲阿姨笑了笑,说了声“阿姨早。”
快步走到休息室,脱下他身上过时的羽绒服,换上那件唯一的白衬衫,理了理头发,练习了一个标准的笑容,转身出了房间。
摆好盘子,动作麻利的切好新鲜水果摆盘。
把果盘端去888包厢时,正看到经理带着客人进包厢,他懂事的在外面站定。
不多时,经理走出包厢,他才又端着果盘上前。
酒店经理经过他身边时,叫住了他:“言秋啊!这么帅气的脸,考虑考虑做男mo,服务员才赚几个钱啊。”
他只是笑笑,说道:“经理,女孩子都喜欢高大有腹肌的,我还是老老实实做我的服务员吧。”
经理的视线落在他细软的腰上。
“这你就不懂了,不只有女孩子点男的。”
经理说话时,手拍在他肩上捏了捏。
“穿蓝色衬衫的叫陈总,超级大老板,经常会来我们店消费的,一会儿小心点服务。”
言秋还是仰着笑,只是歪了下身体,躲开了经理扶着他的手。
“我就送送小吃,不会得罪大老板的。”
言秋走到包厢前,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昏暗的包厢里面,坐着四个人,而沙发正中间留着一个空位置。
他上前轻放果盘。
摆放好后仰着笑容点点头准备离开。
“等等。”
顺着说话的人看去,四十多岁的男人,顶着啤酒肚,穿着一件蓝色衬衫。
言秋眉眼微微皱了皱,露出他的标志性笑容,询问道:“老板您有什么需要。”
男人上下打量着他,这种视线让他反感。
“给我来一份汤。”男人说道。
“请问要什么汤,我们这里有乌鸡汤,鸽子汤,牛瘪汤……”
“那陈总肯定是要牛瘪汤,对吧陈总。”旁边有人在调侃。
男人的目光还在落在言秋的脸上:“你觉得什么好就给我上什么。”
言秋的眉又轻轻皱了下。
“那陈总我就给你上牛瘪汤吧。”他话音刚落,包厢的门再次被打开。
一下子进来了十几个女孩子,沙发上的人视线都往那堆女孩子身上看去,只有那个陈总,目光不移的盯着言秋。
那眼神看得言秋心底发毛,没等到男人的话,他索性转身退出了房间。
一直到包厢门关上,那股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才被隔绝开。
等他再次端着汤回到包厢时,里面多出了六七个小姐姐和一个男孩子。
“陈总你还需要喝牛瘪汤啊,你身体这么棒。”
说话的男孩,他记得是叫小木。
“哈哈哈,给你喝的。”
陈总调笑着挑起小木的下巴,往他嘴里直接灌了一杯酒。
喝得急促,小木的脸被灌得通红。
言秋放下汤就想撤,男人又一次开口。
“麦克风给我拿过来。”
他只好走往到电视前。
“王总,你和林少的合作谈得怎么样了。”
“谈个屁,自从三个月前他那个姘头出车祸死了后,一直到现在都没见着他的面。”其中一个男人烦躁的说道。
刚拿起黑色麦克风他就全身僵住,脚步移动不了分毫,腿像抽了筋踢了骨似的,软绵绵的提不起丝毫力气。
心脏不断跳动,像要冲出身体。
“什么姘头,那可是他妻子,听说人死后,林阳在大街上抱着人身体跪着痛哭流涕的。”另一个男人说道。
“要不是人死了,谁知道他有个男妻子。”男人继续说道。
“一个男人而已,你再送他一个不就行了。”
搂着小木的陈总满不在意的开口。
言秋麻木的把麦克风放到陈总面前,连手被那个老男人摸了一把他也没意识到。
浑浑噩噩的,出门时似乎还撞了一个穿西装的人。
小木骂了他一句什么。
他听见那个男人用着温润的声音说着:“没关系。”
他没抬头,也没道歉,就这样呆滞的绕开男人。出了包厢,鼻间好像残留着一些木质香味,似曾相识。
他躲进厕所,无力的跌坐在马桶上,手指在微微发抖。
两个月前。
宋夏醒来时发现自己占据了现在的这个身体。
他没有劫后余生的喜悦,他痛恨占据别人身体的自己,他不想成为假宋夏那样的人。
他害怕身体的主人言秋同自己一样,只能在没人看见的暗处,无助的看着别人占据他自己的生活。
可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原来的言秋已经因为过度熬夜猝死了,在自己来的那天。
那个声音还告诉他,如果他不愿意,还可以给他换一个人生,那是欠他的。
但看见言秋年迈奶奶的那一刻,他自己拒绝了。
他自愿成为言秋,照顾这个言秋留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这两个月他不敢关注任何有关自己和林阳的事。
他故意去遗忘,抛弃过去的宋夏,从此之后,他是言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