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边回到基地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二点。

  夏卿欢的驾驶技术堪称一流, 开车开得太稳,稳得人犯困,以至于原本一上车后信誓旦旦说怕夏卿欢开夜车犯困, 所以势必要陪着他从头聊天聊到尾的江颂,走了还没两公里路就已经把觉给睡到山的那边海的那边去了。

  一直到车停在基地门口的时候才懵懵地睁开眼睛。

  迷迷瞪瞪地扭头向四周看了看, 还不等从睡梦中完全清醒恢复意识, 江颂就看到夏卿欢正坐在身旁,俯身趴在方向盘上, 以一种调侃地口吻道:“呦,醒了?”

  “嗯……”江颂睡得半个身子恨不得已经出溜到座位下面去了,听到夏卿欢的声音之后,赶紧挣扎着坐直了,低头发现身上还盖着个小毯子。

  非但没怪罪自己不遵守约定地睡着了,居然还情愿给自己盖小毯子, 什么绝世大好人……这一刻,江颂内心的愧疚瞬间达到顶峰。

  无法直面这种小温馨, 江颂只能自我自脑这一切都是夏卿欢故意安排设计的, 为的就是想让他羞愧难当, 而如果自己这会儿真的羞愧, 那可就是中了夏卿欢这个奸人的计谋了!

  所以不能羞愧,得支棱起来。

  “你,你帮我盖的啊。”江颂佯装无事发生, 什么都没意识到的模样, 十分随意地问了夏卿欢一句。

  “嗯,开到一半怕你冷, 就在路边停了一下帮你盖上了。”

  “谢谢啊。”

  “不客气,我还得谢谢你呢。”

  “谢我什么?”

  “知道聊天不忒管用, 索性直接用呼噜声帮我提神,我们小江真是越来越贴心了。”

  “……”任凭江颂刚才再怎么给自己洗脑好了,偏偏夏卿欢此话一出,当场就让江颂的小脸瞬间通红,话都说不利索了,“不是,我没,我不是……”

  本来以为自己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的情况下,像夏卿欢这么懂得拿捏人心这么体恤他人的人一定会非常体贴地当场叫停,满目温柔地来一句“没关系小江,不用解释,我都原谅你了。”

  结果根本没有,就看他笑眯眯地趴在方向盘上,一副“让我来看看今天的小江准备怎么编?”的欠揍模样摆上来,让江颂的脸瞬间更红了。

  夜色迷蒙,隔着一段距离其实看不太能看清江颂脸上的表情,夏卿欢一方面觉得真是可惜,一方面觉得如果这时候打开车内的灯的话,意图是不是有点太过明显,江颂应该会不高兴的……心中满是遗憾和纠结。

  怎么办,好不想放他走啊……如果这时候把他摁在车上,那以后江颂还会愿意和我做朋友么?

  夏卿欢真觉得自己有点魔怔了。

  一直到两人下了车,他心里面都还一直在孜孜不倦地念叨着这句话。

  -

  “明天训练……你还是不来么?”

  一边朝着基地大厅内电梯的方向走,江颂一边忍不住问了夏卿欢一句。

  算算时间,已经半个多月没有在训练室里见过夏卿欢了,加之现在战队还没有公布新赛季的人员阵容,夏卿欢也不能公开对外直播……所以即使同在一队,但一天到头,能见到夏卿欢的机会也是寥寥无几。

  真不愧是夏老板,带薪耍大牌都已经耍到基地里来了。

  “嗯,”夏卿欢淡淡地应了一句,而后才后知后觉地笑道,“不过如果小江想我的话,明天下午我过去晃一圈也不是不行。”

  “别了,你还是好好休息吧。”江颂摆摆手。

  夏卿欢乐了一声。

  “又乐什么呢。”

  “所以小江是为了让我好好休息,而不是因为不想我,对吧。”

  “……”一句话就给江颂哽住了。

  据说以前夏卿欢还在上学的时候是个名副其实数一数二的超级学霸,刚开始江颂听到这传言的时候还不信,现在看来……学不学霸的先放一边,瞅这字斟句酌的架势,语文阅读理解的成绩应该是差不了。

  皱眉佯装不悦,江颂扭头作势要踢夏卿欢小腿,却并没有真的踢到:“看在你今天晚上请我吃饭还带我去海边玩的份上,我先不跟你计较,但明天你要是再这样小心我打你。”

  “小江才不舍得打我,”夏卿欢边说,边还十分不要脸地故意靠近了江颂,“小江心疼我还来不及。”

  “那你就照顾好自己,少让我心疼。”江颂抬眼,似乎想要接着对夏卿欢说些什么,却听到“叮”的一声。

  电梯停在了六楼。

  队员们寝室所在的楼层。

  两人并排一起走出梯厢,夏卿欢的寝室在右侧,江颂的在左侧,本该分道扬镳的路程,夏卿欢刚要转身却被江颂拽住了。

  “嗯?”夏卿欢一怔,似是有些意外。

  “你……”江颂也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举动似是有些不合时宜,于是慌忙松开了夏卿欢,但想要说的话却又不得不说。

  “别忘了先前答应过我的事情。”

  ……

  果然还是很在意啊……夏卿欢忍不住想,这个葛兴硕,眼瞅着都快要成了江颂的一块心病了。

  “嗯,我记得呢。”夏卿欢笑了笑,“欢迎小江随时监督。”

  “我不监督。”江颂看着夏卿欢,“我相信你。”

