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的第一顿饭, 江颂吃得简直是要多香有多香。

  香到甚至吃得都快撑了的时候才赫然发现,包子旁边竟然还有一份热乎乎的水晶虾饺被一心一意光忙着狼吞虎咽的自己给忽略掉了。

  半透明的外皮透出内里虾仁橙红的色泽,江颂对着它思索两秒后, 一咬牙一跺脚,还能再多炫两个!

  拿起筷子夹了个饺子刚塞进嘴里, 都还没等嚼呢, 忽然听到外面有用钥匙开门的声音。

  紧接着,夏卿欢推门走了进来。

  江颂此时正坐在沙发上, 嘴里还含着没来得及嚼碎的虾饺,虾饺个头比较大,把江颂一边的腮帮子撑得像只仓鼠一样。

  另一边的嘴角还沾点着点刚才吃生煎时候留下的油渍,发型更是从醒来之后就没打理过,颇有点街边叫花子的神韵。

  “……”

  江颂当然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的形象多少是融入了一点放飞自我的元素,于是满脸尴尬地看着夏卿欢, 嘴里含着的饺子吃下去也不是,不吃下去也不是, 就这么不太聪明地呆愣着。

  活像是刚才昏倒的时候让给一不小心摔傻了。

  夏卿欢被江颂眼前这副形象给逗得想笑, 但表面却还依然得强装出一副一本正经司空见惯的样子来:“怎么样, 好些了么?”

  “嗯。”江颂朝着夏卿欢点了两下头, 而后主动拿起盛着虾饺的盒子,朝着夏卿欢面前大方地递了递:“好吃,尝尝。”嘴里含着东西吐字不太清晰, 可爱到有点犯规。

  另一只手顺势放下筷子快速揉了两下头发想给发型揉正常点, 殊不知其实更乱了。

  夏卿欢一边恨自己没身份冲过去把江颂摁在那亲一口,一边笑着摆摆手:“我不饿。”说着, 脱下外套挂在了门口的挂钩上,“知不知道你刚刚在训练室忽然昏倒了, 差点叫120把你拖走。”

  “啊?”江颂一怔,知道自己是出了状况,却没想到居然闹这么大,“真的假的。”

  “要不是田教冷静,想着先叫胡队医过来给你看了看,你这会儿应该还在医院里面躺着挂水呢。”

  天老爷,这些事情,江颂完全不知道。晕得可真是够死的。

  “胡,胡医生看完说什么了?”

  “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就是可能最近新赛季有点思虑过度比较疲乏,外加一天没好好吃饭有点低血糖,晚上开会的时候精神高度集中一紧张,就昏倒了。”

  去坐到江颂的身边的时候,夏卿欢边说,目光边不留痕迹地在前面的小茶几上留意了一下。

  原本装着生煎和蟹子包的盒子已经都空了,盛小米粥的保温杯也开着盖子,杯口已经没再冒热气,看来也喝了不少。

  不错不错,有胃口吃饭就是好事。夏卿欢对此表示欣慰,脸上露出笑意,托着脸开始认真地倾听江颂对他说话。

  “不是,”对于夏卿欢刚才的一番讲解,江颂明显是有些不能接受的,盘起一条腿来扭身正面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夏卿欢,“就因为这就晕倒了?就这??”

  “嗯,”夏卿欢点头,“所以说我们小江还真是意外的柔弱呢。”说这话的时候,夏卿欢脸上那意味不明的笑意似是更深了。

  没人知道他这会儿在笑什么想什么。

  或许只有鬼知道。

  老色鬼知道。

  “你闭嘴。”江颂满脸黑线,非常不能接受这个评价,自己年纪轻轻身强力壮血气方刚一大小伙子,怎么就柔弱了?!

  “你才柔弱,我精壮着呢。去年泡了一年健身房你当我钱打水漂过去玩的。”

  江颂这话倒是不假,去年一整年的时间里,江颂只要一有空就跑会去健身房练一练。

  夸张的大块肌肉倒三角练不出来,但紧致结实的腹肌人鱼线绝对是显而易见。

  “是么,”夏卿欢对着江颂笑了一声,而后竟还不要脸地朝着江颂伸伸手,“不信,给我看看。”

  “……”

  说真的,如换做是以前,那么现在的江颂一定会一个暴起怒吼着让夏卿欢赶紧闭嘴,但是现在……一方面,有句话叫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才刚心满意足地吃了人家一顿好的,紧接着就要发脾气这不合适。

  而另一方面,江颂感觉自己好像已经有点让夏卿欢活生生给整脱敏了。

  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一种“无所谓,反正只要别真上我,其余的事情你开心就好”的坦然与平静。

  情绪稳定得堪比河边顶着毛巾晒太阳的水豚。

  “你自己不是有么,”语气甚至没有一丝起伏,“洗澡时候还没看够啊。”

  “你怎么知道我有?”

