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七溪是有些痴性在身上的, 从四海会给她的称号是少剑痴就可窥见。
因为这份痴性,她明知这平野城有古怪依旧要进。虽已识破幻境,且有能力破开脱困,但还是选择束手就擒, 享受着幻境给予她不被人打扰, 全身心观剑练剑的自由。
也因为这个痴性, 从小到大惹出不少事端。幸赖她背景够硬, 获得的偏袒与宠爱够多, 这才每次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只是这回她运气实在不好,踢到了铁板上。
“是我一时出神, 失于回护, 有违前言。我保证, 仅此一次, 下不为例。您大人有大量, 饶了我这一次吧。”
素来高傲的谢七溪此时就像是斗败了的公鸡, 不住围着原露作揖告饶, 哪里还有先前威风凛凛,视魔潮如草芥的英雄气概。
她如此行止, 自然是因为先前打得热血上头, 忘记兑现承诺, 致使原露身陷险地,几乎丧命。
谢七溪是个会惹事也不怕事的, 可她也是纯阳剑宗合宗之力教养出来的,并不缺少担当。
错了就是错了, 失信于人就是失信于人,该挨打的时候得立正。
而且除此之外谢七溪还有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心思。
一直以来她就很眼馋楚摘星的在剑道上的造诣, 明明年岁大不了她多少,但战绩却甩得她连灰都吃不到。
谢七溪先前是想和楚摘星打一场拾遗补缺,不过在见识了刚才那覆盖半城,几如天罚的剑光后就彻底熄了这个心思。
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而是她清楚知道楚摘星的确有可能手上一个收不住劲,就送她去冥府报道或者变成废人。
至于主动挑衅,惹得楚摘星被迫反击,和她打一场的下下之策更是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以此人不畏强御的性格,一旦动起手来可不会看在她纯阳剑宗的出身,对她手下留情,网开一面。
至于她得出这个理由的原因嘛,现在离着她不到三十丈的地方就有一大滩,拼都拼不起,拼起来也不知道是几个人的血肉,那就是先前主动挑衅这的下场。
还是世间唯有六位的元初魔之一呢,哪怕楚摘星坚称是因为对手早就重伤,这又只是一尊化身,她才侥幸得手。
但那也是元初魔啊!在传说中都是一等一的人物。
一对一强斩元初魔一尊化身,搁玉皇朝的军功簿上都能写满足足一页的奇功!
楚摘星就是有这个实力,只不过实在能装,待人接物看起来顶多是不愿意搭理。
元初魔化身都能宰的狠人,给她背后纯阳剑宗的面子,这种概率属实是有点低了。而且她也听说过楚摘星与混元宗不甚亲密的传闻,要不也不会早早将主动挑衅定为下下策。
她之所以惹事这么多年还没出事故,是因为她分得清什么能惹,什么不能惹。
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
至于何为硬何为软,在于实力有没有她强,背景有没有她硬。
楚摘星在混元宗获得的支持力度,是不是比她强这一点她不清楚,但楚摘星强横到超出她想象的实力足以将前一条完全抹平。
于是谢七溪很识时务的更改了目标,最好的方法让楚摘星这位前辈先达看她演练一遍剑法,给出相应的指导建议。
想法是毫无问题的,就是实施难度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毕竟主动挑衅的主动权是在她手上,哪怕结果不可控。
然而观看指点的主导权就在楚摘星手上了,不仅如此,她现在还开不出能让楚摘星心动的筹码。
再退一万步说,哪怕她真开得出来筹码,楚摘星也答应了,指点态度也很重要。
要不然以她和楚摘星巨大的实力差距,楚摘星只需要嘴歪一歪,她的向道之心就会受到巨大的打击。
虽说这种小亏吃一吃也没什么问题,能熬过来心境还会更坚毅,但她自觉现在已经很受打击了,不想再多受一点苦。
只是看楚摘星现在对自己的态度,谢七溪觉得自己迈出第一步都难。
取得原露这个楚摘星身边亲近人的原谅,属于想达到目的必须扫清的障碍。
为此谢七溪自认为已经拿出了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谦卑陪小心,可原露只是冷着一张小脸疾步快走,压根不搭理她。
哪怕她特意绕到正前方堵住了路,原露也只是停步,仰着一张脸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她,直到她受不了让开道路,这才回赠一声从鼻腔发出的哼声。
明明什么杀伤力都没有,但谢七溪就是感觉自己浑身被刀剐了一遍。
谢七溪很委屈,她都如此纡尊降贵的道歉,还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啊,怎么还是不原谅她。
原露却懒得理这个一看就是被宠坏了的熊孩子。
居然还委屈上了。
一个犯错的都委屈,那她这个差点命都没了该怎么算?
