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室透心脏悄无声息的下沉。

  黑暗组织为什么突然要对泷泽和月下手?这是那位先生的意思, 还是朗姆自己独断专行?

  他的指尖有节奏的在实木扶手上错落轻点,但确没有伸手去接。

  悬在半空中的手微微一顿。

  朗姆低沉的警告声响起:

  “波本?你该不会真的对那伽少爷动心了吧?”

  安室透拿定了主意,放松的向后一靠, 神色也冷了下来:

  “朗姆,想害我,也不用这么愚蠢吧?”

  他的脸上露出点残忍的意味:

  “你还不如派我去直接暗杀他如何?我会好好对待他,让他死的慢一点,解一解这么久以来, 我被一个男人纠缠折磨的窝囊气。”

  朗姆沉默了。

  黑暗中看不清朗姆的脸, 但是安室透察觉到对方的眼神正在仔细的审视着他。

  他不以为意, 冷冷的迎上了黑暗中视线来源的方向,紫灰色的眼眸深幽的如同无风无月夜色里飘荡的云,隐隐绰绰的潜藏在阴影中让人看不出轮廓, 但却比纯粹的黑夜更让人本能的为之恐惧。

  几秒钟后,朗姆低沉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这个愿望, 如果有机会, 我倒是不介意满足你……”

  “但却不是现在。”

  安室透心中一松, 脸上却露出了不满之意。

  他“啧”了一声, 转过头, 一副不想跟朗姆有任何眼神接触的表情,随即又有些不情愿的拧回头去,给自己目前的直属上司挤出了一个十分标准的笑容:

  “试探完了吗?如此,我可以离开了吗?”

  朗姆叹了口气:

  “年轻人,性子怎么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还要急?”

  他再次把药瓶举了举:

  “你太多心了,我不是在试探你。”

  “你可以放心, 即使要毒杀泷泽和月,我们也不会让组织成员亲自动手啊。”

  朗姆在黑暗中发出了一声冷笑。

  “先不说那伽侑人一旦发疯, 会用那可抵一国的财富将全世界所有为了钱而聚集在一起的鬣犬们召集起来,那些人会成为他的狗,让组织蒙受撕咬”

  “我可是听说,风纪财团的那位创始人,也与泷泽少爷交情匪浅。如果这么光明正大的动手,以那位守护者的性格,彭格列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安室透没吭声,心中却想,看来轮船会议上,和月与云雀恭弥表现出来的友谊,还是被组织的人察觉到了。

  朗姆见安室透不为所动的样子,一副“任你怎么说,我才不会上当”的表情,叹了口气:

  “只不过是一些影响神经元反射的药物,稍微改变一下这位少爷的思维方式。”

  “也许不久的未来,他会投身黑暗也说不定哦?”

  安室透愣了一下,眼神顿时闪过一丝兴奋:

  “啊,这倒有趣。我能看到这位少爷在泥潭里挣扎的画面了吗?”

  朗姆轻笑起来,模棱两可的回应道:

  “说不定可以呢?未来的事情,谁都没办法预料,不是吗?”

  即使在聚光灯下,安室透脸上露出的残忍和恶意依然没有任何瑕疵。

  朗姆说了一堆话都没能说服金发青年,却似乎被这一句话打动了,爽快的接过药瓶。

  从容优雅的笑容在他的脸上漾起,波本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自己有些褶皱的衬衫下摆,对朗姆微微鞠躬:

  “那我也会如您所愿的完成这次任务,尊敬的朗姆。”

  ………………

  一辆经过改装的悍马咆哮着由远及近,骤然停在庄园的门前。

  靠在庄园门口的墙壁上,穿着黑色长风衣的男人站直了身体,掐灭了烟蒂,抬起手按了按自己的黑色礼帽。

  他走向泷泽和月,银色的长发随着他的步伐无声晃动,走到驾驶位附近,对泷泽和月伸出了手,声音低沉:

  “车暂时由组织保管。”

  琴酒凌厉的绿色眼眸今日显得格外沉静。

  泷泽和月随手把车钥匙从车窗丢给他,随后下了车。

  琴酒站在原地没动,用难得平和低沉的声音问他:

  “你知不知道你出现在这,意味着什么?”

