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的骄阳斜挂,璨金撒满大地,播种出人来人往的街景、奢华辉煌的高层别墅。

  “滴滴——”

  入户门的密码锁发出声响,阳光照在烦躁难掩的黑发青年身上。

  他拖上拖鞋,黑着脸走过玄关,坐到看电视的乌丸羽涅身侧,很没形象的把腿翘上茶几。

  穿着白色睡衣的乌丸羽涅吃薯片动作一停,往后窝了窝,使自己整个身子都处在了沙发之中。

  “怎麽了?”

  他把薯片往禅院甚尔那儿递了过去,言语含糊,问道,“不是去给朋友送饭吗?”

  距离咒灵事件结束已经过去一个星期,客厅在施工队的加班加点下修复原状。

  在此期间,警视厅的警员上门过数次,不知为何,他们没有提及劫匪一事,反而都是来给禅院甚尔进行法律科普,对其偷钥匙、偷车、持伤偷跑等各种行径进行了严肃谴责。

  直到得到禅院甚尔的再三保证,警员才终于没继续上门。

  满脑子法律的某人:“……”不太好。

  乌丸羽涅也被禅院甚尔拐挟着被迫听了好几天,他倒没表露出不快,很是乖巧地配合着,对于提问甚至能做到对答如流。

  再次被谴责的某人:“……”更不好了。

  工藤新一在这一个星期中保持着一天两次的探访进度,过于勤快的他,差点与咒灵撞个正着。

  至于咒灵,禅院甚尔短短七天时间,就解决了三只,不知是不是因为他祓除速度过快,还是其它原因导致没有触发“窗”的雷达,并未有咒术师上门调查。

  也正因如此,乌丸羽涅近段时间的生活非常安逸,时间倒退的能力没再触发。

  回到现在,在询问中,禅院甚尔拿了片薯片泄愤似地用力咬下,没有回答乌丸羽涅的问题。

  乌丸羽涅眼巴巴地看着他,好奇之心溢于言表。

  禅院甚尔头也没回,一巴掌拍在了男孩的卷毛上,把他的脑袋转了过去,嗓音含着警告的意味:“闭嘴,别问。”

  “真的不能知道吗?”

  乌丸羽涅缩了缩脖子,身体往边上稍稍一倒,散乱的圆辫与耳坠一同划出弧度,灵活地脱离了禅院甚尔的禁锢。

  他换个坐姿,正对着禅院甚尔,双手撑着沙发,仰起白色的脑袋目光灼灼。

  “你不知道雇佣合同上的内容?”

  禅院甚尔侧头,与男孩四目相对,得到的是茫然摇头。

  禅院甚尔:“……”算了,本来也只是个借口。

  “和儿子闹矛盾了。”

  他揉搓了几下手指,说得轻松随意,没想着隐瞒,他倒也不至于连自己儿子都保护不好。

  这段时间的相处,禅院甚尔发现乌丸羽涅似乎没接触过人心险恶,一切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异常的“傻”。

  他在心中评价。

  却也恰恰如此,或许乌丸羽涅会懂得他那个三岁儿子到底在想什麽。

  “啊……”

  来自乌丸羽涅的震惊,他后仰着身体,“保镖先生居然有儿子了吗!”

  “嗯,两岁还是三岁了。”

  禅院甚尔双手枕在脑后,想起当时发生的事情,烦躁之色再次浮现,“在和我闹脾气。”

  “看来保镖先生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乌丸羽涅若有所思,靠回沙发背,调起了电视频道。

  “为什麽这样说?”

  禅院甚尔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他和你闹脾气了。”

  乌丸羽涅心不在焉地分析道,“而你现在却在我这里。”

  “就因为这个?”

  “就因为这个。”

  “未免也太草率了吧。”

  禅院甚尔换了个姿势,手指倚着太阳穴,懒洋洋地吐槽,“你都不问问什麽缘由,就说是我的问题。”

  “不用问。”

  乌丸羽涅托着腮,“我小时候闹脾气叔叔都会陪在我身边,哪怕很忙。但是,保镖先生我给了你一天的假期,你有很充足的时间可以陪伴你的儿子,可现在才下午三点。”

  说罢,他一顿,似是想起了什麽,眉心微微蹙起。

  “保镖先生,你不陪伴你的爱人吗?需要的话,我明天也可以给你放假,叔叔那边我会解释,不会扣你工资的。”

  几秒的死寂过后,禅院甚尔淡淡地说道:“死了。”

  乌丸羽涅蓦地看向他,睁大的眸子中满是惊愕,又很快恢复如常,只是语气更冷了一些。

  “保镖先生,你果然不是一个合格得父亲。”

  话落,他把遥控器往沙发上一丢,起身上了楼。

  “合格的父亲?”

