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卿欢此话一出，醉蒙蒙的江颂不由得怔住片刻。
就在夏卿欢还天真地以为是自己刚刚那番话镇住了江颂，能让一时上头的他好好冷静下来的时候，江颂竟忽然笑了出来。
夏卿欢没懂这是什么意思，也并不觉得自己刚才说出来的那番话又哪里好笑，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江颂笑得还挺开心，看这样子大概是一点没把夏卿欢刚才所说的话给听进去，就不用提什么记在心里了，明早问他他都不大可能能记得。
笑了半天，江颂忽地直了直身子，凑近了夏卿欢，一只手也不知是为了借力还是怎样，紧紧攥住夏卿欢的袖子，不自觉地把夏卿欢往自己身上贴。
填充着满满包丽珠的懒人沙发经不住两个大男人的重量，竟叫夏卿欢整个人都陷了进去。
夏卿欢挑眉，也没拒绝，任由这小酒蒙子摆布，倒要看看他想做什么。
然而将夏卿欢拽到自己身前的江颂并没有立即采取什么其他不得了的措施，只是这样静静地把他望着，两秒钟的停顿后突然一把将他揽在怀里，嘴里念念有词。
“你这么严肃干什么……嗯？”
“爸爸的小智障……”
？？？？？？
轰！
此话一出，夏卿欢的脑海当中当即响起了地动山摇般的炸裂声，振聋发聩且久久不能平息。
一分钟前还在怀疑江颂没有喝醉的夏卿欢此时此刻已经全然没有了这样天真幼稚的念头。
夏卿欢知道这江颂是在神经兮兮地模仿着一张很古早的表情包，所以才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丧心病狂的话来，但即使知道缘由，却依然成为不了夏卿欢对此淡然处之的理由。
兔崽子就是喝多了，而且喝的还不是一般的多，到目前这个阶段醉酒的症状甚至还在加重。
这姓任的是不是忒不当人了，能这么灌一个19岁还在长身体的孩子，良心让狗吃了？！
不过即便如此，比起生气，夏卿欢更多的是震惊，是新鲜。
震惊有朝一日自己居然能够从一个后辈晚生的嘴里面听到这样一番形容自己的，如此撼天动地的言论。
“你……”夏卿欢拖了个长音，犹豫了两秒之后忽然灵机一动，二话不说转身从桌上拿起了手机，用尽毕生手速打开摄像模式之后就把手机放在了一个正对着江颂的位置，用纸巾盒当手机支架支了起来。
准备完毕的夏卿欢回过身去，佯装无事发生似的继续看着江颂，嘴角带着坏笑轻轻眯缝了一下眼睛，放低声线，重新问了江颂一遍。
“你刚说我什么？”说的时候自己甚至没忍住笑了一声。
语气温柔得像是今晚的月色，用这语调，哄刚出生的小孩子睡觉都够用了。
如若不是那一肚子坏水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还真就让人以为他得是多良善多温柔的一个邻家大哥哥。
“我说……”毫无防备的江颂直勾勾地望着夏卿欢，说话间甚至还伸出手去轻轻勾了一下夏卿欢的下巴，“你是……小智障。”
“好好好——”夏卿欢拖了个长音，了然似的点点头，而后又佯作认真求问似的道，“那你呢？”
“我是……你爸爸。”
果然，钢铁直男就算是喝醉了酒都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当爸爸的机会。
这种抄便宜的行为好像都是被深深刻进了DNA里面一样，不受任何外力左右。
“你是我爸爸。”
夏卿欢了然似的点点头，把江颂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咬字都要比平时说话时还要清晰十倍，像是生怕明天江颂酒醒之后对着手机听不清楚。
哪怕漏听半个字，夏卿欢的快乐都是不完整的，都是会令他伤心的。
“那我是谁？”
“你是爸爸的小智障。”
……
还行，还能捋得明白。
捋得明白就行，免得过后不认账。
夏卿欢憋笑憋得都快要出内伤，但他却依然没有放弃捉弄江颂的念头。
“那我以后叫你爸爸行不行。”夏卿欢托着脸问江颂。
“行，”江颂点点头，“你叫我爸爸，我叫……我叫你老婆。”
什么乱七八糟的。
原本还在沉迷于捉弄江颂的夏卿欢一听到江颂这话，整个人竟然卡住了，宕机了。