方才要不是在圆真大师恰好在一旁及时出手救援,她这个不擅长争斗,武力值无限趋近于零的就真要以一个全新的姿态去见梦梦了。
红口白牙就想把自己这条命轻巧揭过,做梦!她刚刚为了保命可是一口气抛了十几个防御阵法出去,那都是灵石啊!她从实验里一块一块省出来的灵石!
更别说此人先前来寻她的时候语气还极为不客气,呼喝斥责如下仆。
要不是看在老大的面子上,在东海的时候她就让良和把人给打出去了。
谢七溪纯阳剑宗当代剑魁的身份固然尊贵不假,可她也不是从土里蹦出来的,差点把整个族炸了之前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可不是眼皮子浅的。
再说老大身边也均是人才汇聚,身份最低、才干最次的都是中千世界的佼佼者。现在声名不显,仅是没有机会罢了。如阿夏,一遇风雨即化为龙,身份地位现在瞧着比老大还高。
绪身份一直很高,但从来是平等相交,梦梦骤然显贵,待她一如往昔,钟元还是武门的未来护道灵官呢,还不是乖乖给她当试阵的小白鼠。
原露不明白谢七溪到底在拽什么,她不会吵架,也怕麻烦,所以干脆不和这个已经认定的傻子说话。
原露怕麻烦,不接腔。
谢七溪这个心高气傲的却因为不断道歉自己恼了。
硬邦邦的话未经大脑判断脱口而出:“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和我一个年轻人计较?”
谢七溪属于人小辈大的,每每在外面闯了祸被师长们提溜着出去道歉时,只要装乖巧,再听师长们用年龄为她开脱就好了。
她这个年纪,别说是和她同辈的人中,就是和小辈比因为很有优势。
话说得多了,连她自己都信了,下意识就想倚小卖小。
原露终于主动停住了脚步,用一种十分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嘴唇嗫嚅了几下,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只不过声音太小,谢七溪一句都没听见。
谢七溪还以为是原谅她了,喜出望外地催道:“你说什么了?别扭扭捏捏地不好意思,说啊!”
原露把奇怪的眼神换成了白眼,谢七溪心中忽然升起了不好的感觉,想要阻止原露开口。
不过原露这种讷于言的腼腆性子一旦打定主意要说什么话,又岂是谢七溪可以拦住的。
只见原露很认真的指了指自己的童子头,缓声说道:“我也还小。”
化形还不到十年呢,按猿族的年纪换算,不过是人族的十二三岁。
然后继续向前走,连冷冷的眼神都不像给谢七溪了。
谢七溪闻言愣在了原地,然后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还是自视甚高,没管住这张嘴。
且不说谢七溪是如何的追悔莫及,反正原露心情好了。
都敢壮着胆子挂在楚摘星身上,眼含渴慕的看着老大右手掌中,那颗泛着紫黑色光芒的晶亮物体了。
直觉和这么些年造过的好东西的经验都告诉她,老大手里的这个是顶级的好东西,作为阵核布阵,搞不好能把老大困住。
凭楚摘星的敏锐感知,如何察觉不到原露几要将她手掌灼出两个窟窿的目光。
只是旁的倒也罢了,这个是真不能给。
楚摘星合上手掌,紫黑色的晶体就悄无声息融入血肉,消失不见。
虽然没有撩开衣袖细细观之,但楚摘星能感觉到右臂上传来的细微灼热感,像是一根被烧红的极细的铁丝在皮肤上游走。
根据持续的时间和涉及的范围判断,她预估之印两个字应该已经凝实地差不多了。
果真与她判断一致,灾星的星核也可以作为帝印的一部分,凝实帝印。
而她之前无论如何行善政,做善事,凝聚民心民意,都无法让帝印再进一步也就显得合情合理了。
为政者需宽严相济,面上可尽是菩萨样貌,内里却不可无霹雳手段。否则如人只有面,无有骨,立不起来时发好心做好事,都会被人当大头。
依此类推,想来若要将武字凝结成型,需要将另外三颗不听话的家伙给给逮住。
毕竟相较于贪狼只会放大人内心的欲望,创造自相残杀的引子,那三个才是真正的武德充沛。
还有最后那个字……
楚摘星看着自己的拳头,想起了师姐昔年教导她的话:“五指在手,运用存乎一心。”
是原先的玄字,还是她给自己选的真字,就要看她如何为政了是吗?