  禅院甚尔望着乌丸羽涅离去的背影,发出一声嗤笑,“没吧,我觉得我还是很合格的啊。”

  楼上房间中,乌丸羽涅换上浅蓝色外套,挎着一个黑色的挎包,坐在镜子前面,熟练编着辫子。

  【去哪儿?】

  小红冒了出来,仔看,它的颜色和以往相比暗淡了些许,呈现出一种氧化后的暗红。

  “去找叔叔,正好今天周二。”

  用墨绿色的皮筋在发尾处扎起,乌丸羽涅直视镜中的自己,抬手柄耳坠上的链条调短,使其完美隐藏。

  【去问问他会不会不要你?】

  “不是。”

  乌丸羽涅摇摇头,换了双鞋,手机收入挎包,并往脑袋上扣了顶棒球帽,接着,他拉开窗户踩了上去,“去问问父亲母亲的墓碑在哪里。”

  【……还真没生气。】

  小红倍感无趣,率先飞到了下面,【跳吧,安全。】

  乌丸羽涅纵身跃下,别野两层楼近四米高,但对于长时间接受训练的他来说,没有难度。

  一声闷响后,他落到前院的草坪上,身手利落地翻过围墙,顶着刺眼的烈阳踏上街道。

  乌丸羽涅拍了拍衣服,轻描淡写道:“不会生气,这些都与我无关。”

  他凝望巨大的别墅,瞳孔涣散了一瞬,“我只是想起了父亲和母亲,我从未见过他们……哪怕是一张照片。”

  【怎麽,你还想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不成,父爱母爱?】

  小红浮在一侧,知道真相又不能进行嘲笑的它,对此格外的不爽。

  “小红。”

  乌丸羽涅低下眼,伸手接住滑落的金稠,枯黄的叶片擦着他的去往远方。

  他手指蜷起,似要握住这寻常景色,帽檐之下,碧青色的眸子如一滩死潭,他说得很慢。

  “你知道的,我从不在意这些未获得过的东西,以前也是,现在也是,以后也会是。”

  【是是是,我一直都知道,走吧,去找老头问问你那早死的妈。】

  小红消散了,没入金色的阳光中。

  短暂的交谈,让乌丸羽涅确定禅院甚尔没发现他的失踪——那个地方,叔叔说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想着,乌丸羽涅压低帽檐,向着目的地慢悠悠地进发。

  路过隔壁别墅时,突然响起“轰——”的一声巨响,似是要把耳膜炸裂。

  一股热浪从大院中吹出,卷起了男孩雪白的发丝,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

  乌丸羽涅快步后退,一手攥着背带,一手按住自己的帽子防止被热风刮跑。

  等风停下,他狐疑地往院内瞧去,只见半圆的房子破了一个大洞,涌出滚滚浓烟,呛得刺鼻。

  “第四次了。”

  乌丸羽涅无奈地挥散烟尘,不再做停留。

  搬到米花町,满打满算不过八天时间,平均两天一次的爆炸频率,很难不让人怀疑自家隔壁是不是在制造炸.弹。

  更怪异的是,警视厅那些人一副习以为常,就算是亲耳听到,也只是关切问这家的房主有没有受伤。

  乌丸羽涅:“……”不理解,但是感觉他们心很大。

  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一名高挑的男…女…呃,男人,站到了他的身侧。

  被阴影笼罩的乌丸羽涅仰起脑袋,视线从黑色的大衣一路向上,掠过及腰的黑色长发最终定在了脸上——最近好多混血。

  察觉到注视,男人低头看了过来,他叼着烟,单手插兜,青绿色的瞳眸垂下,与面容被遮掩大半的男孩目光相对。

  两人相顾无言,红灯也在这时转绿,周身掀起一道道清风,是其他急着赶路的路人。

  人流中,乌丸羽涅细细端详男人的样貌,仔细翻阅脑海中的记忆,搜索是否在哪儿见过。

  小红在长发青年出现时告知于他,这人正是上次重启时两次表现不一的过路人。

  很遗憾,除了发长和绿瞳这两个组合起来关键词让他想到了幼时训练他的叔叔外,再无任何印象。

  男人走了。

  他似乎只是不想和陌生人并肩而行而特意落后两步,全程没有表露出任何异常。

  “看来你猜错啦,小红。”

  乌丸羽涅把歪掉的挎包往前带了带,走上斑马线,低声道,“他只是一个路人啦。”

  【我的预感并不好——不是来自于怪东西,有人盯上我们了。】

  小红飘在乌丸羽涅余光能看见的位置,等人到达对面,才补充道,【不止一个。】

  乌丸羽涅不以为然,视线在周遭琳琅满目的店铺名称上流连,顺嘴搭着话。

  “那会是谁呢?”

  他没有问为什麽,小红的判断一直很准,从未出过错。

  【你不早就猜到其中一个。】

  小红分出一点去观察距离乌丸羽涅不足半米的长发青年,其余则继续凝聚文本,【除了珠宝劫匪外,也找不出其他人选。】

  【那人也够惨的,没事往你身上蹦跶什麽。】

  它不留情面地嘲讽,【剩下一个趁今天解决掉,省着像蚊子一样惹人厌烦。】

  “听你的吧。”

  令人毛骨悚然的文本没有引起乌丸羽涅的不适,他弯了弯眼,推开右边的玻璃门,风铃声悦耳清脆,“不过,我现在要吃东西。”

  听着关开门声,黑发青年顿住了脚步,他靠着路灯杆,发丝从肩头滑落,静静等待香烟燃尽。

  他凝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店铺,烟灰四散,烟丝燃灭,烟蒂丢入了垃圾桶中。

  ——赤井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