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夜的雪一直下到了圣诞节。
第二天早上，广播才通知原定于昨晚从首尔飞往上海的航班准备起飞。
被迫从睡梦中被叫醒，洛施还没完全开机，有点懵。
清晨的温度低，他把手缩进卫衣大大的袖口里，围巾在卫衣领口缠绕了两圈，裹得严严实实，还是觉得冷。
商务舱的客人可以提前一点登机，在登机口排队检票的时候，战队经理阿酒回头，操心地最后一遍清点队伍人数，数完发现不太对，少了一个，皱眉问队员：“嘉澍呢？”
kiki打了个哈欠，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嘉澍他说有东西忘在候机室了，回去拿，让我们别等他，先登机。”
走在登机桥上，玻璃墙外的天空仍灰蒙蒙的。
洛施跟在队伍最后，慢吞吞地移动，听见身后不紧不慢稳健的脚步声，下意识回头。
于嘉澍仍穿着那件薄薄的外套，冷帽换成了黑色的棒球帽，帽檐遮住了眉眼，一点倦容都不显，清爽又利落的穿搭风格，臂弯却搭着一件厚实的黑色羽绒服，和本人气场严重不符。
洛施盯着羽绒服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那是他的。
候机室里暖气开得很足，昨晚睡觉的时候，他觉得太热就随手脱到一边，走的时候又忘记拿，难怪他刚才会觉得冷。
“你的衣服落在候机厅了，工作人员发现，叫我回去拿的。”于嘉澍把外套递给他。
洛施不好意思地咳了声，主动往前走了一步，把衣服抱回来，低头道：“谢谢，麻烦你了。”
“嗯。”
洛施拿回羽绒服，才发现于嘉澍手里除了他的外套，还有一块布料，刚才被羽绒服盖住了，淡粉色的，现在没了羽绒服遮挡，十分显眼。
于嘉澍敛下眼，看着掌心印有他头像和上海VIC队标的应援手幅，淡淡解释道：“刚从你外套口袋里掉出来的。”
洛施缓慢地眨眨眼。
去现场看上海VIC小组赛那次，他试图丢于嘉澍的手幅被本人发现，社死之下胡乱塞进羽绒服口袋里，后来他很少穿这件外套，昨天想着要坐飞机，洛施就随手从衣柜里拿了件黑色耐脏又保暖舒服的外套。
洛施看着熟悉的应援手幅，手幅上于嘉澍的头像和眼前本尊的脸重合在一起，社死的记忆又开始攻击他。
洛施抿了抿唇，因为理亏，又闭上。
顿时一点也不困了。
还有什么比这更社死的吗？
如果不是有卫衣兜帽遮挡，洛施耳朵已经红了。
洛施低着头，自知理亏，试探着伸出手想要把手幅拿回来。
他们俩排在登机队伍的末尾，和登机舱口还隔着几个客人的距离。
于嘉澍个子高，隔着人群也能看到舱内，站在舱口负责迎宾的空姐旁边就有一个垃圾桶。
于嘉澍没有难为他，把手幅递给他。
洛施咬唇，悄悄松一口气。
他自以为反应沉稳淡定，丰富的小表情却被人尽收眼底。
于嘉澍手腕不着痕迹地抬高，洛施的手指贴着应援手幅滑过。
洛施疑惑地抬眸，撞进一双深邃干净的眼睛，于嘉澍似不经意瞥过登机舱口的垃圾箱，又望向他，似笑非笑：“帮你扔了？”
