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古代言情>金楼主的故事>第30章 番外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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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佳节,自是要阖家团圆,且金千玉有意与姚狩在年底成婚,总得知会一下家中长辈。

  姚狩的父亲早已去世,而金千玉的爹娘从万金楼卸任之后,便在四境云游,过得逍遥自在,大约是怕被自己儿子骗回来再就业,每每接到信件便是装傻作楞,假装人在天涯海角。明明金千玉早将中秋认亲之事告知了双亲,可回了万叶泽才知道,他那对甩手爹娘竟是去了外域荒漠赏月,只将贺礼与信件一同送了回来。

  去信时,金千玉洋洋洒洒写了十余张信纸,细数自己与姚狩这些年来的不易,从幼年相识写到少年怀春,从残血阁破产写到重建,写他们如何在这乱世重遇再燃爱意,写得他自己是眼中含泪,感动之余又觉着很是难过,明明他们早已彼此相爱,却折腾了这些年才走到一起,他二人的生米好不容易下到一个锅里,到如今还是一碗夹生饭。

  这封信字儿实在太多,裁开送又怕飞鸽乱了顺序,最后是交给珍兽堂用驴车送了去,回信却只有薄薄的一张纸,金千玉拆信一看,上面只有两个大字:“随你。”

  金千玉再拆开贺礼的木盒,里面是一纸画卷,还有他娘亲的随笔,说是荒漠风景甚美,想着金千玉如今事忙,怕是没空外出观光,便绘下景色邀他同赏。金千玉展开画卷,只见三尺长的画卷中,金光闪闪的人像便占去了两尺,老楼主一身金衣以金箔入画,将金千玉的脸都照出金光来,他自己尚且可以忍耐,姚狩已避过头去不敢再看了。

  金千玉没好气地将画卷塞回盒中,一甩袖子转身而去,要去跟自己姥爷告状了,姚狩忙跟着他劝说:“伯父伯母操劳多年,他们如今过着逍遥日子,不想再回江湖也是情理之中,他们这些年每逢节庆都有礼物送回来,心里自然是想着你的。”

  “我知道。”金千玉应了一句,但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他悄悄看了一眼姚狩的脸色,这才叹气继续说,“你我将要成婚,我的爹娘却不来相见,实在是薄待了你。”

  姚狩却是一笑:“你说的哪里话,我只要你的心里有我便心满意足了。”他伸过手去,握住金千玉的手,二人十指相扣,步伐也慢了下来。

  万叶泽四处散着草药的清苦香气,金姚二人回门中住处,金千玉幼时在这里长大,走到熟悉的地方便指给姚狩看,他指着不远处的桂花林,说道:“以前每逢八月,小舅舅便带着我与苏殷去寻五瓣桂花,桂花只有米粒大小,凑近了看才能知晓其只有四瓣花瓣,只有极少数会生出五瓣来,可用作药引,这本是姥爷交给小舅舅的活计,他却哄着我与苏殷去替他寻。你别瞧苏殷生了副聪明相,其实是最好骗的,小舅舅同他说,若是能在秋日寻到一百朵五瓣桂花,到了春节,便给他包一个大大的红包,苏殷听了一下子掉进钱眼里,白日在树上待着不下来也就罢了,还打着灯笼寻了一夜,只寻到一朵。夜里我们四处找不着他,听着他的哭声才找到桂花林里,本以为他是吓哭的,一问才知,他是觉着这么找下去,等桂花都落完了都寻不到一百朵,这才哭了。”

  姚狩听了也觉着好笑,便逗他道:“你也是个爱财的,你怎得不去寻?”

