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烂热重启>第121章 大结局(上)

  我安静地等他脚步声消失,然后仔细开始观察绑在手腕上的绳子,包括它的材质和结构。

  绳子上有些微小的磨损,应该是我挣扎时留下的疏忽。而其中某一点似乎比其他地方更脆弱。

  我费力地提起衣襟,用衬衣的金属扣子在绳子脆弱的地方来回摩擦——真该庆幸今天裴追难得的给我穿了衣服。

  大约十分钟后,我听到绳子微微发出拉扯的声音。

  然后,就是轻微的“啪”声,绳子终于断开了。我的双手解脱,扶着床沿站起来。

  接下来,我又用旧衣架和墙上挂油画的钉子撬开了项圈和床相连的锁链。

  自此,我终于可以完全自由行动,唯一有些问题的是,脖子上还带着项圈,这东西应该要裴追的指纹才能打开。

  以我对他的了解,这里面恐怕还放了定位芯片之类的。但我并不多么在意,因为这对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不会有任何影响……不,不如说这就是我想要的。

  我看了眼手表,距离裴追离开正好过了13分钟。他估计已到了镇上。

  我开门离开了房间。

  一周过去,先前那些一起看落日的房客都已走了,民宿里静悄悄的,估计出了意外事故,暂时也没有新人住进来。

  我走上沙滩,瞭望海平面,一周多没有出门,只觉阳光刺眼到近乎灼人。这片海滩是民宿的私人沙滩,在粉发女孩出事后,也一起暂时封锁起来。因此,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我脱了鞋,赤足独自走着,脚下的细沙轻轻搓擦着脚底,发出微弱的沙沙声。远处,海浪轻拍着海岸线,似一曲恒久不变的悠扬旋律。大海、天空和沙滩形成了静谧的三重奏。

  只有这时,才能真切地意识到,天地真大,人真是渺小。

  我的脚步越来越放缓,仿佛与这无垠的沙滩融为一体。成为了这片天地的一部分。

  最后,我脚底触碰到了冰冷的海水。

  海浪拍打着我的腿,试图阻止我的前进,但我没有停留,走进了波涛汹涌的大海中。

  水渐渐淹没了我的腰,我感到心情逐渐平静,想起了一桩挺久以前的事情。

  其实回想起来,那时也算是好时光了。

  当时,我虽身患绝症,却仍认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算得上积极乐观。我和裴追住在一起,虽然还没有捅破窗户纸,却像最亲密的家人、最贴心的爱侣一样生活和相处。

  那天,我在浴室中泡澡,裴追突然冲进来,怕我溺死。说他曾多次梦到我涉水自尽。

  仔细想来,这一路过来,许多事皆有预兆,只是我太过自以为是,都傲慢地忽视了。

  难怪佛经中说,垢去明存。断欲无求。当得宿命。

  宿命。

  如果不看这强求来的“复生”,我这一生啊……机关算尽,又是倒转时间,又是以身为饵。最后自以为成功救世,还有幸死在爱人怀里。

  ——如今想来,真是无憾的一生了。

  可惜都是笑话。世界不需要我拯救,我也永远不可能找到地底怪物进入现世的入口。

  因为,根本不存在入口或者’门’。或者说,我——沈无,就是门。

  末日是我带来的。

  我不是救世主,我是恶龙,我是末世,我是怪物中的怪物,一切厄运和死亡的源头。

  我该死。我也必须死。

  “杀亲丧友,百年孤独,机关算尽皆落空,众叛亲离成笑谈。一无所有,不得好死。”这命批当真,一字未错。

  我在海水中站了一会,直到腿脚都有些发麻了,才等到了想见的人。

  裴追。

  我这时站在距离岸边沙滩大约三十米的位置,能看清他的脸,看到他穿着我最喜欢的一件白衬衫,还提着一袋东西,估计是刚从镇上赶回来的。

  “……沈无!沈无!”