于嘉澍脸上虽没有倦容，但熬夜的嗓音还是有些微哑，音色懒懒的，洛施心虚地红了耳朵。
洛施低头抿着唇，稍微用力拽了下手幅，这回于嘉澍没再逗他，很爽快地把手幅给他了。
洛施直接把手幅塞进外套口袋里，等到前面的客人全部登机，洛施才低头小声解释，因为心虚还结巴了一下：“我，我不是假粉。”
在倒贴蹭热度炒作和被于嘉澍误解为粉丝之间，犹豫半秒，都是对于嘉澍的不尊重。
洛施舔了下唇，“狡辩”道：“我的主队真的是上海VIC，我就是觉得...你那几次小组赛没发挥好，所以有点失望，其实我是...比赛粉。”
只是希望战队能打出好成绩。
很单纯的。
于嘉澍似乎信了他的解释，也没有深究的意思，淡淡地“嗯”了声，二人就登机了。
清早的班机，客人大多还没完全睡醒，整个客舱里都很安静。
当洛施发现自己值机的座位恰好被分到和于嘉澍一排时，也不方便开口和其他人商量换座位，“小粉丝”只好硬着头皮，在于嘉澍旁边的位置坐下来。
飞机起飞，飞至平稳的高度后，空乘开始推着餐车发放早餐，洛施要了一杯橙汁，吃着早饭的上海VIC战队众人渐渐清醒，话也逐渐多起来。
kiki啃了口三明治，问大家等落地上海，放假期间都准备做些什么。
世冠杯是积分年最后一场比赛，战队给众人都放了短假，他们可以自由支配时间。
“今天圣诞，陪女朋友过节啊。”
“我得回家，我妈念叨我好久了。”
“出去玩，下午去海南的机票我都订好了。”
......
众人各自说了自己的假期安排，只有于嘉澍安静地喝咖啡。
小胖从两个座椅的缝隙间回头看小队长，问：“嘉澍你放假打算干嘛？”
于嘉澍抿了口咖啡，懒懒地掀起眼皮，淡声道：“留基地训练吧。”
朝雨忍不住“啧”了一声，“数落”队员：“你们看看，看看，真是高下立判！”
kiki开玩笑地不满道：“嘉澍你要不要这么卷？显得我们很不懂事！”
洛施安静地听众人聊天，含着橙汁吸管，下一秒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我自愿加训，没有卷你们的意思。”，于嘉澍轻笑了声，语气漫不经心又意味深长：“不能让比赛粉失望。”
洛施：“……”
心虚地度过了飞机上难熬的两小时，飞机落地，众人准备分开拿行李时，小胖还热情地邀请他：“洛施你待会儿有事儿吗？不着急的话，咱们剩下的人去吃火锅？人多点热闹。”
罐头伸了个懒腰，白了小胖一眼：“今天过节，谁有空陪你吃火锅，人家肯定赶着回家啊，和家人都这么久没见了，真不懂事！”
清尘面不改色地各拧了两人胳膊一下，示意他们都闭嘴。
洛施婉拒了众人的邀请，坐上公司派来机场接他的车走了。
洛施走后，罐头和小胖才不服地揉揉胳膊，不甘示弱地怼回去；“你掐我们干嘛？！”
超话主持人对洛施的身世比上海VIC其他人了解得都深：“人家洛施从小父母就去世了，他奶奶今年也因为意外去世了，哪还有什么家人？我怕你们俩说错话得罪人都不知道，一点都不懂事！”
于嘉澍戴着耳机，单手推着行李走在队伍最后，不知道有没有听清队友们的谈话。
理亏的二人悻悻闭嘴，半晌，才小声感叹了句：“洛施原来这么可怜啊...”
