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母胎solo整十九年的江颂来说, 感情实在是一个既陌生又复杂的问题,所以也就连带着于什么“同性恋”“异性恋”之类的字眼一起陌生起来了。
夏卿欢喜欢男人这件事在江颂这儿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周围有太多人在有意无意的与他透露着相关的讯息, 让他想不知道都难,但不得不说于江颂而言, 他也仅仅只是知道, 却从没有把这件事情往自己的身上联想过分毫。
夏卿欢只是喜欢男的,但并不是是个男的他就喜欢, 江颂虽然是个母胎solo ,但是对于这种事他还是十分能够拎得清的。
然而此时此刻,原本就是这样单纯懵懂的江颂,却因着夏卿欢总是动不动从嘴边儿冒出来的这样一些奇怪话语,他的思绪竟也开始飘忽不定,影影绰绰的, 似是察觉到了什么。
他看着面前的夏卿欢,分明就是开玩笑的语气, 却还是让江颂从中品出了一丝不一样的深意来。
“你……不生我气就好, ”江颂垂下眼睛, 声音也再不似刚才那般跋扈, 反而显得有些唯唯诺诺,“我以后……不会乱说了。”
就冲这扭捏的态度,哪怕是个不明状况的外人都不难从中察觉出一丝异样来, 就更不要提一向敏锐的夏卿欢了。
夏卿欢侧目看了看江颂, 身子不由自主地朝着他的方向凑了几下。
本能的靠近,却让这周围的气氛更显暧昧起来。
“怎么了?”
风水轮流转, 这次轮到夏卿欢问江颂了。
“没事,”江颂摇摇头, “就……刚刚惹得你不开心了,有点内疚。”
“你还会内疚啊。”
“那怎么不会。”
夏卿欢闻声笑了笑,刚要开口继续说些什么,耳边却忽然传来“叮——”的一声。
是电梯到了。
还真是不凑巧。
夏卿欢忍不住在心里面念叨。
电梯门才刚一打开,都不等夏卿欢扭过头去再多看江颂一眼,江颂整个人就跟撒了笼的兔子似的三两下蹿出了电梯间。
刻意回避夏卿欢的行为简直不要太明显,气氛变得微妙而紧张。
夏卿欢开了门,房间里面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干净的大理石地面被阳光一照泛着光亮。
需要搬走的行李也规规矩矩地打包好放在了门口,其余搬不走的大件也都被整整齐齐地罩上了防尘布。
“你……都收拾好了啊。”江颂有些意外地朝着屋里看了看,“我还以为要再收拾收拾……”
“你帮我把那个箱子搬下去就好,”夏卿欢抬手指了指最外侧的一个纸箱,“小心点,有易碎品在里面。”
“什么易碎品。”
“我的心。”
“?”
江颂被夏卿欢这一句话给当场说不会了,一脸懵逼地抬眼看着面前这个奇奇怪怪的人,不明白他到底在胡说八道个什么鬼东西。
夏卿欢笑了一下:“是两个插花用的瓷瓶子,好了吧。”
“哦,”江颂点点头,“那你直接说瓷瓶子不就好了,贵么?”
“不贵,”夏卿欢说,“你两场比赛的价吧。”
“……那我还是小心点吧。”江颂一边说,一边真的小心翼翼地换了个更为妥帖地姿势抱起了箱子,嘟嘟囔囔,“我现在也挺贵的呢。”
夏卿欢莫名被江颂这句话给逗笑了,这种贵而自知的感觉实在太拿人,把书架上仅剩的几本书放进手边的箱子里,夏卿欢脸上的笑意却迟迟都没有散去。
其实刚才夏卿欢同江颂开的那句关于易碎品的小玩笑,说玩笑是玩笑,但若非要说其中包含着几分真心的话……那夏卿欢也是绝对不会反驳的。
刚刚在电梯上,江颂的种种反应,他脸上的表情和口中的话语,无一不让夏卿欢清晰地感觉到其中所蕴藏的深意。
江颂不喜欢这样。
他不喜欢男性,他甚至可能连女性都不喜欢。
早就听田钟泽说过的江颂是一个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人,别看长着一副细皮嫩肉久经情场的小渣男模样,一个眼神一句话就摄魂夺魄的,但其实在江颂从业的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的脑袋里除了比赛几乎容不下任何一丁点别的东西。
女粉丝的表白,漂亮姐姐的示好……所有的一切,江颂无一没有经历过,甚至可以说他身边面临的诱惑要比寻常的职业选手们还多得多……但江颂对于这些事物的态度却始终如一万年不变。
避而远之,不听不看,像是块顽石,更像根木头。
所以夏卿欢自认自己也绝不可能成为那个例外。
事实也确实如此。
夏卿欢知道在自己面前,江颂绝不是一个很能鼓起勇气明确给予拒绝的性格,因为江颂在内心深处对自己还是有一点点畏惧之心的……他标榜自己为目标,为偶像,这一切,夏卿欢已经不止一次在队友以及教练他们的口中听说过。
而刚才在电梯上发生的一切,江颂的一言一行那对于江颂来说已然就是他能够做到的,最大程度上的拒绝了。
夏卿欢明白,同时夏卿欢也尊重江颂。
这一点,对于他一个成年人来说,是完全能够做到的。
他不希望因着自己的出现而给江颂带来任何不必要的困扰与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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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共七八个箱子,两个人跑了三趟就搬完了,把后备箱和车后座堆了个满满当当。