  他跑向我,踉跄着,声嘶力竭地叫着我的名字,我从没见过他那么狼狈。

  等他站到海水边,我让他停下,平静地说道:“别再过来了,裴追,我们好好再说几句话。否则,你若靠近一分,我便会后退一分。”

  我后退,便是更深的海域。

  那一刻,裴追的神情让我知道,这或许是我说过最残忍的话了。

  他果然不动了。我看到他的衣袖在轻微颤动,原本以为是海风,这时才发现是他在颤抖。

  “沈无,你要走了吗?”他哑声问我:“是因为恨我做了那些事吗?”

  我轻轻笑了下,当作缓解气氛。

  “当然不是。我又不是什么贞洁烈女,还能因为被你强搞了几次便寻死腻活么。”我笑道:“你其实知道我为什么要走的。”

  裴追慢慢安静下来,那是一种几乎死寂的绝望,窒息,孤独。

  他说:“你又要为了世人,舍弃我吗?”

  这句话落下,我只觉得胸口一滞,愧意几乎要溢出胸腔。

  “裴追,这海多美啊,我给你讲个童话故事吧。”我勉强笑道:“海底世界有一条小美人鱼,曾救过一个岸上的王子,从此爱上了他。她因此幻化出双腿,与王子相守。但有一天,她知道了,如果不回到海底自己原本该在的地方,就会有许多岸上的人变成海上的泡沫……”

  我说到这里,裴追哑声打断:“我不要听这些乱改的童话。沈无,我只要你。回来……求你。”

  我险些说不下去。

  “……你等我说完这个故事。”我还是尽量笑着说道:“小美人鱼回到海底,女巫赞美她的付出,愿意送她一个机会。如果满足了条件,就可以再去人间——裴追,我的破法匕首还在你那里,是吗?”

  裴追立刻颔首,隔着这么远,我仿佛都能看到他忽然活过来一些的眼神。

  “那里面存留的阵法和法力,应当共能支撑两次。你先前用了一次,便还有一次。”我说。

  裴追嗓音沙哑颤抖:“那法术只能改变本人经历的事情。我无论改变什么行为,都不能改变你带来末日的结果。”

  “你可以’是我’啊。”我笑着,遥遥指着他的胸腔:“塔罗告诉你了吧,我的心在你那里。”

  把心脏送给他…… 如今回想,这真是我这人渣在乏善可陈的人生中做过最浪漫的一件事了。

  我对裴追耐心地解释:“既然是我带来的末日,就说明或许是我的某个选择节点出了错。你可以作为’我’,看遍我的一生,然后选择一个节点,去改变它。”

  说到这里时,我忽然想到,很久之前,我总有被人窥视的感觉,是否暗合裴追观测我人生的未来。

  事到如今,体会得越多,越觉得时间真是奇异的领域,令人敬畏。

  我笑着,十分乐观地和他分析:“很可能你成功地改变了这个节点,末日便不会来。之后的一切也不会发生。我自然也就能醒来了。“

  裴追死死攥着匕首,专注地看着我。

  我这一生,只有他曾用这种眼神看我,无论逆转多少次时间,都不曾改变。

  最后,我对他告别,说道:“裴追,别难过。我只是睡在海底等你,等你来吻醒我,好不好?

  我没听到他的回答。

  因为在说完这句话后,我便回头,走向海的深处。

  我的身体逐渐沉入水中,在这片沉默的蔚蓝中,获得了安眠。

  有一个著名的希腊神话传说,名为“潘多拉”。

  潘多拉,意为’具有一切天赋’。诸神曾赐予她一个神秘的魔盒。

  她因好奇而打开了盒子。

  一道烟雾从盒种逸散,那是灾难、疾病、贫穷、痛苦。这些罪恶罪恶充斥着世界,成为人类不可逃避的厄运。

  慌乱中,潘多拉盖上了盒子,但一切都已经太迟,盒子内只剩下了“希望”。

  潘多拉的魔盒,常用于隐喻人类欲望之罪。

  ——《工作与时日》(Works and Days),赫西奥德

  *

  我是这个城市无数普通人中的一员,以作油画为生,风格诡谲绚烂,办过几次展览,算得上小有名气。

  一周前,据说我出了一场事故。路人发现我昏倒在路边,醒来后我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后来,我时常做梦,梦中光怪陆离,情仇爱恨。而到最近,甚至清醒时我也会想起一些事。

