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山河永固>第7章 使者至

  瑞昌帝睡下没多久,皇后宫中的掌事嬷嬷便提着食盒到了,“皇后娘娘听闻皇上早朝时发了好大的火,怕皇上如今还在气头上,特意熬了百合莲子羹让奴婢给皇上送来,有静心凝神之效。”

  魏兴示意跟在身后的小太监将食盒接下来,“娘娘费心了,只是皇上此刻刚睡下,待皇上醒了咱家会端给皇上的。”

  “那便有劳魏公公了。”嬷嬷道,“娘娘听闻早朝时太子殿下将皇上气着了,正要将殿下叫去训导呢。”

  魏兴左右瞧瞧,引着嬷嬷往一旁走了几步,低声说:“令皇上烦心的更多是朝政上的事,边关打了败仗,皇上哪有不急的道理?太子殿下不过是一时失言,待皇上气消了便好了,不妨事的,让娘娘别责怪殿下了。”

  “娘娘这也是心急,怕殿下不争气,只盼着公公您能替殿下能美言几句呢。”嬷嬷说着,摸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不动声色地塞到魏兴的袖子里。

  “诶哟,娘娘真是折煞奴才了。”魏兴笑吟吟地道,“那便有劳转告娘娘一声,咱家省得的。”

  待嬷嬷走后,身后的小太监来到魏兴跟前,“师傅,您要去为太子殿下求情吗?”

  “傻小子,哪用得着咱家开口啊。”魏兴说,“皇上马上就要召集丞相等人议事,待事情解决了,皇上还能气着太子不成?”

  魏兴望向中宫的方向,“皇后娘娘心里明白着呢,不过是差人过来探探口风罢了。”

  “漠北王子不日便要入京,接待、谈判之事虽有礼部负责,可臣认为还应找一位有身份的人坐镇才是。”御书房中,孔令行觐言道。

  “嗯。”

  晏谨见瑞昌帝点了头,便上前自荐道:“父皇,儿臣愿意承担此事、为父皇分忧。”

  “臣以为不妥。”丞相继续说,“阿布尔斯虽得漠北王重视,但毕竟只是王子。太子身为储君,身份过于贵重,没有亲自出城迎接的道理。”

  “那爱卿认为谁去比较合适?”

  “回皇上,怀王殿下行事一向稳重,且与漠北王子身份相当,臣以为殿下当是最佳人选。”

  端平侯在一旁默默听着,并未插话。

  “那便依爱卿所言,让怀王去罢,若他有什么不懂的地方,礼部便多教教,莫要在别国面前失仪。”

  礼部尚书拱手:“臣遵旨。”

  瑞昌帝面露倦意,“天色不早了,今日便议到这里,诸位跪安罢。”

  丞相等人行过礼正要告退,却见端平侯并不动,便询问道:“侯爷还不走吗?”

  端平侯只是望向瑞昌帝的方向,“臣还有事想要禀告皇上。”

  孔令行便停下动作,“有什么事不妨现在就说,趁着大家还在,也能替侯爷出出主意。”

  他这么一说,原本想要告退的礼部尚书等人也不好再走,立在原地看着端平侯。

  瑞昌帝发了话:“端平侯也走罢,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皇上……”

  端平侯本要跪,但瑞昌帝出言制止了他:“朕乏了!”

  端平侯抿了抿唇,最后道:“老臣告退。”

  宫道上,晏谨跟在孔令行身边,“舅舅,接待使节一事您为何不许我做,反而要交给晏谦?”

  孔令行深吸一口气,“殿下,您糊涂。您刚说错了话惹得皇上不悦,想办成一件事讨他欢心,也得看看是什么事罢,您真以为这接见的差事是那么好办的?阿布尔斯是个什么脾性尚且不知,却必定不是个省油的灯,若你二人真起了什么纷争,是你去低头还是他来认错?后面的事还怎么谈下去?这桩桩件件哪一步出了差池皇上都是要怪到您头上来的!况且,漠北的相关事宜我自有我不插手的道理,您也能避则避,莫要再扯上干系了。”

  晏谨连连点头,他自小便对这个丞相舅舅言听计从,说什么便是什么,对旁人高傲跋扈,太子的架子却从未摆到孔令行面前过。

  “舅舅说得是,我都记下了。”

  走了几步,孔令行见前后无人,和端平侯也隔着一大段距离,便压低声音说:“殿下,您居嫡居长,身份尊贵,更是皇上早早定下的太子。有皇后娘娘在,又有臣这个舅舅,无需像别的皇子那般出风头做筹谋,只要安安分分地做好自个儿分内的事,莫让人挑出错来,就足够了!言多必失这四个字还望您能记在心里。”

  天色已晚,宫人们将道路两侧的宫灯都点亮了,老侯爷独自走在漫长的宫道上,影子被拉得很长。夜风迎面刮过来,端平侯整个人由内到外都是凉的。

  丞相在朝中一手遮天惯了,在他眼皮子底下,他不想听到的话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说出来的。但令端平侯更加心寒的是瑞昌帝的态度,他回去以后也几次请求单独面见皇帝,却都被各种托词推脱了过去,涉及战事的奏折也都被留着不发。

