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把天色与凉许，云烟赴雨点酥泥。
十万里长风瀚海，灶炉起谪仙落凡。
——《红尘仙》”
尚庄大陆.十万大山.东域森林
中央区.滟澜湖心.云霞屿.珊瑚居.6月12日.凌晨
一夜的清修，将涓滴积累都汇入灵旋，在万余滴灵液中，却一点都不起眼。殷雯筠敲开龙冉的门，喊唤他进食早饭。到了殷雯筠这个境界，已经辟离五谷，不需要进食了，但是为了照顾龙冉，不让他介怀，她也是破天荒的换了习惯，许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偶尔尝一尝还是不错的。
吃罢早饭，殷雯筠便带着龙冉出来认识滟澜湖，把地方认认熟。滟澜湖何等之大？又有谁知道，这里生活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老怪物?
随便潜入一处水域，说不定就会撞脸一位古老的存在，所以明白哪里该去，哪里绝对不能去，哪些存在是他该知道的，哪些需要接触的灵兽住所方位等等，这些都是必要的生存技巧。
殷雯筠不断向下潜着，到了八百米左右深度，纵使有避水珠护他周全，恐怖的水压仍然压迫着龙冉不能动弹半分。见状，殷雯筠分出一道水流环绕着他，隔绝了滟澜湖水的莫大压力，在下潜的途中，她先后讲解了如何在水中分辨时节钟点，让龙冉连连惊叹，大开眼界。
下潜至一千米深处时，殷雯筠面容带上了一抹郑重，她详尽地讲述，道：“自古以来，滟澜湖最深处，都是不被踏足的禁土，有古老神秘的力量笼罩那里，任何妄图靠近的生灵都会被莫名力量混乱感识，不得其路而终。我们能到达的最深处，也就十万米有余，远没有到达湖底，更深的地方被大哥封禁，并严令不许靠近，连我们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殷雯筠浑身轻松，在水中就像是在家里一样舒适，游动的湖水中飘逸的白裙，衬得她飘然出尘。她将水流分出一道空隙，让龙冉感受一下此处水压，但见龙冉脸色霎得就惨白了下来，她就赶忙收拢了水流，待龙冉恢复神色后，她继续讲着滟澜湖的神诡之处。
“滟澜湖水不与普通的湖水相同，祂更加的重，甚至不夸张的说，从湖底涌出的源水，堪与神金比重，可以直接当做灵材入药。常年饮这滟澜湖的源水，多有无病无灾、延年益寿的奇效妙处。这眼湖泊是十万大山最深处的瑰宝，也是各族灵兽聚居于此的原因。”
殷雯筠乃是一枝宝光珊瑚得道，天蕴慧光，故化形较早，灵智奇高。哪怕已经登临不朽世，可以摆脱天地的影响，她仍然保留了一些身为灵兽的喜好。好比平常无事时，她会选择发呆，更喜静而非热闹，哪怕是宅邸的选址，她不会首先考虑灵气充沛之处，而是钟爱水质优异的地方。她偏爱清澈如钻的水质，就像人族喜欢黄金一般，这是她眼中的无价财富。
“滟澜湖水重如神金，庞大无垠的蓄水量，所以滟澜湖下的水压极其恐怖。五百米深度以下，凡俗生灵绝不可染指，从一千米深处开始，水压会呈指数级上升，一般妖族的如域境才能凭借肉身抵御。”殷雯筠侃侃讲着，停留片刻就继续带着他下潜。
又下潜了两百米深度，殷雯筠已经不敢让龙冉亲身感受这里的水压了，只能通过描述，尽可能地让他理解。
“一千米至五千米深处的水压，已经是开天境墟行者都无法承受的压力了。这个深处的湖壁广布大小不一的裂缝和灌水口，长的可达千里，短的却连根发丝都穿不过。密布在湖底的水脉携着强大的动能和丰富的物质灌入，使得五千米及以上深度的水域极度富饶，仅仅是我们身在的这部分水域，靠着湖底上泛的源水，就涵养了五百余类妖族。”
越往下潜，便越昏暗，能见到的古老物种更是五花八门，就是个个身上都散发着强大到无法忽视的气息。见到有趣的灵兽，殷雯筠也会打起兴致，跟龙冉介绍，根据殷雯筠的讲述，龙冉惊讶地发现一些古老的异种能与传记中记载的古兽匹配上。当梦想照进现实，这是震撼心灵的力量，龙冉一时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说话间，已至五千米深处。
