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横滨的深水港之一, 除了岸边一片开阔地,西面就是一片茂密的森林。

  森林面积不算大,然而由于水土丰茂, 树木长得极好。

  由于深秋而泛黄泛红的落叶铺满了地面,枝头却又挂着许多尚未完全枯死、黄绿相间的残青。

  转过头自错落的树干向海面望去,可以隐隐绰绰的看到一望无垠的海面。

  水天与地平线处相交,枯黄与苍绿参半,乍一看, 这里倒算是个适合踏青出游的好地方。

  然而黑衣组织的三瓶酒此时却干着一些很煞风景的犯罪行为, 并没有什么心情来欣赏这美景。

  一颗不知已经多少岁的大树默默的立在树林靠海的边缘, 至少要三人才能合抱的粗壮树干上是历满沧桑的褐。

  好几个穿着各异、昏迷不醒的男女零零散散的被丢在大树盘曲交错、虬结缠绕的树根附近。

  “人已经抓的差不多了,在继续行动,可能会引起port mafia的注意。”

  安室透拨动着手木仓, 让枪在指尖旋转,一副格外悠闲地模样:

  “太宰治可不是好对付的。”

  贝尔摩德回想起在船上见到的那个连她也看不透的少年, 嘴唇勾起一丝弧度:

  “可惜安德烈还在他手上……那些小鱼小虾, 漏掉了也就算了, 但安德烈这个胆敢利用组织的主犯, 本不该死在别人手里。”

  安德烈不会死在Port Mafia的手上, 而是会被秘密移交到公安手里,不过安室透当然不会把这条消息透露出去,于是只能跟着做出了一个遗憾的表情:

  “虽然不能亲自动手,不过落在Port Mafia手里,他的死法,估计也会让组织满意的。”

  这倒也是, 破坏了Port Mafia精心承办的轮船会议,安德烈估计连全尸都不会留下吧?

  贝尔摩德颔首, 算是将这个话题揭过。

  安室透又指了指树根下七横八竖的暗杀者们:

  “那么这些人呢?留在这让他们等死,还是丢进海里?”

  贝尔摩德摸出手机点了点,随即淡定的道:

  “不用管了,后勤部会负责处理痕迹,估计会被定性为聚众嗑//药吧。”

  一直站在一边的苏格兰突然开口:

  “有人上山了。”

  专业的狙击手目光卓绝,一直在警惕的盯着山下的动静。

  三人对视一眼,贝尔摩德首先转过头:

  “轮船会议中断,灭口任务也完成,我就先走了,波本,回去讨好你的那伽少爷,或者回东京,你自己选吧。至于苏格兰,我就管不着了。”

  安室透笑眯眯的应声:

  “好。”

  苏格兰则无声的点了点头。

  三人背对彼此分道扬镳,身影快速消失在树影之中。

  …………

  几分钟后,皮鞋踏在落叶上的细碎声音响起。

  当先的少年丝毫不在乎树枝会弄脏衣服,长腿迈开,大步踏上山崖的顶端,落叶挂在西装上也不在意,伸出满是绷带的手轻轻掸了掸。

  而后,肤色如冷霜,修长的的手拨开了丛生的枝杈,手的主人两步并做一步,一下子迈过了长满杂草的土坑,然后停在了悬崖顶端平地的边缘部分。

  太宰治与泷泽和月一前一后走到了大树旁。

  树枝伸展如华盖,二人完全无视躺在树下的几个生死不明的暗杀者,不约而同的仰起头望向大树。

  泷泽和月感慨道:

  “风景真好,这棵树至少百岁的年龄了吧。”

  太宰治拖着下巴,默默的盯着树上横生出来的粗壮枝干:

  “如果能在那里上吊,死后被海风风干,一定很幸福吧~”

  泷泽和月默默的看了他一眼,决定假装自己没听见这句话。

  几个穿着西装的port mafia成员急匆匆的从两人来时的路上冲过来,其中一人蹲下身开始测量这几个杀手的身体状态,另外几个则抓着长枪短炮,警惕的到处看,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泷泽和月面容平和的轻笑道:

  “看来你想让我看的人已经走了。”

  太宰治四处打量着,有些无奈的点点头:

  “看来是这样,我本想让你看看,着些人中可是有两个样貌特征很少见的混血哦~”

  泷泽和月面色古怪:

  “两个?都是男的?”

