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施差点把水煮蛋弄成一锅蛋花汤。
刚刚亲身体验过“会哪样”的当事人低着头, 握着勺子在锅里搅啊搅，虽然嘴上淡定说着“理解，正常，我有时候也会这样”, 耳朵却可疑地红了。
从侧面看, 睫尖像轻颤的蝴蝶翅膀。
让人指尖痒痒的, 忍不住想去拨撩。
于嘉澍靠在门上看了会儿，直到阿酒给他手机打了个电话, 他转身走到客厅去接。
清窄的肩膀陡然一松。
于嘉澍走后，厨房里的温度也恢复了正常。
洛施松口气, 把饺子盛进盘子里端出去。
不是故意偷听, 只是客厅太安静，阿酒的声音断断续续传出来。
洛施低着头, 一副无意窥探他人隐私的乖巧样子，实际竖起耳朵。
“师父...大概半小时就能换好...早点回去...少给人家添麻烦。”
阿酒的语速比洛施印象里快一些，听起来有种莫名的紧张。
也不知道阿酒从哪里找到大年初一还在营业能上门换锁的师父。
“嗯。知道了。”
洛施低头, 夹起一只饺子蘸了蘸醋，听见对面音色淡淡地答好。
洛施不动声色松口气, 却抬起眼睛, 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一丝意外和不舍。
幸好。
否则在发生刚才的小插曲后，继续同处一室还真有点尴尬。
确保于嘉澍接收到他眼神里的意外和不舍, 戏再过头就显得假了，洛施低头, 弯了下眼睛，专心吃饭。
洛施往嘴巴里塞了个饺子, 忍不住复盘分析了下他刚才在厨房里的表现。
不就是看了眼，碰了下, 都是男人，有什么好紧张的？
以前在战队里，男生宿舍经常有人不穿衣服，他又不是没见过。
能有什么区别？
洛施摇摇头，看也没看，又往嘴巴里塞了个饺子。
“咳咳咳..”，措不及防没有任何征兆的，洛施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于嘉澍给他拿了瓶矿泉水。
“呛到了？”
洛施咳得眼圈都泛红，蓄着生理性的眼泪，眼泪汪汪，显得很委屈的样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于嘉澍觉得洛施水亮亮的眼睛还有一丝幽怨，他无辜地轻挑了下眉。
洛施看着盘子里包了象征好运硬币的比普通饺子大一号的饺子。
面无表情喝了口水。
他敛下眼，咬着杯沿。
用一种无声但批判的目光扫了眼对面的“祸水”。
不知道想到什么，耳朵可耻地，更红了。
·
送走于嘉澍，洛施把盘子还有他昨晚穿过的睡衣、睡过的被套全都洗了，躺回自己舒服的床上，抱着iPad百无聊赖刷了会儿剧，下午还补了会儿觉。
睡醒，天都有点黑了，洛施登上游戏账号，准备来打两盘游戏。
登陆游戏，大年初一，右边好友列表里在线的人还不少，洛施怕被falcon或者其他人拉进房间，秒速点进排位。
之前因为和林逸的事，洛施有一段时间没开直播，现在热度渐渐过去，可以考虑复播了。
但两局游戏打完，洛施抿唇退出结算页面，内心十分庆幸。
——幸亏今天没直播排位！
他一共只打了两局游戏。
第一局，一进房间，就立刻被队友认出来他的ID。
第二局，洛施终于小心翼翼熬过了BP环节，队友们似乎都没认出来，他刚想松一口气，进入游戏对战页面。
1级抢线，对面的法师小乔突然停了一下，站在路中间。
洛施还以为对面网卡了。
两秒后。
［全部］对手1（小乔）：对面的法师！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小女友？！
［全部］队友1（蔡文姬）：？什么东西？
洛施眼睁睁看着对面完全丧失战斗欲，在左下角全部麦里给另外8人科普了一整局“小女友”外号的由来。
falcon直播间好几万人看见了还不算，有好事者还把直播录屏做成cut传到了短视频平台，被营销号搬运到微博。
昨晚热搜都是春晚和过年，#神颜cp和#小女友的词条居然还被神通广大热情洋溢的吃瓜群众刷上热搜的尾巴。
更出圈了。
于是。
“法师”“中路”“王昭君”这些用来指代他的称呼全都不见了，洛施被迫被调戏了一整局，不管是对手还是队友，全都不约而同地用“小女友”来称呼他。
“小女友，来一下。”“小女友，别打我了。”“小女友，给你打个红。”“小女友，快推塔啊”……
吃瓜和调戏他的热情盖过了对上分的渴望，对面没怎么抵抗地就被他们推上了高地。
“小女友！一波啦！”
洛施点了几下水晶。
手机屏幕正中出现的“victory”也不怎么让人开心。
十年主播无人识，一朝小女友天下知。
洛施面无表情地垂下睫，登出了游戏。
他有一种如果继续用这个号打一整晚都摆脱不了被调戏命运的预感。
洛施突然想起被他遗忘许久的那个用来做控制变量实验的小号。
当机立断，切号！
顶着“哥哥好凶哦”的ID，洛施又上线了。
不同于大号日渐增多金光璀璨职业选手野王法王顶射顶边顶辅扎堆让人看了眼花缭乱的好友列表，他这个小号的好友列表里只加过一个人。
还是个“骗子”。
洛施看向右边的好友列表，意外地一怔。
【Remainder：开局20分钟。】
野王居然在线。
大佬难得上一回小号，如果不是不想在大号被路人调戏，洛施也快忘了自己这个小号了。
难得蹲到，下一次正好两人都在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洛施抿唇犹豫了会儿，开局20分钟，也快打完了，他决定等会儿大佬。
