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禾的魔鬼训练第一场。
饭后，2302。
宋洛端着连夜润色好的演讲稿，站在沙发前，看着面前坐成一排的玩偶，和一个怡然微笑的江随禾，陷入沉思。
当初答应江随禾帮自己这个忙，是否太过草率了？
江随禾看不懂脸色似的，还举起一只玩偶的手冲他挥了挥。
醉人的尴尬与羞耻弥漫在飘散着柠檬味空气清新剂的空气中。玩偶们黑亮却无神的眼珠倒是不会让他紧张，反而像大人玩过家家游戏一样，羞耻好笑又无法集中精神。
“讲啊。”江随禾拍拍身边玩偶们的脑袋，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我们都准备好了。”
宋洛头皮发麻，刚念了几个字就念不下去，“我出戏……”
“这可不行！”江随禾故作严肃，“你要学会习惯任何场合才对。”
……算他说得有道理！
江随禾软下语气，眨眨眼，“完成了有奖励！”
人都是需要被激励的动物，宋洛在衣角上蹭蹭手心的汗，隐隐期待那份未知的奖励。
有的未知，带来的是恐惧；有的未知，带来的是期待。
磕磕巴巴念完演讲稿，宋洛知道自己完成得并不算好，但江随禾还是用很夸张的言语和表情肯定了他。
这种哄孩子似的方式让宋洛觉得好笑，又微微有点动容。
说好的奖励被江随禾从冰箱保鲜室端出来，揭开保鲜膜，里面是几只圆滚滚的大福。
“昨天剩了点豆沙，我就做成大福了。”
大福白嫩嫩地团在盘子里，隐隐能从雪白的糯米皮中看到包裹着的豆沙的颜色。宋洛不喜欢椰蓉，江随禾就在表皮细细筛了奶粉，落雪一般。
拈起一枚，因为在冰箱里冷藏过，触手微凉。糯米皮嫩得不敢用力，赶紧放到嘴里。
糯米皮软糯，混合着奶粉的浓郁奶香。豆沙甜蜜细腻，正配上裹着草莓的微酸，酸甜刚好。绵软中透露的点点凉意，在唇齿间浸润，轻柔滑过食道，安抚了宋洛紧绷焦灼的情绪。
宋洛瞄了一眼一旁揉着喉间小痣笑着的江随禾，心脏突然快速地跳了两拍。
这是个危险的信号，但x站周年庆的演讲让他的神经崩的太紧了，竟被他以“太紧张了”的理由忽略了。
江随禾的魔鬼训练第二场。
正午，阳台。
初解封的小区楼下人群熙攘，宋洛举着稿子站在窗户大开的窗边，表情扭曲。
“……这是做什么？”
“练胆啊。”江随禾满脸无辜的理所应当。
宋洛“啪”一声把窗户关上，“倒也不必如此，打扰到行人也不太好……”
“放心。”江随禾悠然地把窗户重新打开，“这里是23楼，你叫破喉咙，都不会有人听到的。”
……破喉咙救命啊！
确实，23楼的高度，让楼下热闹的生活图景看起来像一场哑剧。
宋洛的心定了定，颤巍巍地举起稿子。
“这次有奖励吗？”宋洛苍白着小脸，可怜兮兮的。
江随禾愣了一下，伸手在他冰凉的耳垂上捏了捏，勾起唇角，“有啊……”
得到了有奖励的承诺，宋洛就像眼前吊着胡萝卜的驴子一样，嘚嘚嘚撒丫子往前跑。
这次与上一次相比，念稿流畅了许多。
“大声一点。”江随禾像个严厉的老师。
想着反正也没人听到，宋洛清了清嗓子，加大了音量。
演讲稿的最后一个字念完，宋洛长舒了口气，用讨赏的目光亮晶晶地望着江随禾。
“小伙子讲得不错啊！”一个粗犷的男音从阳台下面传出来，“要是再有点感情就更好了，加油嗷！”
——没错，开着窗户在23楼的阳台演讲，楼下的人确实听不到，但是如果22层的邻居碰巧在这时也打开了窗户……
宋洛的脸“轰”一下就红透了，导弹发射般一头窜进了屋里。
江随禾理了理被宋洛跑走时带起的风吹乱的头发，无奈地笑笑，跟楼下的老大哥寒暄了两句，然后进屋哄人。
客厅没有人，江随禾打开卧室门，果然看到一只被子皮宋洛馅的大福团在床上。
“小洛？”
床上的大福颤了颤。
好不容易把人从被子里哄出来，宋洛顶着一张烧红的脸，委委屈屈地问：“奖励呢？”
江随禾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低头在宋洛唇上“啾”了一下，“喏，奖励。”
“……就这？”宋洛嫌弃得连尴尬都忘了。
江随禾又将吻加深，直到宋洛本就红红的脸上又添了几分颜色。
本就难为情的宋洛，又被江随禾搞得羞涩得紧，偏他还要笑眯眯地问：“我跟草莓大福哪个甜？”
这下宋洛连耳朵也红透了，卷着被子背对着他。
被纠缠得烦了，宋洛说：“草莓大福是酸甜的。”
江随禾一听，满意了，“那你的意思是，我更甜喽？”
