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山河永固>第42章 七夕特别番外

  这天故岑给晏谙收拾床榻,见枕边搁着个针黹盒,看着还用过不少时日,上面的花纹已经有些磨损。

  晏谙正好进屋,瞧他立在那,随口问:“看什么呢?”

  “王爷怎么还有这种东西?”故岑玩笑着说,“莫不是对府上绣娘们的手艺不放心,打算自己动手了?”

  “愈发胡言乱语了,”晏谙笑骂道,“本王哪里会这些?这是我母妃的旧物。”

  他上前接过盒子,放在手里轻轻摩挲上面的花纹,“你不知道,我母妃的手可巧了,小时候,我的衣裳都是旁人挑剩下的,款式难看,花样老气,我不懂事闹着不肯穿,母妃都能给我改得好看极了。她亲手做得衣裳穿出去,我能比太子还神气。”

  晏谙回忆着轻轻笑起来,“那时候淘气,新衣裳穿上,要不了几天就会被我挂烂磨破,母妃从不责备我,都会给我补得像新的一样,一点都看不出来烂过,有时候还会绣个精致好看的图案上去。”

  故岑静静地听着,嘴角微微上扬,却带着几分苦涩。

  瑞昌帝膝下子嗣不多,平安长大的皇子仅有三个,绕是如此,也要被宫里那些看人下菜碟的太监们分个三六九等来。好东西都紧着子凭母贵的皇子,晏谙的母妃没有强大的母家做支撑,又不怎么受宠,在深宫之中将晏谙平安抚养长大已是不易。

  “一开始我也像旁的小孩子那样,渴望好看的新衣裳,虽然不能跟太子比,但母妃总尽力满足我的愿望。后来懂事了些,知道做衣裳着实是个累人的活计,为了我一件新衣,母亲往往要忙碌大半个月,便不再吵着要了。可母妃的身子还是一日比一日的差了下去……”

  “后来有一天,母妃拿出了她攒了许久一直没舍得用的一块料子,还裁了自己的一件华服。我问她要做什么,她说,她要给我做件最好看的衣裳……说她大概等不到我十六岁开府了……”

  晏谙的眸光逐渐暗沉了下去。

  那个午后,少年晏谙伏在母妃膝头,红着眼圈要母妃看着自己长大开府。那个温柔的女人却没有向他许诺,只是轻轻抚着他的头,说不知道自己预估的尺寸等到那个时候会不会正好。

  “我比母妃预估的还要高些,十六岁穿在身上,那衣裳还是短了一截。不过我没有穿内务府送来的华服,还是穿的那件短了一截的衣裳。”

  就好像母妃亲眼看着他开府了一样。

  “娘娘在天上看着王爷开了府,如今过得很好,也会替您高兴的。”故岑安慰道。

  晏谙轻轻舒了口气,“是啊,我如今再不像从前那般缺衣少穿的了。”

  话虽这么说,眸中却不见喜悦,总笼着一层若隐若现的落寞。

  故岑缓缓垂眸,视线落在了王爷手里的针黹盒上,若有所思。

  七月初,天气正热的时候。

  书房的角落里搁着化了一半的冰,凉气蔓延开,房内要比外头凉快不少。

  午后本该是小憩的时候,晏谙没什么睡意,在这儿看书打发时间,却忽略了有的人很困。

  晏谙眼睛看着手上的书,另一只手推了推茶盏,“故岑,帮我添盏凉茶。”

  倚着窗角正犯困的故岑应了一声,迷迷瞪瞪地拎着茶壶过来。

  原本倒个八分满就该停了,可故岑晃了个神,那茶一直溢到桌子上才堪堪回神,猛的将壶身回正,手忙脚乱地找东西擦桌子。

  “没事,擦了就行。”洒了点茶,晏谙倒是没放在心上。

  擦干净了,故岑又退到一旁,懊恼自己什么事都办不好。越这么想越是提不起来精神,立在原地换了无数个姿势都没能成功让自己清醒过来之后,终于失去意识往后躺了一下,差点摔倒。

  晏谙书看的好好的,视线边儿上那个人影倏地栽了一下。他吓了一跳,连忙扭过来头:“中暑了?!”

  这屋里也不算热,寻思不应该啊!

  “啊?”故岑整个人还处于蒙圈状态,强打起精神摇了摇头,“没、没有。”

  “不是,”晏谙笑起来,“喊你陪我看会书,又不是站岗轮值,这屋里有软榻有椅子,累了你就坐下歇会儿,非杵着做什么?”

  “哦——”

  故岑讪讪到一旁坐下,他不是怕坐下就睡着了,想着站着清醒清醒吗……

  座椅离冰鉴很近,丝丝缕缕的冷气传来,直教人身体的每一寸都舒展开了。窗外聒噪的蝉鸣越飘越远,故岑一只手托着脑袋,眨眼的功夫就睡着了。

  晏谙见状不禁发笑——这得是困成什么样?

  他索性扔下看了一半的书,学着故岑的姿势托着下巴瞅他。这么一端详,故岑脸上果然带着点倦意,眼下还泛着淡淡的乌青。

  说起来,故岑前段时间没事就在自己屋里猫着,晏谙一天天的见不着个人影,十分不爽,还明里暗里地暗示故岑当差要用心,就差挑明了跟他说得日日在自己身边待着了。

  故岑呢,大约听懂了他的意思,不再没事就遛了,只是……

  晏谙换了个姿势,饶有兴致地想,这家伙,连觉都不好好睡了,鼓捣什么呢?

