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饭被打断, 洛施皱了下眉，猛地仰起脑袋往后看，罪魁祸“手”还停在他的帽子上。
小熊围巾对他来说的确有点幼稚，但手感也是真的好, 毛绒绒软乎乎, 洛施有种错觉, 于嘉澍松开手前，又rua了把他的耳朵。
看清捏他耳朵的人是谁, 洛施的表情在短短一秒钟时间里经历了丰富的变化。
紧皱的眉头松开，洛施抿了下唇, 眼尾耷拉下来, 眼底一点委屈一闪而过。
如果不出意外，于嘉澍会是他未来老板的儿子。
穿过来才一个多月, 已经被社会生活磨平棱角的洛施放下筷子，双手举起椅子：“您请。”
于嘉澍已经习惯洛施时不时的假装乖巧，他单手拎过塑料椅：“谢谢。”
洛施低头盯着地板, 等面前的黑色身影走远，才飞快回头往旁边那桌看了一眼。
看到许多熟悉的老队友, 章涵也回来了。
聚餐不可能不喝酒, 洛施咬着筷子，听见旁边那桌叫来老板：“老板, 麻烦来两扎啤酒。”
一二队加起来十几个青少年，喝完两扎啤酒还是绰绰有余的。
朝雨想,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不太放心地叮嘱道。
“明天还要训练, 意思意思就行，别喝太多。”
朝雨入队时间比较晚, 不清楚人的酒量下限能有多低。
洛施闻言紧张地偏头。
他和章涵的同队时间最久，章涵第一次喝醉是在他们初次世冠杯夺冠的庆功宴上，老板包了一个特别华丽的包房，开了昂贵的红酒，章涵喝两口就醉了。
他酒品也不好，喝醉了就哭，抱着在场所有队友、工作人员和老板痛哭流涕，那场面终身难忘。
从此战队就明令禁止他喝酒了。
洛施盯着章涵的手，他举起啤酒杯，喝了一口就放下，洛施不动声色松口气，刚想收回视线，目光不由自主被章涵旁边那双手吸引。
别人都拿着啤酒杯，于嘉澍拿的是盛豆奶的玻璃瓶，路边小店里很常见的那种，
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洛施多看了一眼他的手。
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有种游刃有余的掌控感。
他常穿的衣饰都是黑色的，但露在外面的皮肤冷白，关节处还带着点浅粉色。
洛施好像听过一个传言。
关节粉是欲/望强的表现。
于嘉澍单手起开玻璃瓶盖，感觉到一道目光紧紧黏在他的手上，不紧不慢掀起眼。
偷看被抓了个正着。
洛施心虚挪开视线，有点僵硬地举手道：“老板，我也要一杯啤酒。”
在洛施转头回去的时候，章涵又拿起桌上的酒喝了一口。
三分钟后。
章涵的肩膀无声耸了耸。
他红着眼眶，深吸一口气：“队长他...实在是太惨了。”
在场所有人里于嘉澍的年纪最小，入队时间也晚，章涵凑到他身边：“你不知道，队长小时候过得可苦了，他亲爹去世得早，他妈改嫁，后爹还带着个儿子，从小就没人管他，如果不是队长自己争气，可能早就饿死街头了。”
洛施面无表情喝了口啤酒：倒也没这么夸张。
“我刚入队的时候特别社恐，根本不敢跟人讲话，队长他人特别好，明明我们差不多大，但他照顾我最多。”
“世事无常，但队长他......都还没有享受几天退休生活！”这句话似乎最让章涵悲伤，说完他忍不住捂住脸，猛男落泪。
如果不是kiki他们拦着说小心店家罚款，章涵就要以酒洒地，“一杯敬死亡”了。
当面听着别人缅怀他，洛施觉得心情有点复杂。
不知不觉把一杯啤酒都喝光了。
章涵哭得声音很低，但一二队众人心里也不好受。
kiki拍拍他的肩：“哭吧，哭出来就好受多了。”
老章哭得他们这桌的抽纸都用完了，kiki起身想去旁边桌子借点，突然发现旁边桌的客人格外眼熟：“…洛施？”
“你怎么在这？”还没问出口，眼眶通红的章涵飞快抬头：“洛施？哪有洛施？”
喝醉的人没有逻辑，听见名字就冲过来抱着他不撒手。