  泷泽和月面无表情的向庄园的方向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在路过琴酒身边的时候,琴酒低声道:

  “贝尔摩德在院内等你,她会带你去见‘那位先生’。”

  泷泽和月冷灰色的眼眸带着漠然之意,冷冷的瞥了琴酒一眼,终于开了口:

  “我会出现在这,还应该感谢你和贝尔摩德才是吧?”

  琴酒目光一凝,神情冷了下来。

  泷泽和月发出一声嗤笑,继续向“庄园”内部走去。

  ………………

  庄园最深幽僻静之处,草木树林之间,一间采光正好的和室门扉半掩,门前潺潺流水,水畔则由大小不一的天然石块垒成小路,供人往来。

  贝尔摩德站在台阶下方,指尖夹着未点燃的香烟,指了指门所在的方向:

  “只有你能入内,我去找个你闻不到的地方抽烟了。”

  泷泽和月慢吞吞的走上台阶,推开横门,走了进去。

  一扇古典的纸质屏风横于堂间,屏风内人影绰绰,显然是有人在座。

  屏风侧面摆着陶制炭炉,一位身穿和服的中年男子正跪坐在炭炉边。

  泷泽和月熟知日本的20多种茶道流派所有的规则,如果他愿意,他完全可以做的比任何贵族都要严谨有礼。

  然而他此刻并没有这个心思,他落座于榻榻米之上,目光落到正在冲茶的茶师手上,蓦的笑了一声:

  “直接奉茶,看来先生你也知道,我没有心思在这观看茶艺表演。”

  屏风背后响起老者和蔼又平缓的嗓音:

  “和月君,我当然是了解你的。”

  “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人,虽然我比那伽先生晚到一步,没能收养你……”

  “但在我心中,你一直都像我的孩子一样。”

  泷泽和月接过茶师递过来的茶汤,修长的手指把玩着出自名家的茶杯:

  “那我可不敢当。”

  “您的孩子们,可没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乌丸莲耶不以为忤,慢吞吞的笑起来:

  “你的性格一直都这么爽朗,这些年在那伽,却逼着自己为了那伽侑人学得八面玲珑,沾染满身铜臭……难为你了。”

  泷泽和月并不喝茶,他随手将茶杯放置在一边,目光投向屏风,眼眸中的冷光似乎要将屏风刺破,投掷到对方的身上:

  “我能分辨是非,大哥对我如何,我又该回报他多少,那是我们之间的事……先生,以您的身份地位,说这些话来挑拨小辈,实在是有失身份了吧?”

  “是么?”

  被一个年纪不到自己零头的小青年这么直白的反怼,乌丸莲耶却似乎有些高兴起来:

  “今天之前,你呼唤我为先生,可来到这里,就证明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即使心有不甘,你也会称呼我为boss,是么?”

  泷泽和月沉默了几秒:

  “那伽这么多年来都没能找到那个人,他从一开始就被你藏起来了,是吗?”

  老者缓缓回答:

  “与其说是被我们藏起来了,不如说是他当年奉献了大笔金钱,寻求组织的庇护。”

  “我们给他更名换姓,隐藏身份,但是直到最近,我才从琴酒的口中得知,原来他竟是你找了那么多年的人。”

  泷泽和月垂在身边的手紧紧的攥起来。

  乌丸莲耶仍然在屏风后慢慢的叙述:

  “他是你在这世上最后一位血亲了,和月君……”

  “他毕竟是你唯一的外祖父,有什么事情,不能跟他好好谈呢?”