  -

  啊——

  顶风作案放纵私欲,清醒着沉沦可真是一件让人无法抗拒的事情。

  会上瘾,会着迷,会让原本被理性占据主导的人脱胎换骨,变得自甘堕落且无法自拔,一厢情愿为自己放浪形骸之后陷入的万劫不复乖乖买单,甚至对此趋之若鹜。

  与江颂分别之后,夏卿欢回到寝室将外套和围巾朝着沙发上一丢,眼镜摘在床头,整个人近乎是瘫软着陷在了自己那张铺叠整齐的床上,任由夜露的湿气大肆沾染干净的被褥。脸深深地埋进枕头里,享受着这种似有若无的窒息感所带给他的片刻清醒。

  不过也真的仅仅只有片刻。

  因为很快,脑海当中,那些何大夫刚才在电话里嘱托过他的,被夏卿欢选择性遗忘的话语便再次不合时宜地涌现上来,让夏卿欢本就烦乱的思绪瞬间变得更加躁动。

  【他于你而言,可永远都不会是什么能帮你逃避现实的温柔乡】

  【是毒.品,是禁药,是陷阱,是万丈深渊是海市蜃楼……总之不用问了,没什么好词等着你。】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又在纠结这种没有答案的怪问题了,夏卿欢不愿因此而受捆绑,于是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却恍然察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倒空了身上全部的力气,整个人软得像团棉花。

  好难受……

  何医生之前确实警告过夏卿欢的,警告他要远离江颂的其中一个很重要的理由,是因为以夏卿欢目前的病情来看,如果他再不严格控制与江颂的社交距离与接触频次,那么对于夏卿欢来说紧接而来的,将会是一次比一次严重的分离焦虑。

  这种焦虑会让夏卿欢不得不去承受比刻意远离江颂时还要难熬成百上千倍的痛苦,甚至会让夏卿欢在极端情况下做出伤害自己的事……这一切,夏卿欢都知道。

  【我明明只能和你做队友,最多也就是朋友……而且我也明明知道你好像对我……】

  【可是你得知道,你光这样听我的话……我可没什么奖励给你。】

  江颂的声音逐渐取代了何薇的声音,甚至要比何薇的更加清晰,更加洪亮,却也更加刺骨锥心。

  夏卿欢再也无法装作对此毫不在意,无法装作轻松坦然,与面对江颂时那种无所谓的自在随性截然不同,夏卿欢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一个疯狂的念头赫然涌现,那就是他再也不想做那个儒雅随和审视夺度的谦谦君子了,更不想做那个但凡感觉到对方一丁点抗拒就立刻乖乖管住嘴松开手,极尽克制的好好先生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夏卿欢就根本没想过。

  违背人性违背了太久,大概是到要被反噬的时候了。

  所以索性再说得坦白些吧,此时此刻的夏卿欢,只想把江颂狠狠摁在这张床上,在江颂漆黑的瞳仁中野蛮而霸道地寻索自己的影子,贪婪地享受着江颂眼中有他,也只有他的样子。

  那双眼眸会因着对他野蛮粗暴的动作,而被凌乱乌黑的碎发遮挡,但那无所谓,那只会让夏卿欢的渴求更为浓烈醇厚,毕竟……将露未露的爱意最是撩人。

  然后夏卿欢会牢牢吻住江颂,在江颂的身上留下独属于他的记号。

  或许那时的江颂会受到惊吓挣扎着推开他,只可惜这对于夏卿欢来说似乎更像是一种引诱与褒奖,引诱夏卿欢再多疼爱他一些,褒奖夏卿欢对他无法自控地粗蛮与掳掠,

  江颂……会在情到深处之时从唇边低吟着呼唤自己的名字吗?

  会吧。

  那可真是……太美妙了。

  夏卿欢翻身躺在枕头上,身体上涌动的燥热近乎吞噬了他百分之百的理智。

  这种热意,夏卿欢已经太久不曾感受过,而突如其来的这一次竟如此汹涌让他难以抗拒。

  就见夏卿欢像是喝醉了一样跌跌撞撞地站起身,近乎踉跄着挨到了浴室,伸手拧开了头顶的花洒。

  水冰得刺骨,但夏卿欢似是感觉不到,就见他闭上双眼后背倚靠着墙壁,双腿绵软地滑坐在角落里,任由那泛着寒气的水流浸没他身上单薄的白色衬衫。

  湿透的衣服紧贴着夏卿欢的上半身,随着胸口不断的起伏,紧实的薄肌充满诱惑地若隐若现着。

  也不知被这凉水淋了多久,心底涌动的热意丝毫不见好转,夏卿欢皱着眉头,迸溅的水珠沁在夏卿欢纤密的睫毛之上,冰肌白里透红,美得不可方物。

  这美是被夏卿欢亲手打碎的。

  下一秒,夏卿欢咬着嘴唇,有些粗暴地扯开了自己的腰带,那是他放弃抵抗彻底沦为欲妄俘虏的标志。

  好久没有这样过了。在夏卿欢的心底……他其实很反感这样做。

  但是没办法,他横不能这会儿冲出门去找江颂。

  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指所掌握的,似乎远不止游戏上的技巧那么简单,夏卿欢难耐地仰起头来,痛苦着却也享受着。

  江颂……

  如果这时候江颂能偎在他的怀里。

  如果这时候他伸手就能触摸到江颂的脸。

  如果他耳边是江颂同样破碎而迷乱的声音。

  ……

  怎么办。

  这下,飞蛾是真的扑进火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