  金千玉却道:“我那小舅舅浑身上下有多少金银,藏在何处,我早就摸清楚了,我去寻他的藏物之处,比寻五瓣桂花来得轻松得多,他又是个不爱记账的,自个把钱藏在哪儿,转过头就给忘了,小时候他在床板里藏了五两银子,我前两年回乡时去摸了一下,还在那卡着呢。”

  到了院子里,鬼医已等在堂中,严柳与金无叶则坐在下首,金千玉一见他们便笑,笑得金无叶坐立难安。

  金千玉与姚狩跪下行礼,鬼医先封了红包给姚狩,又拿出一枚落叶腰坠交予他:“你既要与我外孙成婚,也算是万叶泽的人了,往后行走江湖之时切莫对人手下留情,丢了我们万叶泽的脸面。”

  姚狩接过腰坠挂在腰间,口中连连道是,一时间觉着自己不像是随着爱侣拜访亲人,倒像是来拜师学艺的。

  鬼医又对金千玉说:“姚狩的父亲与你爹是至交好友,你二人又自小相识,你切莫辜负了他,以前的那些莺莺燕燕,都好生打发了去,勿要出去拈花惹草了。”

  金千玉忙开口解释:“姥爷,那都是江湖人瞎传的……”

  鬼医一摆手,示意他不必再说:“谁年轻的时候不风流,成了婚定下性子也就罢了,都要在一起过日子了,须得坦诚相待才对,姚狩若是在意过往的事,想来也看不上你。”

  任金千玉在生意场上舌灿莲花,到了自己长辈面前也是有口难辩,只能认下了,他一抬头,见鬼医背后的严柳忍笑已忍到抽搐,更是气闷,起了作弄之心,给了姚狩一个眼神,一同对着他那小舅舅行礼:“见过小舅舅。”

  严柳咳了几声,说话时还带着笑音:“不必多礼,起来罢。”

  金千玉却将声音提高几度,高高拱起双手,要对着他身旁那人行礼,开口时还拖着长音:“见过小舅夫。”金无叶哪敢受他的礼,忙起身来扶他,金千玉却赖在地上不愿起来,但那礼也没有行出去。严柳见他装模作样,便指使金无叶道:“你莫要扶他,你就让他行了这个礼,看他这个头磕不磕得下去。”金千玉又拱手高声道:“小舅夫!”这声音颇大,惹得门外来来往往的弟子都探头来看,他脸皮比城墙还厚,金无叶却臊红了脸,又劝不起人来,险些自己也要跪下去,旁侧的姚狩则是过来扶这位未来的小舅夫,这二位都是杀手出身,动手时没个轻重,拉扯几下险些打了起来,金千玉与严柳二人忙去将人好生劝开,真是好一阵鸡飞狗跳。

  这一整日食为天的厨子都在备夜里的宴席,中秋夜,又是楼主定亲之日,自是要好生操办的,金千玉将事情吩咐好便不见了踪影,偏严柳也不知去了哪里,只留姚狩与金无叶坐在一处喝茶。

  这二人不是头一次见面,但以前没讲过几句话,方才又险些打起来,此时正尴尬着,姚狩心想得缓和下气氛,只能绞尽脑汁来寻些话题。

  他先以二人的爱侣为切入点,套起了近乎:“我听金楼主讲过,他小时候常被小舅舅带着玩儿,关系甚是亲密。”

  没成想金无叶原本还挤出些尴尬笑容,听完这话笑也没了,嘴里硬邦邦地答:“是吗。”

  见小舅夫不搭腔,姚狩便换了个工作的话题,他与金无叶都是杀手出身,且往日里金无叶在业内颇有名气,想来是能聊一聊的。他说道:“自从苏堂主研制出了剥皮器,顷刻之间可剥除人的面皮,如今咱们交单的时候都只需交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比以前可省事多了。”

  “啊?”金无叶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姚狩在说杀手的事,他本就对这职业没什么兴趣,又许久没干过活了,只希望这话题赶紧过去,便敷衍地应道,“哦哦……”

  天就被这么聊死了,姚狩自觉得罪了这位未来的小舅夫,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懊恼,一时也想不出还能说什么,那侧的金无叶也对自己的敷衍感到自责,主动寻了个话题:“听说姚阁主如今住在永安城的中央大街,不知街上银号如今存款的年息是多少了?”

  金无叶心想,姚狩往日里是一阁之主,如今又得金楼主宠爱,想来是很有身家的,聊聊银子上的事总没错。却不知姚狩自从业以来,月月亏空,年年赤字,若问他高利贷利息几分,几日上门讨一次债,泼几桶红漆,他倒是全都知晓,若问存钱的事,他却是连银号的大门朝东还是朝西都不知。

  见姚狩半天闷着不开口,金无叶以为他还在介意,便顺着刚刚提起的话题聊起了工作:“我尚在万金楼刃堂的时候,曾听金堂主说过,残血阁在江湖中立足已久,成立的时长远过于刃堂,你们那的杀手退休待遇应该不错吧?”

