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世界上能有个什么“令你吃得最糟心的一顿饭”评比大赛的话, 那江颂觉得今天晚上这一顿在他这能名列前三，甚至可以说是保三争一。
其实非要说的话也不是糟心，这个形容得并不算贴切……但奈何江颂一时词穷, 只能将这种浑身上下不舒服的感觉归结于如此简单粗暴的两个字之上，也算是对今晚的心路历程有了一个简单的总结。
自从夏卿欢在饭桌上问完江颂那番话之后, 江颂的脑海当中便不停地将其循环播放, 像是被塞了个没有停止键的复读机进去一样无穷无尽没完没了。
【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江颂想不清楚。
好在这并不是一次考试，不然的话, 江颂怕是一定要交一张白卷上去了。
不过虽说这顿晚饭在情绪方面的体验不佳，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夏卿欢挑选的地方确实很合乎江颂的心意，一向自律且很久都没体验过吃到撑的感觉的江颂今天晚上算是破了大例，狂炫几盘肉不说，还一个人包圆了一整壶店家自做的桃花酿。
桃花酿的度数很低和饮料差不多，但奈何江颂的酒量奇差, 微醺的状态之下，他原本阴霾的情绪也终于算是稍稍放了晴, 走出饭店的时候竟然还美不滋儿地一蹦一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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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天空依然是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地面上不知何时已经积了一层轻而薄的白毯, 湿滑的地面却也丝毫削减不了人们对于平安夜的热情。
街面上到处都是人, 夏卿欢与江颂两个人沿着江边漫无目的地溜达了一会儿，满目的灯火阑珊人流攒动，哪怕二人谁也不说话也丝毫不会觉得安静得尴尬。
“哥哥哥哥！”
人群之中, 突如其来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清脆而洪亮, 让江颂与夏卿欢之间的安静没有持续得了太长时间。
“哥哥哥哥！平安夜快乐！这么浪漫的日子，不如给您的堂兄堂弟还是老同学男朋友, 买个气球吧！”
那说话的小女孩看着最多也就只有七八岁的年纪，手里面攥着一大把红色粉色的气球, 形状相当单一只有颗大桃心，根本没有一般情况下出现频率最多的奥特曼、喜洋洋、米老鼠之类的图案。
看样子这受众定位是让她给拿捏得相当精准了。
江颂冲着小女孩笑着摆摆手，本来没想多说话准备直接转身走的，却不料夏卿欢竟俯下身去与她攀谈了起来。
“小妹妹，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哥哥您给您的堂兄堂弟还是老同学男朋友买一个气球吧！平安夜留作纪念是最合适的了！”
“……”江颂在一旁听得直无语，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这么多身份没一个说对的，边儿都不挨着。
不过江颂却也没着急吱声，因为他坚信夏卿欢那边一定会竭力辩解的，根本轮不到自己出手。
然而意料之外的是，夏卿欢根本就没打算按照套路出牌。
“买可以呀，”夏卿欢笑着看了看小女孩手中攥着的气球，而后回身指了一下身边的江颂，“你猜对了这个哥哥和我是什么关系，别说一个，你这一把我都买了。”
“真的吗？”小女孩一听夏卿欢这么说，原本就亮亮的一双眼睛瞬间变得更加有光彩了。
“不骗你。”
“嗯——”小女孩沉思片刻，而后也不顾大街上人多不多，直接笑着大声说道：“哥哥，你男朋友长得可真好看！”
“……”
莫名躺枪的江颂瞪圆了眼睛，瞳孔当场地震，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上前一步走刚要开口义正辞严地反驳这小女孩，不料竟被夏卿欢给一把拦住了。
“你觉得他是我男朋友啊。”
还在问还在问！臭不要脸还在问！看他那副跃跃欲试的模样，搞得好像真事一样！
江颂急得直跳脚，往前一步走：“哎，你这孩子你怎么……”
“啊——哥哥，你们这是不是还没有正式在一起呢……”
这孩子别看年龄小，倒是懂得多。
见江颂这急头白脸的状态不对劲，于是立马就转变了一个思路：“那哥哥，你就买个气球吧，送给这个小哥哥，说不定小哥哥就接受你了！用我的气球表白，成功率可高啦！”
“我&**&%#&%%￥……”后面想要说的话，悉数被夏卿欢捂着嘴把咽回到了肚子里，江颂当时急得直跳脚。
“哥哥，你男朋友好像有点害羞我就不多说了，你就买一个吧~”
“不……唔唔唔……哎！……”江颂还在挣扎，跟条刚被弄上岸的活鱼似的乱蹦，明显是想说不让夏卿欢买。
毕竟夏卿欢之前没说话还好，现在有了先提条件，这夏卿欢要是买下来的话，不就等于变相承认了两个人之间确实是有什么见不得光的男男关系了？！
然而那小女孩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偏偏就愿意往江颂的枪.口上撞，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小孩子不懂事，但是若要再上升一层的话……只能说现在的孩子真的太会了。