这臭小子在胡说八道个什么鬼东西。
“我当你爸爸……这样……你就不能一连消失好几天了……”
……
哦，原来是这样。
后面补上的这一句话倒是让原本血脉已经有些微微喷张的夏卿欢冷静了下来，很快脸上就又浮现出了那不轻不淡的笑意。
“是么，”夏卿欢乐了一声，“可我跟我亲爹已经两年半没联系过了。”
“那我当你野爹。”
“？”
此话一出，整件事情的离谱程度就瞬间又被江颂拔高到了一个本不属于它的level 。
夏卿欢当场豆豆眼，人都呆住了。
然而对此毫无察觉的江颂还在大手一挥地下达命令：“反正……在我这……你不行再这样了……”
看样子自己消失这么长时间对于夏卿欢来说确实是一次不小的打击，惹得他就算是喝完酒脑子在不清醒的情况下都还在惦记着，嘴里面喋喋不休的样子叫夏卿欢看了挺不是滋味。
但客观来说这也并不是正当的、想当自己野爹的理由。挺敢想，但不礼貌。
震惊之余，其实夏卿欢很想劝劝江颂不要把自己的希望和执念寄托在别人身上，这样无异于是把自己的软肋亲手交在了那人的手里。
人心与人性都是复杂的，何必要做这样冒险的事情，到时候受伤害的还是自己。
但每每想要开口，夏卿欢却又觉得自己好像并没有那么充分的立场去支撑自己这一观点。
如果有，时至今日自己也不会沦落至此。
算了吧，不想了。
“我送你回去吧，”夏卿欢将手机摄像摁下了停止键，而后作势要站起身来，“你不困我还困呢，给你送到基地我要回来睡觉了。”
“不要你送。”江颂这话说得铿锵有力，异常坚决，并把要起身的夏卿欢给拽回了座位上，“我……打车走……”
“这么晚了你上哪打到车去。”
“就是能。”
“我送你。”
夏卿欢无心再听江颂说这些醉话，把江颂拽着自己的手放到一边，起身去到卧室很快换了身衣服，又匆匆忙忙把头发吹了个九分干，将换好的卫衣帽子往头上一扣。
江颂看着夏卿欢这样忙前忙后的竟然也没再拒绝，等到他收拾好之后就晕晕乎乎地跟着夏卿欢一起下了楼。
一边朝着车位走，江颂的身子总是有意无意地朝夏卿欢的身上贴。
夏卿欢也不躲，美其名曰是怕躲开的话江颂会直接摔在地上，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夏卿欢哪里能有这样的好心。
换做是别人，给夏卿欢逼急眼了可能当场转身上楼找根狗绳给那人套脖子上才算完事。
可江颂就不一样了。
照这架势，早晚有一天江颂骑到夏卿欢头上夏卿欢都得担心怕他摔着。
*
冬天的室外可真冷啊。
夏卿欢侧过头去看着贴在自己身上赖叽叽的江颂，走了没两步，竟然没忍住鬼使神差地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你站好。”
嘴上这样说的，但心里面真正琢磨的又哪里会是这个。
不得不说这江颂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身材还真是挺不错，隔着厚厚的衣服都能够明显感觉出来那流畅结实的腰线。
先前就听任禹他们念叨过，说江颂有时不训练的时候会自己跑去俱基地隔壁的健身房，夏卿欢当时还觉得是孩子年轻一时兴起，而现在来看，他好像还坚持得不错。
“哥——”
江颂温热的鼻息湿哒哒地贴在了夏卿欢的脸上，夏卿欢扭头看着他，轻轻发了个很简短的鼻音：“嗯？”
“你跟我说句实话……这次签回来……是不是任禹他们逼你啊……”
夏卿欢顿了一下，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反而把问题重新抛回给了头脑不太清醒的江颂：“你觉得呢？”
“我觉得？”江颂一挑眉，稍稍直了下身子，“我觉得你是被迫签回来的……”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觉得你并不那么高兴……”
头脑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江颂都快要把夏卿欢给弄蒙了，也不知道自己是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来跟他说话，对待一个醉鬼，你太认真了不合适，可你要是不太认真……江颂这话说的，又真是个醉鬼么？