  好奇归好奇,他也不能随便跑到人家房里察看,便没放在心上。

  直到七夕这天,故岑早早便回房休息,晏谙则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今夜的月亮格外亮,透过窗子洒进来,给房间内渡了一层银霜。

  这么亮,不知是否会扰得故岑也如自己一般不得安眠。也不知他今天肯不肯好好休息、这会儿睡着了没有……

  胡思乱想了半晌,晏谙一个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望着月光发呆。

  要不,去看看他?

  纠结半天,好容易下定了决心,都伸出一只脚准备穿鞋了,晏谙又给缩了回来,一头栽在榻上,顺手拽过薄被蒙住脑袋。

  看什么看,大男人睡觉有什么好看的,这要是被看见,不得教人笑话死。

  烦躁地将被子踢开翻了个身,晏谙忽然想起来今天是七夕,白日里街上各种卖荷包罗帕的,故岑挑了个香囊,自己还打趣他,是要送给哪个心仪的姑娘……

  七夕啊,牛郎织女还能借着鹊桥会面呢,人就在自己府上,离得那么近有什么不能见的?

  半盏茶的功夫后,晏谙还是出现在了故岑院外。

  这一看,果然没有好好睡觉,正坐在院子里借着月光缝衣服。

  七夕又称乞巧节,在当天,姑娘们是有在月下穿针引线、乞求自己能双手灵巧的习俗。可故岑又不用从事女红,这是做什么呢?

  草丛中蚊虫颇多,饿疯了似的见人就扑。为了不被发现,晏谙躲在树后头不敢发出动静。

  正当他与数只蚊子做斗争时,隐约听见故岑边缝边轻声念叨着什么。晏谙屏息细听,说的分明是:“愿王爷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满院清晖,晏谙藏于月下,不防被什么直击心口,一颗心霎时柔软下来。

  年幼时,母妃也曾借着月光为他制衣,柔声细语,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快快长大。母妃说,月神会听见每一个虔诚祈愿之人的愿望,眷顾他们愿望成真。

  那边,针不小心刺偏了方向,故岑指尖缩瑟了一下,翻过来看时已经有一颗血珠凝在指腹,不过好在,血没有染在衣裳上。

  他随手擦掉,低头继续一针一线认真缝着,丝毫没发现不远处正望向这边的晏谙。

  简简单单的款式,也没什么刺绣花纹,故岑却因为没什么经验,足足忙活了快一个月,终于赶在今天完了工。他仰了仰酸痛的脖颈,又从怀里摸出个香囊系在衣带上。

  晏谙眼神更温柔了些,正是白日里故岑在街上挑拣了半天才选中的那个。

  晏谙上一刻还猜想着故岑会怎么将这衣服送给自己,会不会明早一睁眼就出现在房间里,下一刻故岑就不甚满意地翻看衣服,嫌弃地低声嘟哝:“怎么这么丑?”

  平日里没怎么在意过这些,直到这次为了这件衣裳三天两头的往府上的绣娘们那里跑,才发觉她们各个都是顶好的刺绣功夫,自己做的这个……只怕实在是入不了王爷的眼。

  故岑叹了口气,有些失望地将衣裳仔细叠好,准备拿回屋里压在箱底。不料刚起身,便听身后传来一声:“你要带着本王的衣裳上哪里?”

  故岑忽然有种被当场抓包的慌乱,慌忙将衣裳藏在身后,转过身结结巴巴地道:“这、这么晚了,王爷怎么还没睡?”

  “本王还要问你呢。”

  晏谙笑着从他身后把衣裳拽来,“神神秘秘了这么多天,原来是在忙这个。”

  说罢,伸手抚平了方才被故岑抓出来的褶皱。

  故岑却没看见晏谙这幅爱惜的模样,羞得不敢抬头,以为下一刻晏谙便该取笑他了,谁知王爷竟拿着衣裳往屋里走。

  他没反应过来跟了两步,晏谙转身笑问:“你莫不是还要亲手为本王更衣才放心?”

  “没……没有!”故岑忙别过头退了两步。

  见着晏谙进屋合上房门,故岑既忐忑又难免期待,仿佛被什么东西在心头扫来扫去,痒痒的。

  晏谙在屋子里换好衣服,普通的广袖对襟款式,刚好合身。他正欲出去给故岑看看,余光捕捉到桌上摆着一幅摊开的画,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移步过去看了一眼。

  不仅不是画,还很眼熟。

  晏谙伸出指尖抚过宣纸上“故岑”两个大字,暗暗失笑。一幅字而已,若不是在这里看到,他根本都不记得自己还曾送过故岑一幅字,竟被当宝贝似的裱起来摆在这里。

  知道故岑在外面抓心挠肝的等了许久,晏谙换好衣服出来特地张开手臂,让他好好看看。

  “哎呀,针脚歪了。”故岑懊恼道,“王爷你快脱了吧。”

  晏谙眉心一杨,“脱了做什么?”他这刚上身,还没捂热乎呢。

  “我看就好的很,既然送出手就不带反悔的。”

  “您的身份哪能穿这种衣服……”

  “什么身份?”晏谙正色道,“给衡王做衣裳的人多了,衣橱里的华服更是一件赶一件的精美。唯独这一件是给我晏谙的。”

  故岑抬头,见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句:“我很喜欢。”

  那眸中的情愫做不得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