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挑了一处僻静的小庭院，背后是一小片竹林，侧面是从山顶引下来，潺潺的泉水。服务员把山泉水倒进壶里加热，萧凌就招呼他下去了。林主任坐在他对面，简单的问好之后，俩人并不急着交谈。萧凌右手握柄，左手扶壶身，壶嘴对着茶杯边缘沿路倒水。把烫壶的废水，倒出。用镊子取出一小饼茶叶，投入壶中，再次注入热水。伴着鸟鸣稍许，萧凌被空气中飘散着雾气环绕，把泡好的茶水倒入公道杯中，再从公道杯中分别倒入品茗杯至七分满。最后把茶杯放入小托盘里，送到林总面前，邀请他品茶。
林主任品了一口：“不错，好茶。没想到你还会这手艺。”
萧凌端起茶杯凑在鼻尖闻了闻：“家里长辈喜欢品茶，跟着耳濡目染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浮躁的很，像你这样的确实难得。”
萧凌不紧不慢地介绍道：“这家茶点也很有名，师傅的手艺是祖传的，说是上贡的手艺。您尝尝。”
林主任拿了一小块，酥皮层层叠叠，一口咬下去酥得掉渣：“却是爽口。配这茶刚好。”
客套话也说了一轮了，萧凌开门见山：“旧城区那块地，您有何见解。”
林主任嗤笑一声：“才说你沉得住气，现在就憋不住了？”
萧凌品了口茶：“我要是真沉不住气，也不至于现在还没拿到消息。”
“小萧，今天是看我夫人的面子，但不代表我就会答应你。你知道的在我们这个位置，为人民谋幸福，每一步都要万分小心。你随便漏的点油水，够下面的人吃一辈子了，越是这样越要谨言慎行。不论是为了人民，还是为了家里我都不会去做违背法律和道德的事。”
“林主任，言重了。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对我们公司的方案有足够的信心。结果肯定远超预期。”
“不必和我说，这次公开竞标，大家各凭本事。这个项目也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
萧凌又给他添了一杯茶：“但您知道的，肯定不少。我不叫您做为难的事，只需要透露一点项目负责人们对各公司各持什么态度。”
林主任切了切茶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招你用得熟练。”
“没有林主任见多识广，雕虫小技，一眼就看穿了。”又补充，“我要是有这本事，那通电话，就能把您钓出来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林主任淡笑：“看来正事我们话不投机半句多，不如聊点别的？你猜为什么你屡次约我不见，这次反倒出来了。”
萧凌作罢，每个人都有自己所坚持的，大家所求不同，不必强求。如果此路不通，就寻别处，总归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萧凌配合得好奇地问：“是因为什么？”
“你的小竹马，把我夫人约到他家去。又是插画又是绘画鉴赏，逗得我夫人，到家都还合不拢嘴。直说年少有成，性格又不死板，以后还要去。又说什么他说尽好话，就是想要我夫人替他带个话，让我赴约。”一边说一边吃味，“不知道那小子给我夫人下了什么迷魂汤，我不去还对我甩脸色。”说完意识到有失风度，整了整衣服，端出一副在家说一不二的派头。
萧凌看破不说破，微笑着说：“小言是很可爱。”
“叮咚——”萧凌放在桌上的手机亮了，是给许言设置的专属提示音。
言：凌哥，你今天回来吃饭吗？
萧：回来。今天结束得早，我去接你下课？
言：下课后我要去社团排练，你先回家休息吧。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免得你无聊。
萧：不会。我从城西路过，顺路给你带私厨的糕点。你们社团多少人，我多买一些。
言：十五个。凌哥，真好！
林主任看着他发了半天消息：“女朋友的消息。”
萧凌把手机收起来，在长辈面前一直看手机是很不礼貌的行为：“不是，是许言。”
“你们两个小孩关系倒是很好他为了你的事，劳心劳力。你出门谈个事也一直想着他。”
萧凌点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是会比一般朋友更亲近些。”
俩人又聊了会儿，就各自告别。除了正事无法达成共识，其他方面倒是莫名合拍，都有继续来往的意愿。
萧凌拎着糕点出现的时候，段宏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了。他把糕点给其他正在等候排练的人分下去，才在段宏身边坐下。
“来得挺早。”