  端平侯只道连瑞昌帝也是故意装聋作哑,却不知在他告退后,瑞昌帝将太监魏兴叫到跟前,声音冷到了极点:“你看到了吗,丞相真是好大的架子,连朕都不得不按照他的意思说话办事。”

  这话是万万不能接的,魏兴闷着头不作声,安安静静的为瑞昌帝奉茶。

  “有时候,朕竟不知这大启是朕在做主还是他孔令行在做主。”瑞昌帝的言辞中说不清是懊悔还是别的什么,“说到底也是朕亲手养出来的隐患。”

  “皇上说笑了,您是天子,一言九鼎,万事自然是由您做主的。丞相……”魏兴笑笑,“也不过是一时心切,想要辅佐您治理好这江山社稷,这才失了分寸,僭越了些。”

  “你不必替他推脱,东厂这些年也是处处被压过一头吧?”瑞昌帝幽幽地道。

  魏兴敛了笑意,垂手等着皇帝说下去。

  “有些话,孔令行以为不说出口就不会有人知晓。”瑞昌帝冷哼一声,“朕是老了,可还没老到老眼昏花,坐在这高位上看得一清二楚!底下的人碍于孔令行的权势不敢插手,朕却不怕!魏兴,兵败之事若有隐情,朕要全部知晓。”

  魏兴心下明了,“还请皇上放心,边关虽远,但只要皇上想知道,便没有东厂查不到的消息。”

  瑞昌帝靠着椅背,阖眸缓了缓神。魏兴便道:“皇上,您下午吩咐奴才到贤妃娘娘宫中传话,想必娘娘眼下还候着呢。”

  “那便去罢。”

  晚膳反反复复热了几次,瑞昌帝这才过来。

  “朕来晚了。”瑞昌帝示意行礼的贤妃起身。

  “皇上操劳国事,臣妾等一等又有什么要紧的。”贤妃亲手给瑞昌帝盛了一碗汤,“皇上忙到这个时辰都还没用晚膳,先喝完热汤暖暖身子吧。”

  瑞昌帝呷了口汤,叹道:“忙了一整日,还是到你这里舒坦。”

  “皇上这话说的,”贤妃笑道,“您想来随时来便是了,臣妾还能拦着不成?”

  “怎么只有朕来才行,”瑞昌帝有些责备的看着贤妃,“皇后都知道遣人送羹汤来,你怎么就不知道去御书房伺候?”

  “御书房是皇上处理政务的地方,臣妾若是敢去,还不得被大臣们的唾沫星子淹死啊?”

  “就你理多,朕不跟你争论。”瑞昌帝夹了口菜,“后宫不得干政,不过好在有谦儿能给朕分忧。”

  贤妃筷子一顿,不动声色地问道:“皇上给他安排什么差事了?”

  “谦儿行事稳重,是三个皇子中最让朕放心的那个。”瑞昌帝说,“接待使节一事朕准备交给他来主持,你觉得如何?”

  “接见使节关系到咱们大启的颜面,”贤妃放下筷子,“皇上自有定夺。只是这么重要的事情皇上既然放心交给他,他便更要好生准备,别辜负了皇上的期望。”

  “礼部的一众官员都在,他不过是去走个过场,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自会有人教他,倒也用不着担心。”瑞昌帝道,“不说他了,朕记得再过几个月便是棠儿的生辰了吧?”

  贤妃倒是真有些意外了,“皇上近日这么忙,竟还能记得这丫头的生辰?”

  她笑道,“棠儿前两日还跟臣妾念叨,说皇上您许久没召见她,怕是不疼她了,臣妾明日呀便要跟她好生说说,让她知道她父皇有多记挂她。”

  瑞昌帝也笑,“朕就棠儿一个公主,自然是如明珠一般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只是她如今年纪大了,见了朕也拘束起来,不再如幼时一般能肆无忌惮的伏在朕膝头撒娇了。”

  “她还算拘束?一没人看着便撒开了欢似的,哪有半点公主该有的端庄模样。”

  “诶,你也莫要太严厉了。棠儿这般活泼的性子朕瞧着就很好,有朕给她撑腰,难不成还有谁还敢议论她的不是?”

  贤妃有些无奈,“臣妾可是知道了,棠儿这脾气不怪旁人,全是皇上您自个儿惯出来的。”

  “待到棠儿生辰,漠北的使节约摸着也离京了。她的及笄礼定要好好操办,京中合适的青年才俊也要留意起来,到时候指给咱们棠儿做驸马。”

  想了想,瑞昌帝又改口道:“只是相看,不急着成亲,朕还想棠儿在朕身边多留几年,晚一些嫁人也是好的。”

  贤妃笑得温柔,“都听皇上的。”

  “印象里,棠儿还只是个这么高的小丫头,”瑞昌帝抬手比划着,感慨万千,“如今一晃,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跟当初的你一样,”瑞昌帝一指贤妃,“天姿绝色。”

  这一晚,仿佛瑞昌帝不是什么皇帝,只是一位寻常的父亲,联想到幼女未来的婚事,既不舍,又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