“不。”宋洛的声音闷在被子里，“是你的口味缺乏层次感。”
“……”
江随禾的魔鬼训练第三场。
清晨，楼下。
天气晴好的早晨总是有上了年纪的人出门晨练，宋洛攥着演讲稿，看着从眼前走马灯般路过的各色行人，听着过路人口中邻居的妹妹的孙女的同学的八卦，表情僵硬。
他试图跟江随禾讲道理，“这样绝对会打扰到行人的！”
江随禾随手一指不远处随着广场舞曲戴着口罩舒缓身心的大爷大妈们。
宋洛：“……”
演讲稿跟念经一样被宋洛又轻又快地秃噜出来，他心虚地左右看了看，扯住江随禾的衣袖，“好了我们走吧。”
“敷衍了事。”江随禾摁住他，“早上晨练的人，没有人会认真听你在讲什么，只会意识到，这里有人站在这里说着什么而已。”
“可是他们路过的时候，还是会看过来啊！”宋洛慌得嘴唇都失去血色。
“对啊。”江随禾直视他的双眼，“可是你正式演讲的那天，从你上台开始，所有人的眼睛都在看着你啊。”
宋洛浑身一僵。
“被人注视没那么可怕。”江随禾语气温柔，“就像你在路上走，看到一朵花开了一样，那些目光只是好奇，并没有恶意。”
宋洛捏紧演讲稿，妥协了，“这次的奖励是什么？”
“这次么……”江随禾张开双臂，笑得意味深长，“让你对我的身体为所欲为，怎么样？”
“做什么都行？”
“当然～”
心理障碍没有那么容易克服，宋洛额头冒出细汗，捏着稿子的指尖发白，声音都在打颤。
他的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小，但江随禾并没有像阳台上那次打断他让他大声点，而是站在他的身边静静地听着。
意识到周围的人确实是只投来好奇的目光，并没有过多停留之后，宋洛稍稍放松，声音也大了些。
这时一对母女经过，停了下来。小姑娘看起来是上幼儿园的年纪，小小的，被母亲牵着。
两人停住的时候，宋洛紧张得差点背过气去。
母亲蹲下来，看着宋洛，对小姑娘说：“你看那位大哥哥，敢在人这么多的地方发言，是不是很勇敢？”
“是！”小姑娘重重地点头。
“那你想不想也成为一个勇敢的人？”
“想！”
“那你下次在幼儿园表演节目，还要不要哭鼻子了？”
小姑娘扁扁嘴，“我觉得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这对母女间的对话让宋·伪·超有勇气的大哥哥·洛感到害羞之余，又受到了些鼓舞。接下来的演讲，宋洛较之从前，完成得更加从容流畅。
演讲结束，回家，江随禾“大”字仰躺在床上，冲宋洛勾勾手，“来吧，你现在可以对我为所欲为了。”
“你闭上眼睛。”宋洛微笑。
江随禾压不住嘴角疯狂上扬的雀跃，闭上眼睛。
然后宋洛用记号笔在他脸上画了个王八。
……
江随禾的魔鬼训练第四场。
午后，方平家。
宋洛看着眼前穿着蕾丝勾勒的真丝睡衣、新烫了波浪卷的方平，表情麻木。
“这一次，我和方平会全程注视着你，认真倾听你的演讲内容。”江随禾跟方平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上，把手中撕成一条一条的粉红色便利贴展示给他看，“如果你卡壳了、说错了，或者哪里不适宜，就要在脸上贴纸条哦……”
禽兽！
宋洛暗骂一声，又觉得不解，“这种事在家完成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到方平家来？”
“周年庆上，听你演讲的，都是像方平一般只有一面之缘，不熟悉的人。”江随禾顿了顿，“而且，我们也需要第三人的视角审视一下你的演讲情况。”
方平并没有看宋洛，而是专心地用锉刀磨指甲。
江随禾见状，说：“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义务认真听你说话，你要接受这个。”
有了前几次的铺垫，宋洛放开了许多，不过还是会在方平偶尔看过来的时候乱了节奏，被贴纸条。
虽然方平看起来全程都在做别的，但在宋洛演讲完成之后，还是提出了不少建议和宋洛目前存在的问题。
于是在保留原本规则的基础上，游戏规则加上一条：每克服一条毛病，就撕下一个纸条，直到把脸上的纸条全部撕干净。
这次的奖励，无关外物，而是完成既定目标后，从心底涌发的成就感。
x站周年庆典就在下个星期。
2021-02-17 14:4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