由水面照射而下的自然光源，已经在这种深度止步，黑暗统治了这里。水中仅有的光源，是一些发光小鱼，体型极小，游速极快。这里的小型生物极少，湖水中的生气少了很多，幽暗的层层水幕后，仿佛有着巨大的压迫，说不定那里就有一只古老的灵兽栖息。
这里的湖水大多形成大股粗壮的水流，像是水中龙卷一样，扭曲着可长达万里的身躯，向更深处汇去。湖底深处相传是一口巨大的漩涡，每时每刻远超亿万吨的碧水被侵吞进去，流汇入湖底周围暗河支脉，再经由暗河支脉从湖壁流回来，带来丰盈的灵气，千余眼湖泊尽皆由地下暗河交错，互相都有连接。
听殷雯筠讲到这里，龙冉不由得感慨自然造化的鬼斧神工，人力怎可造就这般宏伟奇观？
继续下潜了两千米深度，这里已经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了，甚至龙冉因为没有接触到湖水，还感觉到了无边无际的空旷感。殷雯筠及时言道：“这里就是五千米左右的深度了，不到先天之界，根本想都别想下到这里来。”
说完继续带着龙冉下潜，这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不是说万米之下就是湖底吗，不是说禁止下潜吗，怎么还能继续下去？
似是看出了龙冉的疑惑，殷雯筠解释道：“这里下方并不是湖底，滟澜湖那么广大，至深处的湖眼更是不可见底，所谓的万米深度，不过是刚刚触及边际。”
“那么殷殷姐，现在我们继续下潜，是要去见什么人吗？”龙冉心思聪颖，自是从多种可能中猜测出了殷雯筠此行目的。
她朝着一个固定的方向下潜，变相肯定了龙冉的猜测，道：“是的，滟澜湖十八仙中有相当一部分不喜与人族接触，那几位妖皇自然是不会与你有交际的。我要带你去认识的这位，可是一个相当有趣的存在，她与我几乎是完全相悖的两种人，你在滟澜湖中第一阶段的修行，就跟着她了。”
一句话让龙冉点满了期待，继续下潜着，已经身至八千米的深度。为了让龙冉可以看得清楚，殷雯筠给他展开了一个直径一百米的光圈，借此龙冉也看清了周遭的地形。
这里的湖水体现了一个疾字，下沉的湖水拧成股股粗壮水流，呼啸着在水中穿行，水龙卷摩擦着深层疾水，竟然发出呜呜的凄厉声。湖水流速极快，下潜过程中看见了一些湖壁，厚重的石体被流水冲刷，长年累月下来被侵蚀出尖锐的棱角，纵横无数道锋刃在湖壁上密布乱刻，长的足有几十米，看着甚是骇人。
除此之外，这个深度的湖中便再无趣事。不同于湖面与浅层湖水的生机盎然，这里显得很是静谧和压抑，可能是水压带来的影响，四周死寂的环境确实渗人，幸好龙冉心态好，不然指不定会有些疯乱。
在下潜途中遇到过一次危机，那是一个巨大的鱼类黑影。若要问龙冉是怎么看见的，他确实没有看到，但是那个方面突然涌来如山般的水流冲击，若不是巨大生物的移动，坚逾神金的水压怎么会有这样的动静。
不过可能是巨兽靠得近些，辨认出了殷雯筠的气息，那只巨兽转身就离去了，龙冉只能通过避水珠萦绕的光圈，发出微微亮光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是一个差不多有一座宫殿大的鱼尾，微微一摇，就卷起了汹涌的湖水，消失在如墨的黑暗里。
这是龙冉自下潜滟澜湖，看到的第一个巨大生物。但是殷雯筠似乎见怪不怪，对祂只有一句简单的“这就是滟澜湖深处的灵兽正常体型”介绍，就没有下文了。龙冉知道，可能这只巨兽真的很普通吧，完全不值得浪费笔墨去介绍，不然会被喷有水字的嫌疑，你看，这又水了九个字。
此时，已是一万两千米的深度。
当殷雯筠告诉龙冉的时候，真的把他吓了一跳，这个深度的水压，可以轻易地把一个实心铁球压成薄片。湖水在这里更加湍急，激涌的水流冲刷间有风雷声，许多水流甚至呈现出龙蛇之形，通贯上下长达千米深入更深处。