  只是那些事,实在太过诡异荒诞,和人们告诉我的现实情况,包括我翻找到的东西……比如相册、聊天记录之类的,也完全对不上。

  但它们实在太真实了,甚至比现实还要真实,还要刻骨铭心。

  今天,我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我是一个十岁上下的男孩。生活在一个有许多爬山虎的地方,房间背阳,有些阴暗,常年拉着窗帘。

  我的书桌分为两部分,台面上是各种学科书目,英中法各种语言齐全,社论科学文学具备,唯一的共同点是都又重又厚。

  而另一部分,则是在桌子底下了。

  那是一张巨大的画纸,上面用炭笔画着各种古怪的、血腥的,不应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生物。那是我儿时的“朋友”。

  说是朋友,其实它们也不算非常友好,只是的确是唯一愿意陪我说话的东西。

  在我更小一点的时候,曾兴冲冲地和父母分享了这个秘密。

  那时候,父亲把我提起来,重重砸在房门上,我感到耳朵嗡地一响,血从鼻子里流了下来,等恢复听觉时,就听到我的爸爸妈妈正在忧心忡忡地讨论。

  “这孩子是个天才,但是根子里坏了,我们需要矫正他。”那是母亲的声音。

  父亲说:“不听话的动物关起来打一顿就好了,这种蠢话,说一次我揍一次。还有,他学东西的速度还是太慢了,再给他加一倍功课,不要让他浪费时间睡觉!我着急得很。”

  母亲迟疑了一下,我以为她要为我求情。结果,她说:“那就睡三小时吧。别让他死了,那可就功亏一篑了。”

  男人不耐烦地说:“你看着办!老头子那边听说我这儿生了个天才,难得对我有了点兴趣,找我问了好几次他的情况。你给我好好训,这次过年我要带他回去,可不能给我丢脸!”

  他们说这些事情时,从来不避开我,或许觉得我不懂,更可能是根本不在乎。

  但我其实已经知道,我的父亲是一个财阀家庭的私生子,而我,则又是他诸多私生子中的一个。

  这院子里除了我的母亲,还安置了另外三个女人和包括我在内的十几个小孩。女人们的功课就是没完没了地生孩子训孩子,讨好我的’父亲’。而孩子们的功课则是成为趁手的工具。

  大部分同龄孩子都不喜欢我,因为我阴郁古怪。

  唯独有个小了好几岁的异母妹妹,当时才只有四岁,爱穿花裙子,尤其喜欢粘着我,哥哥叫个没完。

  我会在没事的时候偷偷用草稿纸折千纸鹤,从窗户里丢出去,送给她玩过家家。

  我已这样过了两年。那年,我十岁。

  门外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我反应已算得上快,但原本今天家中应该无人,我便大胆了些,把画笔都摊了出来,如今根本来不及收。

  房间把手已在轻轻转动,我心急如焚间只来得及含糊在纸上画了个图案。

  门打开了。是那个妆发精致的女人,我生物学上的母亲。

  她先装模作样地拿我书架上的书考教我功课,但其实估计她自己都看不懂里面的内容。

  这番流程走完,她和我说,要谦卑,要顺从,不可自以为是,不可骄傲散漫。除了学习不要想别的,更别玩点不三不四的东西。

  我直白地问她,是要我和她一样,在我爸吃饭的时候跪在旁边夹菜吗?