  泷泽和月垂下眼眸,忽然抬手将眼前盛满茶汤的茶杯打飞。

  茶杯骤然受力,茶汤四散,杯身则被重力击打在墙壁上。

  “啪”的一声,瓷片四溅。

  跪坐在一旁的茶师骤然一抖,随即悄无声息地俯跪下去。

  乌丸莲耶端坐于屏风之后,没有说话。

  泷泽和月急促的喘息几声,眼底渐渐泛上血色。

  他闭了闭眼:

  “那个人在哪?”

  屏风后的老者无声的微笑起来:

  “我会让波本送你去见他。”

  听见“波本”的名字,泷泽和月悄无声息的睁开了双眼。

  “这种时候,你需要波本陪在你身边吧?”

  老者普通一位真正亲切的年长者那样,语气无比慈爱:

  “你先去见见外祖父吧,等见过他以后,我们在商量后边的事。”

  泷泽和月冷笑道:

  “见过了他,贵组织便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掌握我的东西了……你确定让我现在就去?你不会以为我还会回来吧?”

  乌丸莲耶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似的,笑声格外愉快:

  “当然,以我们与那伽多年良好的合作关系,即使你出尔反尔,我也不能动手将你绑来……我也不会那么做。”

  他轻声道:

  “你讨厌别人强迫你,正如你讨厌强迫别人,我知道这一切都源于你的母亲,你看,我会如同那伽侑人一样,信任你的承诺,同时也会尊重你的选择。”

  老人沙哑的嗓音带着无比的自信和笃定:

  “但你一定会回来的,我相信这一点。”

  ………………

  泷泽和月的悍马被琴酒开走,说是抽根烟的贝尔摩德不知所踪,他只得在无数警备的视线中走出了庄园的大门。

  安室透已经驾驶着白色的马自达在庄园门口等他。

  在组织眼线的附近,安室透自然要保持好波本欲拒还迎的人设,他将胳膊搭在车窗上,眉梢和嘴角都勾起诱人的弧度,磁性的嗓音仿佛都刻意带着钩子,对泷泽和月打招呼:

  “我等你很久了,和月。”

  泷泽和月眼底还残留着尚未消退的红血丝,然而面对安室透,他仍然露出了最温和的一面:

  “透……抱歉。”

  安室透并没有下车去帮泷泽和月开门,而是坐在驾驶位上,对他勾了勾手指。

  于是泷泽和月便木偶一样,身不由己的走向他,先是亲昵的靠近波本,伸手揉了揉他那一头碎金短发,随后绕过车身自行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两人在车上又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旁人只能从他落下的车窗中看到安室透用指尖捏起泷泽和月的发梢,随即又轻轻放下,泷泽和月被哄的喜笑颜开,半点也无方才出门时冷漠如冰的模样。

  直到车子驶离庄园,叼着一根女士香烟的贝尔摩德才从树后走出,渺渺的青烟自星火间缓缓升腾翻滚,她娇艳的红唇吐出一口烟雾,轻轻笑道:

  “波本,看来确实很有一手,怪不得能把和月迷成那个样子呢~”

  一人难以环抱的粗壮树木后方,琴酒同样深深吸了口烟,懒洋洋的倚靠着树木,没有说话。

  贝尔摩德却并不想放过他:

  “只不过和月当真是愚蠢得可怜,居然会真的相信组织中杀人如麻的琴酒,现在被卖给了boss,恐怕从此以后都要受制于人了。”

  琴酒吐出一口烟圈,冷冷的看向贝尔摩德:

  “你是在教唆我为了泷泽和月背叛boss吗?贝尔摩德。”

  女人的红唇轻浅的勾起:

  “阿拉~怎么会?我可害怕琴酒大人又向boss告状,惹来杀身之祸呢~”

  贝尔摩德作为与boss关系匪浅、备受宠爱的女人,这话说起来真是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

  琴酒却没在乎她的暗讽,冷笑了一声,率先转过头走向基地:

  “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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