这个深度下，一般墟丹界修行者都难以前进。龙冉心中估量了一下，光是看着那气势惊人的水龙卷，化作龙蛇之形，轻而易举摧毁湖壁坚逾神铁的黑石，一派摧枯拉朽的势头，能肉身抵达此处，墟丹界怕只是门槛。龙冉虽然不清楚先天之界的差距，但恐怕只有到达先天最后一界的星云界墟行者，才能在这里不失仪态，从容进退吧。
再往下潜，黑暗似乎更加浓郁了。在光圈照耀的范围里，流动的湖水完全与黑暗融为一体，哪怕在光的辐照之下，也没有恢复湖水的本色。这种现象与龙冉的常识相违背，让他深感震惊的同时，心中生起一丝对黑暗的敬畏。
凝视黑暗，似乎总会生出恐惧。无尽的黑暗，连光都能吞没，那里至深处，会隐藏着什么呢？
这里是湖底两万米的深度。
下潜到这个深度，已经到达底部了，可以看见嶙峋的盆石，千奇百怪，像茂盛的森林在湖底生长。当然，这里并不是有着涌水眼的湖底，只是湖底盆地偌大地形里的一处小地方。
滟澜湖的湖面水泽已是宽广不可远眺边际，湖底更是深邃难究极境，若忽视起伏的地形地质，湖底远比湖面更加辽阔。若是将这里的湖水全部排尽，几可以淹没半座尚庄大陆，湖底完全就是一片沟壑纵横的石林大陆，不通外界，少有生迹，龙冉他们身在之处就是一条海底山脉。
两道高高耸起的山脉，并列着山势走向绵延三千余里，一道千里长的海底裂渊被两座山脉拱卫其中。或者说，是这条海底裂渊的出现，挤压两侧陆岩才形成的两座高耸山脉。
黑暗无所不在，祂甚至侵入了湖水，与其融为一体，再难分离。龙冉两眼一抹黑，一物不能视，殷雯筠分拨一缕神念，龙冉眼前才豁然开朗，得见此地真容，而后惊叹连连，大呼自然造化鬼斧神工，非人力可及。
漆黑的山石组成了山脉的基础，在这个深度的水下，哪怕是最普通的砂石，都有着远超金铁的硬度，更何况能在水龙卷的冲刷下形成一座山脉，这材料的硬度可见一斑。
殷雯筠带着龙冉远远停在湖水中，她严肃地叮嘱着龙冉，告诫他必须遵守的言行，道：“龙冉，你可知对妖族不同境界的尊称？”
他可是听惯了三千大界九天十地的神话传记，对这些琐事当然烂熟于心。龙冉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后天八境的灵兽以阶命名，像后天八境最后的道门境，便是八阶灵兽，我们暂且不提。先天之界与鸿蒙世皆是三个境界，先天灵兽以领主命名，按界级依次是化极领主、墟丹领主、星云领主；鸿蒙世每一世都是单独的尊称，显圣世是妖神，不朽世是妖皇，主宰世是妖帝。”
想了想，发现没有什么遗漏，便睁着大眼睛看向殷雯筠。
殷雯筠满意地点点头，龙冉既有天赋悟性，又有扎实的基础，教导这样的学生，真真是浑身都透着轻松。至于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接下来她就揭开了谜底，道：“滟澜湖十八仙中，有亲近人族的种族，有仇视人族的种族。我们找寻的这位，便生活在下方裂渊处，十四仙覆渊妖皇‘奚凌菲’，她的本体是一只翼展超过三千里的异种蝠鲼，虽然有一些特殊嗜好，性情倒是好相处。”
她点出了龙冉需要注意的地方，道：“奚凌菲此人，性情善变，极重尊严，若是别人对她稍有不敬，那便是死路一条。曾经就有一个荒外部族，因为言语上多有不敬冲撞了她，百万人口的大族被整整屠杀了三天三夜，你得恭敬地执晚辈礼，称呼她覆渊妖皇，仪容举止上不可有一丝马虎，记住了么？”
龙冉听得脊背发寒，这可是一个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的屠手啊。他连连点头，关乎自己小命的事，肯定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忘的。
“她来了。”殷雯筠看向下方的海底裂渊，提示龙冉道。
龙冉忙往那看去，却因为光圈只有一百米的直径，看不见任何东西。但是他仿佛感觉到了前方万顷的湖水被掀得翻涌起来，一道强盛如海的恐怖气息从裂渊里升起，眨眼间就来到了他们头顶。
如果是在水域表层，那一定是“头顶投下了大片的阴影，仿佛太阳被吞食了一般，一时间眼里的山水竟然失了光亮”的惊叹。但在两万米的深度，在黑暗与湖水融为一体的寂暗里，龙冉什么也看不见，甚至如果不是那股哪怕不用眼睛，都能感受到的恐怖生命气息，龙冉能生生撞上这尊巨兽，还得疑惑为什么水里会悬浮一座山峰。