  残血阁上次破产时,姚狩还欠着阁中杀手的离职遣散费,为了省下这笔欠账,他特地重建组织把人重新招了回来,这才松了口气,但莫说是退休之后的待遇,他连下个月的午饭都未替人考虑过。如今找工作难,那些个杀手只能忍气吞声呆在他手底下,心里却望着万金楼刃堂,一个个得了机会便往金如歌那儿跑,不知道多殷勤。

  这会子是彻底聊不下去了,二人便只能喝茶,又喝了好几盏之后,姚狩刚想寻个尿遁的借口,却不料这法子被金无叶先用了,他起身告退:“我先去方便,咱们晚宴上再聊。”

  姚狩顿时轻松许多,忙将人送出门去,人走之后,他蓦的想到,不知金千玉究竟是躲哪去了,害得他一个人在这儿应付小舅夫,便也起身离去了,打算去茅房放个水之后去寻一下人。

  不料进了茅厕,姚狩竟又遇着他那小舅夫了,二人前后脚进去,厕中还有空位,此时退出去反倒尴尬,姚狩只能到最远的一间去方便,他完事之后默不作声地等了许久,听着周遭毫无动静了,这才推门出去,没成想金无叶也是特地等着人离去才开门,便又凑到了一起。

  净完手后,二人只能再次走到一起,虽只隔了一拳之距,却如同隔着万丈深渊,再也不想同对方讲一句话了。

  金无叶故意带着人往厢房走,心想回了住处便请姚狩去休息,经过门外时,听着金楼主与严柳二人在讲话,姚狩正要出声打招呼,金无叶却一把捂住他的嘴,强逼着他一同偷听,这次姚狩不敢再还手了,只能忍耐着听里头的动静。

  方才散场之后,金千玉偷偷摸摸地给严柳使眼色,让他撇下旁人来寻自己,严柳见他神神秘秘的,也被勾起几分好奇心来,便跟了过去。金千玉将人带到自己房内,将门窗都关了,又拉着人去床上坐,还把床帘也给落了下来。严柳正想着他是在闹哪出,金千玉便伸指比划出一个尺寸来给他看,说道:“我……我有一个朋友,胯下那玩意生得这么大。”

  严柳失笑出声:“你说的这个朋友不会是我罢?”

  “不是,打什么岔呢,你听我说完。”金千玉白了他一眼,又说,“我那个朋友与他那相好的,二人都是处子,一个比寻常人要粗长,一个又比寻常人要紧窄,你说,要怎么样才能成事呢?”

  严柳听了更是好奇:“如今连苏殷都破了处子之身了,你那朋友还能是个处子,这人到底是谁呀?”金千玉只能敷衍道:“差不多算是我一个老客户,你问那么多作甚,倒是出出主意。”

  严柳便笑:“这剑和鞘不配套,谁也没法子,我能有什么主意。”

  金千玉问他:“那你往日是怎么做的?”严柳答:“我往日里都是让人来睡我的,你那朋友松松腚,想来也就成了。”

  金千玉不死心地追问:“可我……倘若我那朋友的相好,只想我的朋友去睡他呢?”

  严柳曾掌万金楼颜堂,也是有些手段的,他细细想过,便道:“若是制一套玉势,自细而粗来适应,想来总有一天能成的。”金千玉说:“已试过了,真刀实枪时便不行了,根本松不下来。”

  见这法子不行,严柳又出了个主意:“你让楼尘配点药,把人药软了总该成了。”金千玉说:“也试过了,我……我那朋友的相好被人试过药,寻常药量不大起作用,但若是药下得太重,我朋友不留心沾到一星半点便受不住了。”

  连出了好几个主意,皆被金千玉给驳了回来,严柳便懒得想了,推脱道:“你家那位也是个粗长的,你问他去。他年纪也不小了,同你在一起之前,总睡过旁人吧?”

  这话倒惹得金千玉追问起来:“你怎的知道他生得粗长,你见过?”