段宏沾沾自喜：“那可不，我老婆所有的重要节点都必须见证。”
萧凌莫名其妙：“这只是一个小彩排。”
“你不懂，我老婆其实很社恐的，以前当众讲话都不敢。现在都能站在台上表演了，对他而言是个不小的进步了。”他又上下打量萧凌的穿着，西装革履的一股斯文败类的模样，“好意思说我，看你这样子也是刚谈完生意就赶来的吧。对了，林主任那边怎么样。”
萧凌摁了摁太阳穴，说起这事儿就头疼：“林主任态度还是很强硬，不肯透露任何消息。”
“那你准备怎么办。”
“再找其他的路子吧。”
段宏好笑：“没想到，还有我们大学霸解决不了的事。”转念一想，“诶，你也不容易，刚接手公司就遇上大项目……”
萧凌打断他：“安静。”段宏顺着他的视线往台上看。
红色的幕布打开，他穿着白色毛衣和卡其色的裤子，没有观众，他也走到板凳前右手环腰鞠躬问好，又端坐回去，脚踩踏板，十指闲适地放在琴键上。聚光灯打在许言身上，白色的毛衣像又给他镀上了银边。一连串音符倾泄而出，像涓涓细流，流入萧凌的心里。
萧凌突然想起来许言钢琴老师第一天上门只教了点简单的音符，他不认为许言像自己说得那么厉害。但当他看到许言坐在钢琴前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童话故事里的小王子。他指尖的音符也变成轻快的，动听的，尽管并不成曲调。
段宏咋咋呼呼，没头没脑地说：“我老婆唱得真好，不过看起来还是有点紧张。我给他带了花，等他唱完就冲上台，让他只记得我，就会忘记紧张了。”
萧凌这才看到舞台中央还有肖筱：“怎么还有肖筱，我以为是独奏。”
段宏一拳打出去，被萧凌躲过，又坐回去解释：“他们这是个组合节目，还有个学姐伴舞，今天有事没来。”段宏又探过身朝他身后看，“空手来的？还连许言表演什么都不知道。怪不得到现在都还没抱得美人归，啧啧。”
萧凌给他看怀里的糕点，段宏伸手就抢，被萧凌一巴掌拍开。
“你不会就拿这个糊弄吧，我看你进来的时候，可是买了一堆。这和中央空调有什么别。”
萧凌鄙视地看着他：“我有的时候真的很怀疑，段氏被你经营的这两三年居然还没破产。”
“什么话！当然是我的机智聪慧，领导有方。”
“那用你机智聪慧的大脑想想，如果不是许言的朋友我会买吗。其次我会给许言和他们一样的吗。”
段宏点头，言之有理。
许言和肖筱交谈着从后台出来，一路上不少人对他的糕点表示感谢，他都一一应下。明明昨天才一起吃了晚饭，但今天萧凌来接他，他还是很开心，丢下肖筱蹦蹦跳跳地过去。
萧凌打开保温杯的水递给他：“累不累。”
许言喝了一大口：“不累，挺有意思的。”
见他缓了口气，又担心他感冒，拿过外套给他穿上。
段宏讽刺道：“他就坐那儿一动不动，有什么可累的。”眼神落在落后一步的肖筱身上，拿起放在一边的花泡上去，“老婆，你唱得真好听。”
肖筱捧着花笑：“那有，再说了现在是没有观众，正式表演那天这么多人，我肯定会紧张的。”
段宏把他抱起来，在空中旋转，排练的候场的都拥过来起哄。
肖筱面红耳赤拍着他：“你放我下来。”
自从上次的事件之后，大家都知道肖筱已婚的事，对他俩开起玩笑也没什么禁制：“亲一个，亲一个。”
段宏把他放下来，捧着他的脸亲了个香：“脱敏治疗。以后你站在舞台上就只记得我了。”
“你好土，而且这根本没什么关系吧。”
许言也被热闹声吸引，跟着一脸吃瓜样。
萧凌拍拍他的头，许言抬头看他：“怎么了？”
“抱歉，没给你准备花。”
“这有什么，是段宏太夸张了。我相信正式演出那天你会送的呀。”许言又想起来，“哦，你那天公司抽不开身。”他又抬起头，笑容满脸：“那等你结束后，我们在一起庆祝好了。”
“小言，你突然变得很懂事。”
许言心虚他看网上大家都说年纪大的，都喜欢懂事的，最好能有自己的事，不要太粘人。怎么看萧凌严肃的样子，他好像不喜欢。
“小言，你不需要懂事。懂事不是好事，懂事代表着委曲求全。代表着想要的得不到，喜欢的说不喜欢。而我希望小言的人生是自由的，无拘无束的。是哪怕今天临时起意，明天就能远行的。而所有的一切我都会替你垫后。”
许言觉得萧凌遇到他的事总是太过小心翼翼了：“可是我并没有委屈什么，也没有什么得不到的东西。我只是觉得你太累了，不能再让你为我操心了。这是关心，不是委屈。就像你希望我无忧无虑一样，我也希望你开心”
萧凌抱住他，许言好像从小就是个小太阳，总能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温暖他，说真的早上的谈判他并没有表现得那么轻松。所有人的心血都压在他身上，哪怕他毫无胜算，都要强装镇定迎头而上。但一回到许言面前，他好像也可以是脆弱的，失败的，因为许言永远站在他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