他们还有个“一局之约”。
洛施试着“滴滴”了一下野王。
好友信息在对局内对方也可以看见。
Remainder：。
如果不方便，局内会有拒绝好友组队邀请的快捷键。
洛施想了想，这个句号应该是同意的意思。
上次费尽心思加野王的时候，他还在黄金局1带4排位连跪心碎，短短半个月，他昨晚打的车队里已经有四个带职业标的选手了。
洛施轻啧一声，顿时感慨颇多。
等野王打完这局的时间里，洛施又突然想起半个月前卑微连跪的他为了加野王好友，加上变声器的乌龙，还被迫装成小学生来着…
洛施有点心虚。
打完这局，高冷野王估计就要和他互删了，相忘于江湖，没必要这个时候掉马，让对面觉得被欺骗了感情。
他把游戏挂在后台，点开变声器app，七天免费试用期早就过了，洛施看着199/年的会员费，狠狠心，一咬牙，支付了。
肉有一点痛。
为了和野王双排，他付出得实在太多。
Remainder：我正在结算。
大佬给他发了个系统快捷提示，洛施打起精神，开好房间等他。
等Remainder的游戏状态从开局XX分钟变成在线，洛施眼疾手快地把他拉进房间来。
199的变声器，花了钱就要物尽其用，大用特用！
抱着不用就亏了的想法，洛施懒得打字，干脆从头到尾都开着组队麦。
“野王哥哥新年快乐～”
·
上海VIC战队基地。
于嘉澍抬头看眼墙上的挂钟。
他无聊想起了自己这个荒废日久的小号，上来玩了一局。
2100分以上，18点开始才可以打巅峰赛。
打完这局还剩半个多钟，快推上对面高地的时候，对局页面里突然多了一条好友消息。
他这个小号的好友列表里只加过一个人。
一个小学生。
于嘉澍想起自己随口承诺过的对局，有点头疼。
平时忙着训练，上次登这个号还是半个月前。
于嘉澍有种骗了小孩的负罪感。
进到游戏房，素来懒得解释的人难得耐心，低头打字回复。
解释的话还没来得及打完，语音到底更方便快捷。
被放鸽子好久的小学生也不生气，还很乖很有礼貌地叫他哥哥，祝他新年快乐。
于嘉澍轻轻皱下眉。
负罪感进一步扩大了。
Remainder：嗯，新年快乐。
“哥哥，我后来登上号好多次，就为了看你有没有在线，可惜从来都没有蹲到。”
这句话也不算假话。
刚加上的时候，洛施确实一天要登陆账号好几遍，还以为被野王骗了。
洛施代入当初的自己，真情实感了一点。
语气不自觉就流露出几分委屈和失落。
于嘉澍握拳抵唇，低头打字回复。
Remiander：抱歉，这个是小号，平时很少登。
“没关系的，哥哥，重要的是你现在来了嘛，你没骗我就好啦～”
披着小学生的马甲，洛施一口一句哥哥叫得毫无压力。
“其实我平时也没什么时间上号，所以也没有等很久啦。”
离巅峰赛开始时间还很宽裕，因为负罪感，于嘉澍难得很有耐心。
但他也不太清楚跟这个年龄的小孩能聊些什么。
于嘉澍犹豫两秒，低头打字。
Remainder：寒假作业写了吗？
洛施：。
“咳…已经写完啦！”
乖小孩都是先做作业的吧。
应该。
洛施这么想。
现在差不多是吃饭的时间。
于嘉澍刚刚点了个外卖，随口也问了句对面的小孩晚上准备吃什么。
洛施躺在床上，懒得动弹。
“泡面吧。”他随口一答。
于嘉澍闻言轻轻皱下眉。
今天是大年初一，什么家长会让小孩儿吃泡面？
听上去有些可怜。
Remiander：你父母呢？
洛施被问住了。
他想了想这个问题，结合自身经历，实话实说。
“他们都有各自的家庭啦。”
不知道他这么说，听上去。
更可怜了。
但配着变声器小学生脆生生的音色，又透着一种坚强乐观。
Remainder：…吃泡面对身体不好。
Remainder：我给你点个外卖吧。
怕伤到小孩自尊心，于嘉澍揉了下指骨，又补充了一句。
Remiander：正好我也要点外卖，红包今天到期了，用不完。
洛施想了想：这不太好吧。
于嘉澍思考了下小学生的口味一般都喜欢吃什么。
Remainder：披萨爱吃吗？
Remainder：给你点奶茶？
披萨！奶茶！
洛施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身体比嘴巴诚实，突然觉得他又可以了。
野王哥哥只是高冷了点，人还怪好的。
只是听说他一个人在家吃泡面，居然还给他点外卖。
“不用了，哥哥你不要乱花钱啦。”
洛施纠结两秒，良心还是战胜了食欲。
他已经骗人感情了，再骗钱就过分了！
想吃他可以自己点。
于嘉澍以为是小孩儿要强，不动声色又强调了一遍是他红包要过期了。
Remiander：用不完也是浪费。
盛情难却。
洛施心里有点感动，决定吃完给野王哥哥送个兰陵王最贵的皮肤回报一下！
“好吧，那就谢谢哥哥啦～”
点完，野王哥哥找他要地址。
Remainder：不要告诉陌生人具体地址，说小区就可以了。
洛施没心没肺。
他记得Remainder的定位是广东省的一个地方，总之和他不同城。
有人为了好拿标定位都故意定在一些偏远人少的地方，广东省人多，标更难打，相应的，含金量也特别高，洛施想不出除了本地人谁会刻意定在那里。
“没关系，我相信哥哥你是好人！”
“我的地址是上海市XX区南江国际6单元1702。”
耳畔“小学生”脆生生地说着，话音未落，于嘉澍打字的指尖一怔。
这个地址有点熟悉。
因为他昨晚就睡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