一道明亮清爽的声音在二人脑中响起，道：“殷雯筠，这么着急来我洞府，是怕我不履行约定吗？”那巨大生物浮在二人上空，虽看不见身形大小，但那恐怖的生命气息时刻压迫着龙冉，来自生命天性的威胁疯狂示警，一个可以信手碾死他的强者正在近处虎视眈眈。
殷雯筠微微欠身，看向一个方向，声音浅浅道：“奚凌菲，这位就是龙冉，齐老的弟子。接下来就由你带他了，那些小癖好，该收好的就收好，不要恶了我们的客人。”
说话间少了些恭敬，平白的不客气倒拉近了距离，不显得生分。殷殷姐与这位妖皇关系应该不错，龙冉心中猜测道。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道水流就卷着他落在了一处弹性的硬地上，龙冉使劲踩了踩，硬地弹回了全部的力道，险些让没有准备的龙冉翻了跟头，好一处有韧性的硬地。直到那道声音再次在他脑中响起，龙冉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龙冉是吗，我就这么叫你了，殷雯筠把你交给我，她可是轻松了。诶，怎么说着就走了，真是不近人情啊。那么坐稳了，我们要破出水面了。这是教你的第一课：垂直出水。”
一道宏伟的力量笼罩住他，优先做好保护措施，身下的巨兽就像火箭一样，噌地把龙冉带了上去。如果说下潜耗了一个时辰的时间，那么上浮大概只用了两分钟，龙冉整个人处于超重的状态，脑子恍恍惚惚的，耳边呼啸着震耳的响声，他似乎还听到了一句打岔，“嘿，我超过你了，哈哈！”。
两分钟而已，真的是太短了，像做梦一样，从暗无天日到天光大亮，破开湖水跃出湖面的那一刻，龙冉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一种无名的快感激起鸡皮疙瘩传遍了全身，这种感觉深深印在脑中，金灿的烈阳照在广袤无垠的湖面，打出细碎如海的金光，这一幕他难以忘却。
良久，待快感如潮退去，龙冉才不舍地清醒了过来。理智接通现实，初一接触外面的环境，就被明亮的光线刺得眼睛发涩，忙闭上眼睛，适应片刻后才好转。身体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仿佛上一秒还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森罗鬼蜮，下一秒就回到了人间，那种身处黑暗的不适终于退去，压在龙冉心头的压抑感、空虚感缓解了许多。
这时，他才看向了身下把他带出湖底的前辈，那位要跟随一段时间学习的妖皇。原来他站在了一处宽阔平坦的部位，像是某种生物的背脊处，龙冉四处打量，却根本看不见这位前辈的头尾身形，他左右各奔跑了三千米，才跑到背脊的边缘，两扇肉翅扑棱着浮在空中。
又往前后看去，龙冉向后走了两千米，才看见细长的肉尾，尾端是尖利的骨刺，头部是与肉翅融为一体的扁平状，这是一只蝠鲼成道的妖皇。龙冉简单算了一下，惊骇地发现，这位覆渊妖皇仅仅肉身就有四千余米长，翼展张开，居然有六千余米。
毫不夸张的说，若是她在空中飞翔，从地面上看，那真的就是遮天蔽日了。
看到龙冉状态调整得很快，奚凌菲也不耽搁，振翅直上云端，绕着此处湖面盘旋几圈，就往北方飞去。奚凌菲没有飞得很快，她撤去了保护龙冉的力量，让他直面高空凌冽的劲风，这是一场考验，速度控制在稍微超过他承受极限的水平，这样才能起到磨砺的作用。
启一开始龙冉差点被打下去，这个速度下的风硬得像是一堵铁墙，能想象一堵铁墙以时速二百八朝你撞过来吗？完全不输祂的力量迎面奔来，他在奚凌菲背脊上翻滚着后退了两百米，才抓住一处肉质凸起，艰难地站了起来。
这是一场考验体力和毅力的磨炼，肉身强度在一开始还能起到作用，不过对手是无穷无尽、永远不会枯竭的风墙。就像是被凿穿了底部的水桶，龙冉的体力飞速地下降着，只半个时辰，他的身体已经开始轻微地打颤了。