想要为政,就要开府……
楚摘星想得出神,直到原露接连不断唤老大才把让她收回了思绪。
原露如释重负般舒了一口气,拍着胸口小小地埋怨道:“老大你以后想事情,可不可以不要想得那么忘我啊,很吓人的!要不是看你脸色好了些,我都想扔一个明神阵出来了。”
楚摘星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又伸出两根指头夹住了原露的鼻子:“好啦,我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原露甩开了楚摘星的手,气鼓鼓地,显然是不信她的话:“你每次都这样说,再这样我下次就告诉孟师姐!”
老大睡着不醒的样子太吓人了,原露好不容易才找到给愿意给她提供灵石研究的老大,暂时也没有改换门庭的想法。
这话可是打到了楚摘星的七寸上,只能连连拱手道饶:“莫要告状,再不会了。”
原露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自家老大后,确定楚摘星说的不是宽慰应付之言,这才板着小脸勉强答应。
末了又露出一副十分谄媚的笑容来,其速度之迅捷,转换之流畅,不单是谢七溪,连圆真和尚看得都是一愣。
楚摘星好似已看穿她的肚肠,抢在原露之前就开口说道:“刚刚那个不能给你。”
原露的脸比先前更快地垮了下来,嘴巴撅得可以挂个油瓶。
她作为一个研究人员,没有什么比看上了极其珍贵的研究材料,却不能亲自研究更抓心挠肝的事了。
楚摘星见着原露这幅模样,头都大了。
在以她为首的小团体中,虽然大家嘴上都没说过,可祝绪、商尘梦、原露这三个明显心智要差上一截的小家伙的的确确是被大家当妹妹养的。
只要提出的要求不是伤天害理,就会有人会陪着胡闹,剩下的帮忙打掩护。
不过和相较于另外两个,喜欢研究阵法的原露平时更安静,陪着她胡闹,亦或者说是做实验的人更少更固定。
反正新阵法威力的固定试验者钟元,一直把这个当成男子汉的试炼。
可以说如果没有那隔三差五的惊人爆炸,和每次钟元身上师姐看了都直摇头的伤势,原露就是那种完美妹妹。
懂事的孩子总是更招人疼,尤其是这个懂事的孩子的平常的要求还并不多。
偶尔一次还不答应,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苛刻。
“刚刚那个真不能给你。还有别撅着嘴了,我给你找个你能用的。”楚摘星无可奈何地敲了敲原露的脑门,旋即打了个响指,脚边的一大滩血肉就腾地燃烧起来。
火很温煦,但燃烧速度极快,不消片刻功夫就凝结成了数颗大小不一的结晶体。
不过没有一刻有楚摘星先前手中那颗大,形状规整,颜色纯净的。
楚摘星在原露亮晶晶的目光下挑出了其中三颗最小,颜色也最为驳杂的递了过去:“你现在只能用这个。而且记住,此物虽适合用来布置幻阵,但其中恶念颇多,最好是遇大奸大恶之辈再用,否则易伤天和,反报自身。”
原露原本还有些小失落,可见自家老大难得说得这么郑重,也就收了多余的思绪,肃容点头:“我知道了。”
“不过,老大你也知道的,这阵法向来是单丝不成线,独木难成林。如此好的材料……”
楚摘星抬手打断了原露的施法:“我记得前不久阿余接手的时候就尽开宝库,任你等随意取用,当时还是你拿得最多。也就是当时身上带的储物法器空间有限,不然你能把阿余那几座宝库搬空,这还不够你祸……研究的?”
楚摘星说的是数月前祝余接手了四海会的全部家底,想着送给韩良和这个大侄女几把新的宝剑用当生辰礼,于是就开了宝库让韩良和进去自挑。
韩良和入库中取了三把,用其中一把代替了先前的佩剑,顺带着就漏了富。
祝余多机灵的人啊,都用不着楚摘星提醒他不患寡而患不均,就乐乐呵呵开了宝库,让所有人都进去挑了些自己用得着的宝物。
不过因为是无功不受禄,所以哪怕大家已经很熟了也就是挑了个一两件就收了手,唯有原露,不知道是心眼太实,还是故意的,或者是两者兼有,主打一个不见外,把身上所有的储物法器都装了个满满当当才出来。
原露委屈地睁大了眼睛。
这叫什么话!这叫什么话!
这研究的事,谁会嫌弃自己手上材料多啊!