  太宰治摇头:

  “一男一女,似乎有血缘关系的样子。”

  还以为是琴酒回来了,毕竟那满头的银色长发是在醒目。

  不过他家透还有性感的黑皮加持,醒目程度可以跟琴酒打平吧~

  泷泽和月眨眨眼,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哈哈哈……真是恶趣味。”

  贝尔摩德总是依仗着易容调戏别人,他都习惯了。

  太宰治侧头看了黑色长发的青年一眼:

  “啊……泷泽先生心态真好。”

  泷泽和月幽幽的叹了口气:

  “爱上一个身份神秘的人,注定不能太患得患失、敏感多疑,不然总有一天会爆发,伤人伤己。”

  少年同样幽幽叹了口气:

  “恋爱脑很伤身的,泷泽先生,一定要冷静点啊。”

  青年安抚的挥了挥手:

  “我尽量,虽然我觉得不太好控制。”

  两人对视一眼,眼神同时浮现对对方的一点不屑来。

  泷泽和月:单身狗,年纪毕竟还小,哪里知道爱情的美妙。

  太宰治:恋爱脑,烦死了,FFFFF……

  port mafia的人打断了两个人彼此鄙视的对望,对太宰治鞠躬:

  “太宰大人,他们虽然还有气,但已经没救了。”

  太宰治懒洋洋的撇过头:

  “反正也没有活下去的价值,不必管了,把他们丢在这里吧,自然会有人来处理的。”

  下属毫不迟疑的点头应下了。

  倒是泷泽和月探头看了看,忽然对那个拎着药箱的男人打了个招呼:

  “这位先生,麻烦把手套和器械借我用用。”

  男人看了太宰治一眼,见对方点了头,立刻弯下腰,恭敬地把手里的箱子送上。

  泷泽和月带上手套,蹲在一个杀手的身前,细致的检查杀手的身体。

  五分钟后,他站起身来,摘下手套小心的放到密封袋中,一边对男人道谢并将箱子还给对方,一边低下头,细致的用酒精湿巾擦拭自己的双手:

  “太宰君,我还有个请求。”

  太宰治侧耳倾听。

  “我刚刚检查过的这个人,等到他死亡后,请将让专业人士他的内脏切片保鲜好,送到那伽总部,可以吗?”

  太宰治微笑的点头:

  “当然可以,你要吃吗?”

  泷泽和月:……

  不,他又不是妖怪,就算他是妖怪,也只吃美人的内脏,比如有性感的深色皮肤和火辣的金色碎发、辛辣刺激的波本酒。

  太宰治当然是在开玩笑,他示意下属按照泷泽和月的要求去办,然后活泼的转过身:

  “好啦,会议圆满结束,我要回去向森先生报告损失啦~”

  那骚气的小波浪,显然他的心情与话语的意思完全相反,很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泷泽和月思考一秒,觉得太宰治是个不知道爱情美妙甜蜜的小可怜,还是很有些值得同情的,于是向他勾了勾手指,等对方悄咪咪的凑近,青年低声道:

  “密鲁菲奥雷家族会赔偿的,但是要赔一艘更大的邮轮,还是赔钱,你倒是可以想办法左右。”

  太宰治眼睛一亮,顿时发出了“嘿嘿嘿”的古怪笑意。

  这还用说嘛,当然是赔邮轮啦,还要陪一艘与炸毁的型号完全不同但是更贵的邮轮!

  这样森先生就要咬着牙和解,然后哭着赔付邮轮公司被炸毁的邮轮钱啦~

  ………………

  一行人按原路下了山,在小树林的边缘位置告了别。

  满肚子坏水咕噜咕噜往外冒的太宰治欢快的离开了,身后跟着被这位准干部反常的表现吓得大气不敢穿的port mafia下属们。

  泷泽和月真心实意的在内心同情了这些下属三秒。

  跟着这种上司,真是辛苦了,Port Mafia的□□们。

  就在他掏出手机准备联系白石的时候,忽然感知到十分醒目的视线正在盯着他。

  青年下意识的转过身,高马尾扬起一道乌色的虹。

  下山后偷偷跟苏格兰碰了头,并从对方那借了一套备用衣服,换了身浅色休闲裤和连帽衫的安室透靠在树干处,正静静地望着他。

  安室透的嘴角还挂着惯性一样若有似无的笑意,然而那双眼睛却神无比混沌,颜色深的像是乌云密布的黄昏,你以为能看到丝丝缕缕光,实际上却是即将陷入无边黑暗的深渊。

  见到安室透,泷泽和月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喜之色。

  他现在脸上还挂着易容,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普通青年面孔,是日本人最平均的颜值,最常见的脸。