喝醉的人格外重，kiki和小胖两个人都拉不住他，洛施感觉他快被压死了。
颀长的黑色身影停在面前，洛施身上骤然一松，他猛地喘了口气。
于嘉澍只是看上去清瘦，力气比他想象中大得多，轻轻一提就把章涵拉开了。
虽然被拉开，但章涵坚持要跟洛施坐在一起。
“不好意思啊，他喝多了，平时不这样的。”kiki只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出来打圆场，“要不你过来跟我们坐吧。”
洛施“被迫”加入了旁边那桌。
kiki还给洛施介绍了他“没见过”的二队成员，打过招呼后，洛施在上海VIC战队现在的核心成员面前全都混了个脸熟。
洛施坐在章涵右手边，和于嘉澍就隔了中间一个座位。
于嘉澍放下玻璃瓶，不动声色地敛下眼。
同名同姓的人不多不少。
他和洛施只在机场候机室那次一起打过两局游戏，一次是对手一次是队友，洛施游戏打得还可以，最喜欢玩的位置正好也是法师。
很巧。
人多的场合，洛施话不多，安静地坐着，低头吃饭，看着很乖。
酒过三巡，于嘉澍突然意识到，洛施其实也喝了不少。
但他眼神明亮，坐得很端正，看起来一点也不像喝醉的样子。
结账买单，队里有好几个小孩不胜酒力，经理阿酒打了个电话，让基地里的工作人员到园区门口接一下人。
走的时候，章涵还死死拉着洛施不撒手。
kiki看洛施还算清醒，他和洛施也比较熟，不好意思道：“今晚真是麻烦你了。嘉澍你多扶着点。”
kiki拜托洛施和于嘉澍一起把章涵扶到园区入口。
路口有个六十秒的红灯。
隆冬上海的深夜，风一吹，格外冷，寒意简直能深入骨髓里。
风把洛施的帽子往后吹落了。
扶着章涵，洛施空不出手来弄，他的体质真的很怕冷，耳朵一下就被冻红了。
于嘉澍余光瞥见，随手扯了下他的围巾，帮他戴上了。
“不许揪小熊耳朵，尤其是你。”
洛施捂了下脑袋，仰起头看着他，一脸严肃认真。
于嘉澍挑了下眉。
意识到洛施也喝醉了。
有人醉酒表现为哭，有人酒品好喝醉了只会笑，还有洛施这种，酒后吐真言。
洛施抬头看着于嘉澍，霓虹灯在他眼底漾开。
洛施回想起这一个多月来和他不多不少的交集。
“世冠杯小组赛比赛场馆外有人发应援周边，上海VIC的发不完，我不忍心才拿了一张你的。”
如果不是被正主抓了个正着，他可能真的早就把那张应援手幅扔了。
小骗子垂着脑袋，声音低低的。
终于说出这件事，洛施如释重负，
再抬起头，洛施眼神都轻松了很多。
自言自语。
“所以在机场打游戏那次，你才记仇一直抓我。”
洛施对那局从头被对面打野抓到尾的比赛记忆犹新。
“算我们扯平了？”
红灯的倒计时即将结束。
洛施眨眨眼睛，想起还有一件要坦白的事。
洛施仰起脑袋看着他，老老实实道：“哦，还有，我把你的微信屏蔽了。”
于嘉澍扯了下唇角，淡淡地点下头：“我知道。走了。”
洛施把章涵送到园区入口，有等在那里的工作人员来接，这回洛施很顺利地脱身了。
于嘉澍找到位体格健壮的工作人员。
“麻烦把他送到单元楼下，他喝醉了。”
于嘉澍双手插在口袋里，微微抬起下巴，从棒球帽沿的阴影里看过去。
·
一觉醒来，关于昨天晚上喝醉后发生的事，洛施一点也不记得了。
宿醉的头疼倒是过了好几天才消。
违约金打款后，洛施和东方娱乐低调地解约完，签到了邬婧旗下的工作室，他被分到了一个新的经纪人，万易。
万易手上只有他和一个女爱豆两个艺人，发展路线完全不同，也不会出现之前在东方娱乐同一个经纪人的艺人竞争资源的情况。
新经纪人比董琦专业得多，也更有资源和手腕。
“企鹅综艺年前要办一场超新星运动会，电竞项目已经入选亚运会了，所以今天的超新星运动会也准备加电竞比赛的环节。我看过你的直播，听说你游戏打得不错，我尽量帮你争取。不过也要放平心态，一共只有十个席位，听说还计划邀请职业电竞选手，今年这个新项目肯定很热门，会有很多人报，竞争激烈，我们也不一定能争取到。”