  “别忘了你喝大了那天谁忙前忙后给你换的衣服。”江颂无语地扁了扁嘴, “自己有就看你自己的,别打我主意。”

  “能一样么?”夏卿欢似笑非笑,手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轻轻摸了一把,自问自答,“不一样。”

  ……

  说真的,江颂真觉得自己是还没从那种绷到极限的疲惫中完全缓过来,要不然没理由都到这份上了自己居然还全然没有要发作的意思,任由夏卿欢在这登鼻子上脸。

  到最后也只是淡定地询问了一句。

  “……你真确定要这样对待一个病号么?”

  一边说,一边江颂已经十分顺从地双手交叉攥住自己上衣的下摆,作势要往上拽着把上衣脱下来,却被夏卿欢赶紧给一手拦下了。

  满眼震惊地看着江颂,表情像是在看一个外星人:“我都准备好挨骂了,怎么你还突然这么实诚了?”

  “这不是想着,不能白吃你一顿么,”顺坡下驴,江颂就势放开了要脱衣服的手,吃饱喝足之后困意再次来袭,昏昏沉沉地朝着沙发上一靠,“哪敢占我们夏大老板的便宜。”

  “没事,夏老板愿意让你占便宜。”

  夏卿欢乐了一声。

  扭头见江颂这副懒洋洋的样子应该是吃饱了,便十分勤快地站起身来把桌面上不用的餐盒和筷子收拾了一下,装在纸袋子里准备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带走扔掉。

  “夏老板真的愿意让我占便宜么?”江颂挑挑眉,一边说着一边还打了个嗝,不难看出已经全然不顾及自己在夏卿欢面前的形象了。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大概就是在形容这种情况吧。

  “当然了,这还能骗你。”

  “那你不会哪天突然暴起打我一顿吧。”

  “……”夏卿欢被江颂这句话说的不由得苦笑,“我没事闲的打你干什么。”

  “那可说不准,”江颂歪歪头,“我最近可是听说夏老板以前脾气不太好,抽烟喝酒打架斗殴都是家常便饭的事了,哎你说是吧校霸大人。”

  “???”

  人生第一次,江颂如此真切地看到这样懵逼震惊又无措的夏卿欢。

  那脸上的表情和肢体上不经意间慌乱的小动作,真实到甚至有点不真实。

  “你听谁说的?”

  “啧啧啧,那看来是真的了,”江颂嘿嘿一笑,这种占据上风掌握主权的感觉可真有点爽,尤其是在夏卿欢面前的时候,“我最开始听说的时候还担心被骗呢。”

  嘚嘚瑟瑟又贱气啷当的小表情开始有点藏不住了。

  说实话别看江颂在夏卿欢面前吃瘪已经是司空见惯习以为常的事情,但殊不知其实江颂心里面憋的恶趣味和鬼点子,加起来并不比夏卿欢的少。

  只是从前抓不到机会,现在好不容易抓住了,可得好好利用起来。

  “任禹?”

  感觉到江颂没有要坦白交代的意思,夏卿欢选择自己使用排除法。

  江颂摇摇头。

  “沈灼?”

  江颂接着摇头。

  “那就是田钟泽。”

  江颂还是摇头。

  “总不能是周忱吧。”

  江颂继续摇头。

  “那肯定是……”

  “我靠到底有多少个人知道啊!”江颂也顶不住了,没等把话说完,当即打断施法。

  这么精彩又重磅的爆料,原来已经这么多人都知道了结果却偏偏把他给落下了?这也太让人无法接受了吧!

  “……没别人了,”夏卿欢刚摇了两下头之后蓦地停住,琢磨琢磨,“嗯,确实没了。被你打断的那个我想说的是宋晟奕,他也知道。”

  “连咱老板都知道了你就瞒着我是吧。”一想到这,江颂莫名有点生气,“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人这么见外啊。”

  “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指着我多大张旗鼓的宣扬啊,”夏卿欢皱眉苦笑,“况且他们这些人知道也不是我告诉的,要么是不小心被他们撞见的,要么就是他们管理层内部乱传的……还有我不是什么校霸你别乱说。”

  “撞见的?”江颂一愣,完全忽视掉了夏卿欢为自己“不是校霸”的申辩,忽然反应过来,“哦对,你之前是一边上学一边来参加青训的。”

  夏卿欢耸耸肩。

  “可是这么刺激的大八卦,你多少也应该渗透一点给我让我也新鲜新鲜,太不够意思了。”

  江颂看着夏卿欢的脸。

  说真的,就因着田钟泽形容夏卿欢的那几句话,从刚才夏卿欢进屋到现在江颂就总是在有意无意地去脑补,那个寻欢作乐玩世不恭的夏卿欢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而也就是在这时,江颂才发觉自己的想象力原来是如此的贫瘠匮乏,因为那个画面,他半点也想象不到。