  然而当那张脸上浮现起真挚的笑容时,那眼底璀璨的光芒,简直比钻石还要耀眼,比朝阳还要夺目。

  安室透从不知道,一双冷色调的灰色眼睛,有一天也能闪烁着如同星火一般温暖又明亮的细碎光芒。

  …………

  尽管这次的任务目标是杀手,但是与幼驯染一起夺走了数个生命,依然让安室透无法自拔的陷入自我厌恶和抑郁之中。

  更让他惊慌的是,在双手沾满鲜血的过程中,他似乎对人命越发的轻视,在他的内心深处,好像亲手杀死这些夺走他人性命的杀手,根本算不上是应该为之痛苦的事情。

  坠入黑暗的人,无论怎样努力的想要独善其身,最终都会沾满淤泥,弄脏双手。

  而脏久了,心灵也会随着身体一起堕落。

  安室透离开那个树林之后,便一直安静的站在一棵树后,疲惫的身躯靠在树干上。

  胸腹处的伤口因为执行任务而受到的拉扯,隐隐泛开些疼痛,他只觉得自己像是坠入泥潭的人,从口鼻到心肺,都被黑色的泥浆堵塞。

  然而他不是被动堕入黑暗的人,他是主动跳下悬崖的人。

  这就意味着他注定没有呼救的权利。

  灵魂的心跳越来越慢,乌黑的淤泥束缚着他的每一寸动作。

  他疲倦的靠在树干上,将自己隐藏在树荫下,仿佛要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给自己喘息的片刻光景。

  然后他便听见了脚步声。

  他无视了身上缠满绷带,风衣半干,蹦蹦跳跳显得格外显眼的少年,无视了一众穿着黑西装戴着墨镜的Port Mafia成员。

  那个易容后,带着一张普普通通的脸但年轻人,映入他的眼帘。

  是泷泽和月。

  原来上山的人是他。

  那他是不是看到了?

  他猜到了是谁做的吗?或许太宰治会告知他?那他会怎么想?

  明明对方早就知道他波本的身份,明明那伽与组织有隐秘的交易,明明在大山葵的事件中,他早就在对方面前扮演过冷酷无情的杀手角色。

  可是在这一刻,安室透却仿佛像是被撞见了什么秘密似的,一瞬间内心产生的惊慌,让他自己都为之一愣。

  等到他发现自己有这样的心态时,几乎忍不住自嘲的笑了起来。

  你在想什么啊,波本。

  该不会到现在这样的时候,你才想起来要在对方面前,扮演一个人畜无害的安室透吧?

  泷泽和月不过是他需要利用的对象,是与组织高层都关系匪浅的神秘人士,是在山上看到了好几具尸体之后,下山来还会面带微笑的那伽副会长。

  他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才会下意识的将泷泽和月归类到正义的一方,归类到需要守护的一方,归类到……想要在青年面前展现最好的自己……的那一方?

  于是安室透迅速站直了身体,刻意的微笑,用波本的身份和态度,准备呼唤泷泽和月的名字。

  只是他没想到,还没等他开口,对方便像是心有灵犀一般,转过了头。

  然后用发自内心的激动表情,迎接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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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下山后,苏格兰绕了一圈,避开了贝尔摩德,偷偷与波本见了面。

  他担忧的看着幼驯染:“听贝尔摩德说你受伤了,怎么样,严重吗?”

  幼驯染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先不说这个,你来出任务应该带换洗衣服了吧?借我一套。”

  苏格兰:???

  波本:“要颜色浅一点的,没沾上血腥味的,看起来年轻一点,还要好看一点。”

  苏格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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