不知如何是好的夏卿欢索性选择闭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一直到车上，他都没再跟江颂再说一句话。
好在江颂也并没有要去勉强的意思，上了车之后感觉就好像已经把自己刚才问过的问题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冷——”
往副驾上一窝，给江颂冻得的小颤音都抖出来了。
“让你成天瞎跑。”夏卿欢啧了一声，回身去帮江颂把安全带系好，“老老实实在基地待着什么事都没有。”
“不瞎跑怎么见你，”江颂望着夏卿欢，“你是真不理我啊……”
……
夏卿欢尬住，怎么转来转去又给扯回到这个话题上了。
说真的，如果可以，夏卿欢并不抗拒把所有的实情像江颂和盘托出，但是再看看这江颂，自己才消失几天就让他在意成这样，若是真让他知道了全部的情况……夏卿欢觉得对江颂百害而无一利，只是再给他徒增烦恼。
“送你回基地么？”一边问，夏卿欢一边贴心地给江颂打开了座椅加热。
“不回基地……”江颂摇摇头，“去Vocal。”
“你喝成这样不回基地睡觉去夜店干什么。”夏卿欢都要发动车了，一听是这个目的地，当场停下了动作皱起眉头，“还不老实？”
“任禹……一直发微信叫我过去，”江颂说着，还把任禹和他的微信聊天界面调出来给夏卿欢看，“要是今天见不到你我可能就装死了，但是现在不一样……”
“现在心情好，”江颂一笑，“所以……决定赏他个面子。”
“就因为见到我了。”
“嗯，”江颂乖巧点头，“就因为见到你了。”
这句回答让夏卿欢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江颂对自己的这份执着与崇拜实在是有点沉重，夏卿欢是真怕以后自己会不堪重负，担当不起这份沉重。
这也是夏卿欢拖了这么久才同意回到SAG的原因之一。
*
Vocal要比SAG基地离夏卿欢家更近一些，开车也就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就到了。
两人一路无话，江颂从车子发动起来的一瞬间好像就晕晕乎乎地睡着了，就这样一直开到Vocal都没醒。
夏卿欢的本意是不太忍心就这样把江颂叫起来，但一想到任禹他们一票人还在里面等，又觉得再晚一些的话怕是又得借口灌江颂的酒，于是就伸手晃了他两下给他晃起来了。
“醒醒，到地方了。”
喝了酒之后的江颂，身子是真软啊，像是个1:1等身的人形大娃娃。
睡眼惺忪地从座位上睁开眼睛，一脸茫然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到哪了……”
……
“到你家了少爷。”夏卿欢无语。
“我家……？”江颂是真懵了，又对着窗外看了半天才确定并不是自己家之后才又逐渐想起刚刚的事情，“哦对……Vocal……”
夏卿欢想乐，手撑着方向盘侧脸看着江颂，低声问他：“就你这样，我刚才给你卖了你都不带知道的。”
“……”江颂并没有反驳，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一起进去去打个招呼吧……”
“不去，”夏卿欢摆摆手，“给你送到我就走了。”
“为什么，你要去哪。”
“嘶——”夏卿欢吸了口凉气，而后笑了一声，“你说你一天怎么这么好信儿呢，你管我去哪，非得盯着我干什么，你喜欢我啊。”
夏卿欢随口一句话却好像是给江颂直接问懵了，连否认的话都没说一句。
路边的灯光顺着车内的黑暗映在江颂的脸上，从那一双眨巴眨巴的水汪汪的桃花眼中，夏卿欢看出了转瞬即逝的疑惑与费解。
这对于江颂来说大概是个极难回答甚至说是难以理解的问题吧。
夏卿欢不免想笑，主动将话题岔开了：“下车吧，别让人等太久了。”
“哦，好……”
“明天我还要去基地办一些手续，”夏卿欢说，“想见我的话可以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