  “非得知道这些干什么,”夏卿欢勾起嘴角,得意地扬了扬下巴,“这么想了解我的过去,你喜欢我。”

  “不不不,你可千万别误会,我这人只是单纯的八卦。”江颂朝着夏卿欢摆摆手,迫不及待地将他那些奇怪想法扼杀在摇篮里,“单纯想知道知道,我们夏老板年轻的时候玩得有多疯。”

  “我哪有疯,”夏卿欢都有点无奈了,原本得意的笑容变成了苦笑,想不通这些形容词究竟都哪来的,“不好好上学而已……到底谁造我谣。”

  “那你别管,”这回轮到江颂开始得意了,学着夏卿欢刚才的样子昂起下巴,“啧啧啧,看不出来我们这么规矩斯文成熟稳重的夏老板,竟然也有这么不为人知的一面。”

  而后对着夏卿欢一抱拳:“校霸大人,以前是小弟造次,多有得罪多有得罪,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再乱叫……”

  “怎么了,”说着说着,江颂还反倒还得寸进尺上了,招惹夏卿欢的感觉让他莫名感觉舒爽。

  贱兮兮地夏卿欢的方向凑了一下:“校霸大人不喜欢听我叫你校霸大人么?”

  见江颂凑过来,夏卿欢作势要拍江颂脑袋,却被江颂一侧身给躲开了。

  “哎,校霸大人动手了,别打我我再也不敢了校霸大人,放学您可千万别带着一帮小弟给我堵墙角我胆小我害怕~”

  “……”

  “校霸大人您别不说话呀,校霸大人你不会要……哎!……”

  话都还没说完,江颂忽然感觉自己手腕竟然被夏卿欢狠狠扥了一下,上半身一个不稳,径直就这么顺着这股力道朝着夏卿欢的方向贴了过去。

  原本盘在沙发上的一条腿因着这猝不及防的一扥而当场变成了跪姿,另一条腿撑着地面,双手为了平衡身体而下意识一手撑住墙壁,一手撑住了夏卿欢的肩窝处,把夏卿欢摁在了沙发背上。

  沙发很软,身体下陷,江颂与夏卿欢的脸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

  须臾之间,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耳边,是交错砰訇的心跳,江颂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只好瞪大眼睛望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夏卿欢。

  大概是因为下午被安排去拍摄宣传片的缘故,夏卿欢今天戴了隐形眼镜,而两人这会儿的距离已然近到江颂可以清清楚楚地看清夏卿欢那副隐形眼镜发丝般纤细的边沿。

  实在是……太近了。

  而这也是江颂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去观赏夏卿欢那精致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容貌。

  没有了那一层外置眼镜片作为遮挡,江颂莫名感觉面前的人似是全然变了副模样,就好像是解开了什么不得了的千年封印,从而释放出来了什么不得了的人格。

  少了些理性,少了些矜冷,少了些似有若无的距离感。

  尤其是在江颂刚刚下意识想要回避眼神的接触却偏偏又被夏卿欢的目光狠狠擒住无法动弹的时候,江颂一瞬间无比清晰地从夏卿欢的眸中看出了一丝猎手望向猎物般的贪婪。

  看出了引诱,看出了深渊一样无边的渴求。

  更看出了一种发自夏卿欢心底的无比真实的,直白而滚烫的痴妄……太多的情绪融糅交错,但夏卿欢的眸光丝毫不显混沌,依然那般明亮如沁着一汪水。

  因为江颂是跪在沙发上,视线高出了一些,这让夏卿欢不得不抬起头来。

  精致流畅的绝美下颚线,微微滚动的喉结,被翎羽般纤浓的眼睫微微敛起的双眸……

  微微上扬的嘴角。

  一瞬间,荷尔蒙的气息混杂缠绵在洋甘菊淡雅清新的香味里,顺着鼻腔肆意侵入江颂敏感的神经。

  无尽的沉默之中,江颂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的呼吸声显得格外刺耳。

  夏卿欢却淡定异常,嘴角带着笑意,伸出手去勾住了江颂胸前垂下来的项链。

  那上面挂着的是一枚戒指,江颂去年夺冠时冠军之戒的仿版。

  真的被他给藏起来了谁也不让碰。

  就见夏卿欢勾着戒指的指尖微微一用力,江颂便顺着这个力道再一次不由自主地向前挪了一点位置。

  凑得更近了。

  从一个拳头的距离当场变为半个拳头,江颂的脸已然烫得能去街边小吃摊上兼职摊煎饼。

  “知道是校霸还敢惹啊。”

  夏卿欢眯缝了一下眼睛,极具玩味的声线不断挑逗着江颂那已然紧绷的神经。

  “再不老实小心我弄哭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