·
洛施也觉得他有点太可怜了。
在机场滞留了一晚，又在飞机上度过了煎熬的两小时后，刚一落地，没有丝毫时间休息，经纪人就直接给他发来了工作安排。
董琦：【回宿舍洗个澡，中午12点前到王冠酒店，有个重要饭局，十一点半我派司机到宿舍楼下接你。】
洛施抿唇看着经纪人这则微信，忍不住把手机里小爱豆和东方娱乐签的合同翻出来，直接翻到最后解约条件那栏，看着500万的解约金，看完冷静了下来。
洛施认命地回宿舍洗澡，洗到一半，董琦还不放心地打了个电话过来嘱咐他，语气有点奇怪，犹犹豫豫的：“你...待会儿打扮漂亮点，今天的饭局会有投资方的人过来。”
挂掉电话，洛施直觉有哪里不太对，但过往七年比赛生涯的社交环境太单纯太干净，洛施没想太多。
小爱豆的私服不少，但小爱豆的衣品和洛施不太一样，小爱豆偏爱设计感强能彰显身材优点的衣服，洛施在衣柜里找了好久，找出一套相对简单大方的衬衫和牛仔裤。
约定好的时间快到了，洛施换好衣服，他也想打扮得好看点，可条件不允许，一出门，洛施就被走廊的冷风吹懵了，面无表情。他又跑回家，随手抓起放在沙发上的围巾和羽绒服。
董琦在王冠酒店迎宾大门焦急地转来转去等待着，终于等到保姆车，看到的就是从保姆车上下来把自己裹成粽子的洛施。
董琦忙跑上前来，恨铁不成钢地在他耳边训他：“不是让你打扮得漂亮点吗？！怎么穿成这样就来了！等会儿进去就给我把外套脱了听到没有？”
洛施心不在焉，慢吞吞地：“…哦。”
洛施在酒店大堂还看到一个人，跟小爱豆一个团的齐非。
洛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两秒，皱下眉，快一年没见，洛施开口跟他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不冷吗？”
今天上海温度都零下了，齐非只穿了一件衬衫，薄得半透，虽然的确很漂亮，可扣子都快开到胸口了，锁骨露出一大片，洛施看着都觉得冷。
洛施轻轻皱了下眉，虽然社交环境单纯，但他也听说过，娱乐圈有些富婆喜欢泡小鲜肉，陪吃饭的价格开得很高，董琦是打算让他们俩出卖色相吗？
洛施垂眼，犹豫到底要不要进去了。
董琦语速飞快地跟他介绍今天饭局的目的。
最近有部S级的青春偶像剧在筹拍，公司想推齐非演男一号，洛施选秀完回国，肯定也是要演戏的，空白期不能太长，公司想把他俩打包进组。
“好好表现，公司在给你争取男三号，但至于能不能成，就看你自己的了。”
洛施不露痕迹地打量齐非，有点明白了，难怪他刚才看自己的眼神透着淡淡的敌意，原来是怕被抢了风头。
洛施不置可否，心不在焉点下头。
他并没有很想演戏，成不成顺其自然，他不太会说话讨好人，酒量也一般，等会进去，洛施就准备埋头干饭。
金碧辉煌的大门被推开，三人先进去等，十二点半，另外三人才慢慢悠悠地一个接一个到了。
据董琦介绍，一个是公司的高层，一个是电视剧的制片，还有一个是投资人。
两男一女。
餐桌上首的位置一直空着，最后到的是一位女士，她提着限量版爱马仕的皮包，年龄四十岁上下，体态轻盈，气质很好，岁月在她眼角留下的淡淡痕迹无损她的美丽。
“邬总，您上座！”
她一进房间，所有人都站起来，包括制片，董琦和齐非两个人的表情谄媚得洛施有点不习惯，洛施随波逐流站起来，乖乖问好，做自我介绍。
等人的时候，董琦给他做了科普，这部电视剧的投资人邬婧很有名，捧红过很多明星，她的先生似乎也是开娱乐公司的，规模比东方娱乐这个小作坊不知大了多少，很专业。
洛施默默干饭，观察饭桌上除了邬婧以外的其他人互相吹捧，他的队友齐非表现得十分殷勤，好几次站起来想给邬婧倒酒，但都被她掩住了杯口。
洛施安心吃了块糖醋排骨，东方娱乐再一头热也没用，投资人兴致缺缺，显然不是喜欢睡小鲜肉的那种富婆，频繁在看手机，似乎手机里有比饭局重要百倍的事。
邬婧不动声色第三次打开手机，她故意冷了对面很久，才面无表情动了动保养得宜的玉指，回了对面几个字。
聊天对象的备注是【逆子】。
逆子：回上海了。
逆子：圣诞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