  她一巴掌甩在我脸上。

  “母亲”的指甲又尖又长,十分锋利,我当即尝到了嘴角的血腥味。而她还在指着我咒骂,说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我毫无良心,是个冷漠的人渣,猪狗不如。

  原来这就是人渣啊,十岁的我跌倒在地板上,漠然想道:那我就一直做个冷漠的人渣好了。

  她骂骂咧咧了一会,整理好头发便出去了,而过程中,我那副显然会被归类于“不三不四东西”的话,就静悄悄地躺在书桌下面,我的手边。

  她刚才为了骂我方便,坐在床上数落被打倒在地的我,那个角度,画就会在她眼皮底下。

  但她居然像是没有看到。

  我又缓了一会,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我的画,出神地看着刚才门快打开时,千钧一发之际,我用炭笔画下的符号。

  那是我在一本拉丁语旧书里看到的,其实是本神秘学典籍,被我那草包父亲当作历史书送来。

  那符号,据说意为“隐藏”。

  它竟然奏效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看着画卷,却没有注意到房门并没有完全关上,而是留了一条缝。

  当时我并不知道,透过这条缝,一只贴着又黑又密睫毛、画着紫色眼影的眼睛在冷冷地看着我。

  第二天,我的秘密暴露了。

  母亲绘声绘色地和父亲讲着她看到的东西,仿佛在描述一条忽然会说人话的宠物狗。

  当天下午,我便被父亲带走了。

  带着东西离开那间小房间时,我发现墙边竟然蹲了个小豆丁,已经蜷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膝盖睡着了。

  是妹妹。她正好被我的动静吵醒,睁开眼睛,口齿不清地给我看一个透明罐子。

  里面装满了小小的千纸鹤。

  “咯葛,素鸟鸟,送给尼(哥哥,是鸟鸟,送给你)。”她献宝似的张开一个大大的笑脸。

  许多年后,我还在想,我没有马不停蹄地长成一个真正的变态渣滓,或许就是因为这个笑容。

  我被父亲带去了另一个地方。

  从那时起,我才知道之前只用读书的生活是多么简单幸福。

  我被锁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里面只有两样东西,一是神秘学典籍,二是一张名单。

  书是神秘学书,里面有个术法,但名字和术法的功能被涂掉了。他们让我按照书中的步骤做,然后把名字写在相应的位置,否则才有饭吃。

  我当时还只有十岁出头,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血气方刚,说不吃就不吃。

  于是,不吃饭的第三天,他们带来了母亲。

  她哭的紫色眼影全花了,骂我没良心不得好死,说为了生我吃了多大的苦,又好不容易把我’举荐’给父亲,我居然不配合,在这里犟。

  她还说,如果我不乖,我爹就要把她赶出去,她一个女人家,上街就要饿死。

  我蜷缩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地等她说完,然后说,好,我做。但从此以后,我们之间所谓血脉亲情一笔勾销。我沈无自此无父无母,孑然一身,以后不要再用这种话要挟我。

  她怔了怔,说从没见过十岁孩子这样的,我长大了一定是个怪物。

  后来,我的确也没再见过他,听说她死前还在咒骂我,说我是肮脏的怪胎,阴诡的邪物。

  母亲走后,我安静地沉默了五分钟。然后爬起来,信守诺言把咒语和名字抄了。

  就这样,这种生活我又过了两年。名单流水式的往这间暗室中送,我当时已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却也猜不出阵法的功效。

  终于,在我十二岁的生日,我又写完了厚厚一张长名单,和“父亲”说累了,想出去玩一日,才愿意写剩下的名单。

  他始终没太把我当人,但即使是个工具也得上油,于是应允了。那段时间,他似乎过得不错。

  他还是找人跟着我,不让我去公共场所、和他人说话或使用网络。但我是个身形灵巧的孩子,很快甩掉了跟着的人,找到一家黑网吧,上网搜索了信息。

  我将曾写入符咒阵法的名字输入搜索框。

  这些人非富即贵,还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死了,死于意外。

  我走出网吧,把手中剩下的那张名单撕了,扔进下水沟前,我看到最顶部的名字姓氏是“裴”。

  作者有话说:

  伏笔基本都回收了

  比如裴追说过小时候的事情,可以回去看下那章~再比如妹妹的事儿~

  大家可以回忆下还有什么伏笔~我觉得这本我写的还是很精致的~骄傲脸

  好像有谁说过沈无是小美人鱼,真是天才,我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