  “唉……”严柳故意做出一副忧愁模样,“你们这些尺寸正常的男人,怎知我们的烦恼,莫说是行房时的难处,便是行走坐卧都有各种不便,我一瞧他那走路的姿势便知道了,还用得着亲眼所见吗。”

  他嘴里说着烦恼,实则是在炫耀,金千玉很是鄙夷:“行了行了,知道我小舅夫对你的驴货爱不释手了,瞧你嘚瑟的样。”严柳闻言故作关切:“怎的,难不成你不喜欢姚狩的那根驴货,那我去同他说,让他改改。”他装模作样地要下床,金千玉忙把人拉扯回来,嘴里叫饶道:“不同你说笑了,跟你说正经的呢,我那朋友的事还有什么法子?”

  严柳打了个哈欠:“这有什么难的,无非是药用的不对,市面上的药若是没用,你让你这朋友与他相好的一同到万叶泽来,我替他们配服药也就是了。”

  却见金千玉在那扭扭捏捏半晌,不再应声了,严柳早见惯了侄儿没脸没皮,还是头一遭见他如此做作,倒也觉得稀奇:“你朋友要来看病,你臊个什么劲。”

  金千玉别过头去,小声嘟囔了几句,严柳没听清,便让他再说一遍,只听金千玉含糊说道:“我那朋友就是姚狩。”

  “嘶……慢着。”严柳一时有些捋不清了,“方才你说什么来着,你那朋友是个处子,你朋友的相好也是处子,你那朋友是姚狩,姚狩不是你的……我怎么觉着那么乱呢。”

  金千玉心一横,将手伸出去:“你现就替我瞧瞧罢,给我配几服药。”

  严柳顺手替他把了把脉:“哟,楼尘这药下得有够勤的,你如今已是百毒不侵了,寻常的毒药迷药春药蛊虫对你都没什么作用,也算是喜事一件……”到这儿严柳忽然反应了过来,指着金千玉惊道:“你就是那相好的。”

  金千玉已认命了,应道:“是是是就是我,小舅舅你快替我配药吧。”

  “哈哈……”严柳诧笑出声,“你竟说你自己是个处子,是真是假,让我瞧瞧。”他压着金千玉要去扒人的下裳,金千玉拽紧了腰带抵死不从,正打闹之时,厢房的木门被人一把推开,金无叶与姚狩一同进来,几人便坐到桌边,又喝起茶来。

  严柳想起方才聊的事,瞧了金千玉几眼,又看到姚狩那张苦脸,忍不住喷了一口茶出来。金千玉擦了擦脸上水渍,催道:“你快些开药吧,我实在是等不得了。”

  严柳却非要先问个清楚:“往日里的那些传言是怎么回事,说你常将客户带回房里,把人睡得心服口服才出来。”

  金千玉解释说:“我是带他们回房赌去了,他们欠了我的钱,自然心服口服。”

  严柳又问:“我听万金楼的旧同僚们说,你常在会后同他们抱怨姚阁主紧得不行,闹得人尽皆知,究竟哪个是真?”

  “唉……”金千玉叹了好一口气,“我分明次次都是在说自己,他们却觉着我在说姚狩的事,时间久了便有些不好解释了。”

  这下连金无叶都笑了出来,金千玉被人笑够了,又恢复了往日的死皮赖脸,拖着严柳不放:“小舅舅,你可帮帮我罢,我楼里那些个人都是不顶用的,想出一个法子便是折腾我一遭,再这样下去我年都过不好了。”

  严柳便替这二人都把了脉,叹气摇了摇头,姚狩顿时有些紧张:“可是有什么不妥?”

  “并无不妥。”严柳又笑,“我只是想到,这点小事竟将你二人难成这样,着实是好笑。”见金千玉又要缠自己,严柳忙说:“你莫急,我定让你过个好年。只不过你如今用药不比常人,须得费些功夫,待你成婚之日,我定将药送到你手上。”

  如此算是说定了,金千玉此行心满意足,带着姚狩回了永安城,也不催着他再恶补春宫图了,只是与此同时,也有飞鸽自万叶泽飞往永安,将那消息告知了众人,让大家一起再出出主意,力求在成婚之前,将事办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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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是中秋的,但是提前写完了就提前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