洛施安静听着，心动地眯了眯眼睛。
如果一定要参加运动会的话，还是这种坐着不动的项目最适合他！
虽然短期内没有通告要上，但万易给他拉了个滴滴陪玩app的推广。
陪玩app和很多游戏主播都有合作，滴滴陪玩是背靠大游戏公司的正规陪玩app，刚刚投放市场，还在找合适的代言人。
万易觉得，如果真的能帮洛施争取到超新星运动会电竞项目的比赛资格，洛施上了综艺打开知名度，立稳电竞的人设，到时候也成年了，还是很有竞争力拿下滴滴陪玩的代言。
这次推广是一次很好合作试水的机会。
洛施在滴滴陪玩注册了自己的账号，专门挑了一天周末直播。
他大概能陪玩五场，前四场的单子都被粉丝抢到，最后一场陪玩，陪玩app“暗箱操作”，希望洛施能整点节目效果。
找点自带流量的圈内艺人或者主播。
洛施想了想，问：“职业选手可以吗？”
因为上次章涵喝醉给洛施添了不少麻烦，洛施在微信上跟kiki提了一下这件事，他就很爽快地答应了。
上海VIC战队这段时间都在训练，非假期的训练生活枯燥严肃，几乎是从早到晚，洛施和kiki商量了下，挑了晚上8点的时间，再晚未成年人就不能双排了。
一单顶多二三十分钟的样子。
直播效果从洛施在陪玩软件上接单开始。
洛施假装不知道kk123是kiki的ID。
：老板你好TvT！
：请问是普通单还是闲聊单呢？
普通单就是纯打游戏，闲聊单就是开麦能陪老板聊天的那种，后者比较贵。
为了节目效果，当然该选闲聊单。
kk123下了一单闲聊陪玩单。
：老板您的游戏账号是什么，我来加您～
洛施低头打字。
其实他已经知道kiki用来配合他直播的小号了，但形式还是要走的。
洛施等了会儿，对面却一直没有消息。
洛施轻轻皱了下眉。
：老板还在吗？
kiki正配合洛施演着呢，清尘突然接到队友电话，说他俩宿舍的水管破了，水都漫到隔壁走廊上了。
两边事情都很急，耽误不了，kiki一着急就有点昏头，先跟洛施那边发了个“稍等”想回宿舍看看什么情况，一推开训练室的门，迎面撞上一个人。
kiki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往于嘉澍怀里一塞。
“嘉澍，我接了个洛施的陪玩单子，你帮我用了！别开麦。”
还是水管爆了比较急。
反正是陪玩，只要不开麦，他和嘉澍，洛施陪谁都差不多。
于嘉澍怔了怔，垂眼看着手机。
系统：【老板，您点的陪玩还在乖巧等待～】。
于嘉澍推开训练室的门，坐到他的座位上，对面清尘似乎走得很急，电脑都忘了关。
洛施等了会儿，对面老板终于上线了。
kk123：q区，ios，ID：Addend，加我。
洛施轻皱下眉，在直播又不好表现得太明显。
这个ID跟kiki告诉他的不一样？
洛施犹豫两秒，还是加上老板的账号。
这可能是kiki的另一个小号，游戏段位也不是很高，可以双排。
于嘉澍自从上次登kiki的豆芽账号给洛施打赏后，就再也没看过洛施直播打游戏，才发现他改了游戏ID。
有点眼熟，他有印象排到过。
哥哥好废哦。
那个很“嗲”的瑶。
盾刷得很好。
也很会怼人。
洛施打开麦：“老板，听得到我说话吗？老板这个声音可以吗？老板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开变声器。”
滴滴陪玩有免费的变声器功能。
洛施没什么表情，熟练地把弹幕里喊他小夹子的都拉黑了。
按照剧本，kiki该通过声音把他认出来，然后他们一起愉快地双排。
但对面并没有开麦。
于嘉澍身后的电脑屏幕大亮着，观众沉默良久。
：嘉澍知道清尘忘关直播了吗？
：嘉澍好像在打字。
：等等我截图用八倍镜看看。
洛施低头看游戏房左下角的聊天框。
Addend：听得到。
Addend：不用开。
Addend：挺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