“你这是都弄了些什么啊,”江颂坐在副驾扭头往回看了看,“我搬寝室那会儿……三个箱子就搬完了。”
“我这人恋旧,什么东西都想带一带,带来带去就带多了,”夏卿欢笑着说,“其实回去之后拆开看看,多一半也都是没用的,过一阵子可能还要让你帮忙再送回来一批。”
“累傻小子呢你,”江颂啧了一声,“早知道不帮你搬了。”
“别,”夏卿欢开车调了个头,“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算你的劳务费,大冠军帮我搬家,我还是很知足的。”
“下午一点有训练呢。”
“这才十一点,急什么。”
“那就在基地附近吃吧,”江颂说,“想吃一份炒牛河。”
“你就这点追求啊。”
“给你省钱你还不高兴。”
“一顿饭能省几个钱,”夏卿欢边说,边加快了些速度,“带你去江北小院吃打边炉吧,非想吃牛河的话我路上再给你打包一份。”
“又让你破费”
“你替我搬家,我总要表示表示,”夏卿欢笑了笑,“别有负担。”
说真的,不怪祁念昭他们总是在基地里面乱开玩笑,就连江颂自己都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和夏卿欢之间的关系走得实在是太近了。
仔细想想,这一年到头,他和队里面其他人单独出去约饭的次数都不超过五次,大部分时间都是四五个人一起出去,而跟夏卿欢……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都已经单独出去三四次了。
嘴上说只是平平无奇的饭搭子,但是很明显,队友们对于二人关系的解读会因着两人出去的次数而不断趋于深入甚至是离谱。
人多口杂,队里面说说也就算了,真要是这么下去,迟早会传出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消息到粉丝甚至是媒体的耳朵里。
夏卿欢……那在所有知道他的人眼里是多高冷的一个人啊,十指不沾阳春水,一张标准的生人勿进脸就足够让许多心怀不轨的人退避三舍了。
眼镜一戴,谁都不爱。
感情,只会影响夏老板拿五杀的速度。
而现在,因着江颂的出现,夏卿欢的人设似乎正在一点一点被崩坏了。
别人怎么想江颂管不着,江颂只知道这样的夏卿欢绝非是他想要看到的。
“夏老板……”一边想着,江颂一边缓缓地开口,眼神向下,语气缓慢而犹豫。
“嗯?”
“我们还是买两份牛河回基地吃吧,”江颂一只手轻轻攥住安全带,“给祁念昭也带一份,我想起来他昨天晚上还和我说想吃这个了。”
……
气氛十分诡异的安静了几秒钟,随后就听夏卿欢笑了笑:“好。”
说过了,夏卿欢永远选择尊重江颂。
车内的安静得出奇,江颂扭头看着窗外。
今天天气真好,江边风景如画,但遗憾的是江颂的脑海当中却根本不能将这美景看进去分毫,脑海当中不停浮现出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思绪……江颂理不清,也道不明。
是不是应该找些话题与夏卿欢说一说,这样才能让两人之间的显得自然一些……但此时此刻,江颂就好像是得了失语症一样,半个字也说不出口。
江颂是太想和夏卿欢成为好朋友了,想着现在已经和夏卿欢成为了队友,那朋友还会远吗?
但偏偏阴差阳错,各种各样的事情堆在一起,让他的这个想法似乎不再那么单纯。
侧目看了一眼夏卿欢,那个曾经多少个日日夜夜只能在屏幕里能看到的脸,此时此刻就在眼前……
江颂不止一次的这样想过,真实却又梦幻的感觉让江颂一度觉得自己好像随时随地会醒来,但因着耳边浮现出的夏卿欢那何其清冷又温柔的声线,又一次次的让江颂慢慢安下心来。
抛开别的不去谈,虽然两个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在职业赛的赛场上并肩作战过,但是在江颂的心里,他其实已经开始渐渐依赖起了夏卿欢。
没办法,夏卿欢就是有一种让人不由自主想要依赖的气质,不论这人之前有多独立,能力有多强……到了夏卿欢面前仿佛一瞬间便统统都不作数了。
“夏老板。”
“嗯?”江颂的目光还是看着窗外,嘴里的声音小到夏卿欢不得不把车内音乐调小一些才能勉强听得清他在说什么,“在叫我么?”
“嗯……”
“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叫叫你。”江颂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傻透了,是那种如果是别人跟他说一样的话,他可能会当场直呼那人“傻逼”的程度。
闭上嘴之后脸都微微泛起红来,也不知道夏卿欢会怎么接茬。
当然了,夏卿欢比自己有素质,“傻逼”这样的话,夏卿欢是永远说不出口的。
就听夏卿欢乐了一声:“没话找话。”
“……”
“听着歌睡一觉吧,今天不是起得早么,”夏卿欢语气温柔,“到了基地我叫你。”
“还得买牛河呢……”江颂眨巴眨巴眼睛,眼神中写满了对牛河的渴望。
夏卿欢笑得不行:“我买就好了不用你下车。”
“那辛苦你了。”
“不辛苦,”夏卿欢边说,边把自己的外套往江颂的身边递了递,示意他可以盖上,“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