无可奈何，龙冉运转体内灵力加持在身体表面，他才重新站得稳固。如果他力竭虚脱了，毫无疑问会被瞬时打下高空，浑厚的灵力源源不断地从体内运出，加持在全身形成周密的支撑力场，龙冉心生感慨，若是没有经年的苦练，自己连妖皇的门槛都跨不过，没有不打折扣的苦练，怎么会有这样的积累。
简单粗暴地把灵力平铺全身，是很浪费的行为，哪怕龙冉家大业大，灵力浩瀚如海，也不敢这么挥霍。他毕竟不知道覆渊妖皇要把自己带到哪里去，若是一开始就一股脑用上，怕是未到中途，自己就要被抽空了，而灵力被抽空的那种难受感觉，龙冉可不想再感受一遍。
龙冉尝试对站姿进行微调来减少风阻，他双膝微弓，身体前倾，让身体的重心保持在身体偏前，双臂展开，呈抓伏状。迎面的劲风拍打在他脸上，像掌耳光一样用力地拍打，哪怕有灵力隔绝，冲击力经过削弱传递到脸上，仍然抽得他头脑眩晕，不一会儿脸就没了知觉。
幸好留的是寸发，龙冉这样想着。不然自己头皮也得遭罪，这也算是苦中作乐吧？
不足一指的利落短发，在这时候却是再合适不过的发型。龙冉甚至恨不得剃成光头，虽然有一种头皮快被掀翻的刺痛感，但龙冉可没工夫关心这些。
调整了站姿后，他试着在身体表面构建有起伏形状的灵力，这样可以分摊风阻，减少单位面积受到的压力，经过几次尝试，很快他就找到了最节省灵力的方案。改变灵力部署后，灵力消耗的速率仅是一开始的七成，加上自身客观的灵力恢复速度，龙冉自信可以撑到天荒地老，只要自己还醒着，就不会有意外。
仿佛听到了龙冉骄傲的内心想法，奚凌菲没惯着他，在他站稳后突然加大了难度。她的背脊不再是厚实的站处，而是像波浪一样起伏着，毫无规律地变频变幅。脚下突然悬空，差点没让龙冉咬碎一嘴银牙，这一招堪称是釜底抽薪，自己的所有努力付之一炬。
站在大地上的生灵，一切的力量都是源于脚下的大地，无论走得多远，只要脚仍然踩在大地上，那就是万古不变的宗旨。龙冉也不例外，他不过是才踏入万象境的新人修行者，虽说与凡人有别，但只是一点点差距，各方面的蜕变还需要漫长的时间和更高深的境界去支持。
现在来说，他只是一只菜鸟，泯然众人毫不出彩，最多就是最勤奋的那只，也远远不到凌霄绝巅的地步。
奚凌菲这一招破了龙冉所有的对策，他像一只溺水的旱鸭子，慌乱地在变化无常的地面上艰难站立。如果不小心倒下了，那就再难站起来了，龙冉心中深知这一点，绞尽脑汁地保持平衡的姿势。
若是换作旁人，可能就会疑惑，为什么不干脆趴在背脊上，这样不是最省力吗？龙冉撇撇嘴，他当然知道这样最方便，只要覆渊妖皇不直接把他弹出去，绝对是安全无虞的。
可这样有意义吗？劳烦覆渊妖皇来教导他，自己却偷懒？龙冉自问自己没有那么厚的脸。他刚刚可是听得很清楚，“这是教你的第一课”，这就意味着目前所有的事情仍然在课程里，只要在学东西，可以丰富己身，龙冉就不可能偷懒，甚至会拼了命地去争优异才是他的态度。
我龙冉，要做就做最好的。
奚凌菲如此举动，对龙冉影响最大的还是心神方面的损耗。他此时已经有些疲惫了，不仅要分神驾御灵力去分摊风阻，时刻变化的风向可不比脚下的波浪简单，还要注意脚下的地形变动，不然现在踩实的地面可能下一秒就是十米几十米深的巨坑，摔下去保不齐就是一脸青红黄绿。
龙冉很难，整张脸五官皱到一起了，他觉得自己此刻像一座被巨熊推搡的碉堡，摇摇欲坠，十数种方案在脑中接连闪过，脑中灵光乍现。他突然想到，笨死了，既然牢牢地站在原地无济于事，为何要画地为牢，自己为难自己呢？
龙冉猜想，自己可以在地面下陷的刹那也跟随着下去，这样不仅可以避开风阻，还没有了站不稳的烦恼。
眼睛四处看着起伏的地面，可是一个新的问题出现了，地面的起伏变化是没有规律的，如果他四处跳跃，刚好下去的瞬间又回弹的话，自己反被打飞出去怎么办？
费尽脑筋，本来可以凭借感知灵力游走的路线判断地面变化，可是覆渊妖皇的体表隔绝任何感知，连这一条路也给他封死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