她欲开口再争取一下,就被楚摘星毫不犹豫截断话头:“你知道的,我现在已经不管会中的事了,一切都扔给了良和。你研究缺东西就按制度写条子申请,我相信只要要求合理,良和是不会驳回你这个师叔的申请的。”
原露彻底蔫了,沮丧趴在楚摘星肩头小声嘀咕:“良和可小气了,一点点多的都不给。我说老大你也太躲懒了,明明正值壮年,居然放手放那么彻底。你是不知道良和啊,刻板得可怕……”
楚摘星反手给了原露一个脑瓜崩,发出清脆的声音。疼得原露都从她身上蹦了下来,捂着额头不住小跳。
“痛痛痛,痛……呼——”
楚摘星不为所动,语带调侃道:“我一个当师傅的,本来攒再多的家业都是良和的,她提前打理一下却不是应该?难不成还要我一边攒钱一边想着怎么花得最有价值?
还有啊,你这满腹牢骚最好不要在良和面前说,当心她记仇。”
原露不服气地大声反驳:“良和才不会呢,她可是个好孩子。没有……”她顿了顿,复又抬头看楚摘星,默默把没说出来的后半截话咽了回去。
可大家都已经这么熟了,楚摘星哪里有猜不到的,当即笑嘻嘻地又给了原露一个根本躲不掉的脑瓜崩:“所以你就当着我这个做师傅的面,说徒弟的坏话?”
原露这下不敢再说了,只是含着一包泪,委屈兮兮地看着她。
老大就是心眼小,还不准她说。
有人哭就有人笑,原露哭兮兮的同时,旁观了全过程的圆真和尚却笑着宣了一声佛号:“两位的感情可真是……”
他摇了摇头,却不再往下说了。
自古天才均有性格,不愿屈居人下几乎是通病。
这个叫原露的他之前虽未见过,但在方才护着其人拆城中的八脉血煞阵法,遏制城中魔潮时却能清晰看出,此人在阵法一道上有着极为高超的造诣,和令人叹为观止的天赋。
虽然武力方面稍逊,但仍不失为一英杰。
可以想见待到此次事迹为四海会所知,英杰籍册上又多一候选矣。
楚摘星与其相处,却近乎同胞姊妹,并不拘礼,洒脱随和。其能得人,可见一斑。
又想起他昔年随挚友见过的那些人,心中又是一叹。
文武具备,人才济济,俱是一时之选。
天下将乱,此人羽翼已丰,可能振翅飞于九天?
师傅说,此次出宗能遇到力挽天倾的贵人,会是她吗?
罢了,事关全宗未来,他还是要多观察一二。有挚友的面子在,想来在她身边待一段时间观察还是不难的。
心中有了定计,此时脸上就显得愈发宽和仁厚。
又一次成功将原露拆家的危险扼杀在萌芽中之后,楚摘星终于像是想起来自己没有做完的事,从掌中剩余的晶体中挑出稍大的两颗,递给了含笑站立一旁的圆真和尚:“大师见谅,那物实在危险,不可交于大师你,且以此物为凭回宗复命吧。”
圆真和尚双手接过那两颗小晶体道了声谢,随即话风一转:“依楚道友之见,那魔头重伤之下又损一具分身,能为外域战场我方添几分胜算?”
楚摘星一怔,然后捏着眉心苦笑:“是我一时不察,致使功败垂成。若是方才能成功留住她,我方胜算少说增加两成。
只是她逃了,如今虽是重伤之躯,按正常情况少说要在池子中泡上千年。但魔族中从不缺少牺牲潜力寿元为代价恢复实力的血祭之术,是以我也说不好。”
圆真和尚宽慰道:“这也不怪楚道友你,谁能想到那魔头早存逃跑之意,却故意等在远处,激发阵法做鱼死网破,同归于尽状呢。”
道理楚摘星都懂,但她就是不能原谅自己。
这是太久没带兵打仗了,脑子都变得不灵光了,居然忘记源这个家伙在战事上一向小狡,以保全自身为要。
只是不知此时一别,得是什么时候才能再抓住这个属泥鳅的。
圆真和尚见自己劝不住,也就不劝了,转而问道:“那楚道友接下来意欲何往?”
楚摘星闻言深深地望向他,圆真和尚仍旧是眉眼含笑,不现异状。
楚摘星也笑了,把原露扯至身前,在原露挣扎着“老大你干嘛,不要把我头发揉乱了”的喊声中,晏然说道:“我打算在此地开府建牙。”
圆真和尚毫不意外,笑意更深,一揖到地:“那不知小僧可有那个荣幸一观?”