“哥哥，您男朋友刚才说什么？”小女孩故意似的加重了“男朋友”这三个字的读音，仿佛她很确定，只要咬死了这三个字，那么面前这个笑得一脸温柔的小哥哥就一定会买她的账。
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说不能只买一个。”
夏卿欢脱口而出一句话差点没给正在一旁被捂住嘴巴胡乱挣扎的江颂吓一跟头。
一瞬之间，江颂当场就哑炮了，站在原地看着夏卿欢，一副“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到底在说什么”的表情，并无比期待夏卿欢的下一句话会是一句人话。
可事与愿违。
“小妹妹，天不早了，你就把这剩下的气球都卖给我，你早些回家好不好？”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夏卿欢甚至都没有数过这孩子手里面到底有多少气球。
“好！”小女孩当然愿意，当场点头如捣蒜，被冻得通红的小脸蛋也因着夏卿欢的这句话而变得更红了，“谢谢哥哥，哥哥你真好，祝你们花好月圆百年好合！”
“我们不是男朋友！！！”
终于，趁着夏卿欢稍有懈怠，江颂总算是抓住了档口大喊一声之后引得四周的路人都纷纷回眸看向他们三人，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夏卿欢也愣住了。
江颂见状顿时老脸通红，没想到会吸引这么多人的注意，于是快速压低了声音看着那个小姑娘：“我们不是两口子！再瞎说小心我找你妈妈去告状！”
面对江颂的威胁，小女孩似乎根本不在意，扭头看了看一旁的夏卿欢又看了看江颂，一歪头：“那只是哥哥你自己这么觉得罢了。”
“？”等会儿，这话什么意思？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给江颂的CPU都干烧了。
夏卿欢也没吱声，笑着把钱付给小女孩，拍了拍她的脑袋，并不打算给她跟江颂解释的机会：“快回去吧，是谁带你来这的？”
“是哥哥带我来的。”小女孩说着，回身指了一下街对面一个穿着深棕色外套的男生。
男生正在朝他们这边看，见小女孩回身指自己，竟然还笑着冲着他们招了招手。
“那现在都卖完了就跟哥哥回去吧，天冷小心着凉了。”
“好，谢谢哥哥！”
“不客气，”夏卿欢笑着从女孩手中接过所有的气球，而后又单独分出来两个重新递给了她，“这个送给你，拿好别丢了，平安夜快乐。”
“谢谢！哥哥你真好！”女孩一脸惊喜地从夏卿欢的手中接过气球来，目光在旁边那一脸无语的江颂身上扫了一下。
而后抬手拍了拍夏卿欢的胳膊，示意他俯下身来，趴在夏卿欢的耳边轻声道：“加油哥哥，你一定会成功的！”
“行，”夏卿欢笑着点头，“那我借你吉言了。”
“成功个大头鬼啊！”
炸毛的江颂活像个刺猬，又像个炮仗，一听这夏卿欢居然还在跟这孩子胡闹，江颂没忍住伸手推了夏卿欢一下。
力气不大，却满含着江颂愤懑且无处发泄的情绪。
眼看着小女孩一路小跑着消失在视线之内，江颂皱着眉头看着夏卿欢手里面攥着的十多个粉色红色的心形氢气球。
“你瞎说八道什么！孩子胡闹你也跟着配合！”
“逗孩子玩么，”夏卿欢笑得开心。
“你说两个老爷们走在街上拎一大堆这玩意他好看么，”江颂一脑门的黑线，“要拿你拿着，我离你远点。”
“别呀，就是买来送给你的，”夏卿欢笑了笑，“男朋友。”
“你再乱说我给你扔江里喂鱼。”
“好好，”夏卿欢被江颂的话给逗乐了，偷偷往江颂身边凑了凑，“不说了不说了。”
“我看你弄这么一大堆气球怎么整，”江颂看着夏卿欢手中的气球，明显能够感觉到两个人走在街上的回头率逐渐多了起来看，“这不典型的没事找事么，再让记者拍到了给你来电看图写故事，我看你怎么办。”
“这不是为了哄你开心么。”
“那你看我现在开心了么？”江颂一脸无语地看着夏卿欢，“是被人误会成同性恋让我开心，还是搞一堆无处安放的破气球让我开心，到底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回去给队里面几个人分一分，宣发的小姑娘们分一分不就好了，”夏卿欢为江颂提供了一个十分有效的解决办法，“不过你自己还是得留一个，不然的话我可就白买了。”
“我可真谢谢你。”
“不客气，谁让你是我男朋友呢。”
“黄牌警告两次，再一次真给你扔江里，”江颂一咂嘴，“我今天吃得多劲可大。”
“那我不说了。”
“想也不行！”
“？？”夏卿欢一愣，“你管的可倒宽。”
“就宽！对待你这样的流氓分子不管得宽点你得上房揭瓦！”
“啧啧啧。。”
“你再阴阳怪气？”
“消消气宝贝儿，老公都给你买气球玩了。”
“你看我不打死你！”
生气归生气，但江颂当然没真觉得夏卿欢这话是走心的，随口一句玩笑逗孩子玩而已，所以两个人沿着江边打闹了一会儿之后，这事儿也就算过去了。
顺着原路返回回到夏卿欢的车上，气球被塞了满满一后座，江颂的手里面还得攥着俩。
“想好回去之后这气球怎么分了么？”夏卿欢看着江颂，“我刚才数了数，一共二十个，少了谁多了谁的可都不合适。”
“没事，不用分，”江颂把两个大爱心抱在怀里，“到基地全给它撇了不就完了，随风飞舞，自由飞翔。”
“别呀，”夏卿欢有些苦涩地笑了笑，“污染环境不说，最主要的是我可会伤心的。”
“你入戏是不是有点深了夏先生，”江颂看了一眼夏卿欢，“真当是小两口平安夜送礼物呢。”
……
听到江颂如此直白的问话，夏卿欢竟下意识地沉默了。
目视前方开着车，嘴角虽然带着笑，但眼神却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没，”夏卿欢笑着歪歪头，“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