“大师若肯来,实是幸事,在下先代此地百姓谢过大师。”
两人一问一答,气氛和谐极了。
原露没听懂,她只在乎自己的头发又被老大揉成鸡窝了。不过她也不需要听懂,反正听老大的就好啦、
但谢七溪脑子已经要炸了。
话题跳得太快了,她还在羡慕楚摘星和原露之间的相处模式呢,这怎么就跳到开府建牙了!
这可是开府建牙!
这可是能自行开设府署(即衙门),树立旗帜招兵,自由任免僚属,制定实施法律的权力。
说白了就是占据一方,建立自己的小朝廷。
这种小朝廷发展到最后就是反了……
虽然说玉皇朝辖下有数不清的小朝廷,但那都是中、小千世界的,任由其发展作为大千世界的参考。若是真想管,随意遣一上界修士就反掌可定。
但这可是大千世界!
楚摘星还素有高名,手下不说人才济济吧,但能在不到十年的时间就在中千世界,从无到有建立起一个不小的势力,绝对称得上框架已成。
玉皇朝虽然已越来越没有共主之像,各方势力也的确在蠢蠢欲动,但还不至于蠢到自掘坟墓,放这么大一份权力出去吧!
而且听楚摘星这意思,还是早就得到了这份权力,只是现在才用。
谢七溪的第一反应是不信。
可还没等她跳起来把质疑的话说出口,楚摘星就从乾坤袋中掏出了巨长的一串腰牌笏板,看起来是玉皇朝形制的。
最后才摸出一块杏黄色的绢帛,像是扔很普通的东西一样扔到了她怀里。
看到那个颜色的时候谢七溪的手就在颤,凭着过人的意志力展开细看。
只是具体写了什么她也看不进眼,只是辨明字的正反后直接往左下角看去,一行字狠狠砸入了她的眼中:“故委任为讨逆将军,准开府建牙,以安天下。”
居然,连属地在哪,属官多少,下辖多少地域都没规定……
换而言之,这个讨逆将军的权力可以无限大……必要之时,代替玉皇朝也没问题。
玉皇朝那帮草包是疯了吗?居然会通过这样一道命令!
那还是她疯了比较靠谱。
只是盖在字上耳朵深红大印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不是什么尚书台令,也不是什么天子玺印,而是皇天之印。
这个印别说是造假私盖,即便生出这个念头都会被天雷劈成八瓣。
“为……为何?”谢七溪的脑子被搅得一团浆糊也似,觉得面前的楚摘星无比陌生,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颤得厉害。
楚摘星把杏黄色的绢布从她手中抽出,然后负手看向已经成为废墟的城郭。
此时夕阳西下,不愿回归的太阳尽力往外挥洒着阳光,把天空染得橘红一片。
楚摘星的声音从风中幽幽传来:“因为和人打了一个赌,想看这糜烂衰朽中,能不能养出新的花。”
-----
外域,一切光都被吞噬的黑暗中。
源逃得很狼狈,狼狈到她以为自己也许在下一刻就要彻底回归圣池了。
这么些年过去了,居然还是一模一样的结果。
不,这回还要更惨些,好不容易才凝聚的七弦情也毁于一旦。
玄,变得太多了,那把新的剑,叫定宸的,也更难缠了。
许是跑得太快,胸中一口气突然上窜,迫使她不得不停住脚步。生理本能让她下意识呕吐,可是什么也没吐出来。
在一片黑暗中,她低低地笑了起来,五脏六腑都已经吐干净了呢。
接下来还能吐什么呢?精气神?
虚弱以及的她还在苦中作乐的自嘲,脑中却忽地生出警兆。
她下意识闭了眼睛,好半晌才睁开,双手撑住膝盖缓缓站直了身体,话中带着些如释重负:“小六你果然来了。”
“总是要送一送的。毕竟,你是大姐。”元的身形缓缓浮现。
“你这算什么,借刀杀人然后趁火打劫?”
“非也,这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大姐,想来你也已经猜到了,我需要……”
源一抬手做了个且住的手势,缓缓问道:“你当真可以做到吗?”
做到统领全族,完成夙愿。
元想了想,点头。
源笑了,然后忽地用右手两指插入了眼眶中,瞬息间就挖出了两个眼珠,血淋淋地握在掌心。
在元都没反应过来前直接扔了过去:“我非是她敌,你既有大志,那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勿要负吾,勿要负族。”
元怔怔地看了那一对眼珠许久,这才宛如梦呓般说了一句:“阿茹,是莲花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