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当年剿灭塞壬的行动进行到最后阶段的时候，塞壬的大祭司在生死弥留之际，曾经对所有人类下了一个恶毒的诅咒。”段迟渊顿了顿，继续说道，“大概是因为人类心里发虚，时间久了，这则诅咒就渐渐演变成了预言，流传在水手之间，每个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不知为何，听到这里，林晏安有些心绪不宁，下意识的催促道：“所以这个预言到底是什么？”
段迟渊眸光闪烁，低声道：“当年，那位大祭司曾经说过，就算人类杀死了所有的塞壬，塞壬的血脉也绝不会灭绝，总有一天，塞壬会褪去鱼尾，化作人身，取代人类陆地霸主的地位，将一切过往都彻底清算。”
林晏安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林晏安所说的语言虽然简洁明了，却充斥着某种可怖的信念和决绝。也难怪那些水手们都对此深信不疑，就连他，都控制不住的有些心旌动摇。
即便如此，他还是很快的捕捉到了段迟渊话语中的重点，蹙眉道：“人类为什么会心里发虚？还有就是，什么叫做将一切过往都彻底清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人类和塞壬之间，除了捕食者和猎物这种关系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关系？”
段迟渊道：“你猜得没错。数十年前，曾经有过一段特殊的时期。那时候，一位人类战士与塞壬族中的大祭司私交甚笃，在他们两位的推动和影响下，塞壬渐渐探知到了自己身体的秘密，找到了不必以人类为食也可以存活的方法。在这种情况下，塞壬与人类的关系一度变得十分亲密。也是恰好在那段时间，帝国海域中海盗肆虐，甚至威胁到国王的统治，帝国无奈之下，只得向塞壬一族求助，当时，也是在大祭司的斡旋下，帝国才借助塞壬的力量，解决了海盗的问题。”
林晏安微微皱起眉头，沉吟道：“照你这样说，那塞壬和人类之间的关系应该十分稳固才对，人类为什么要彻底清剿塞壬呢？”
段迟渊摇摇头，眼底划过一丝黯然，轻声道：“事情的起因其实很简单……听说，当年那位与大祭司交好的人类战士，其实是别有用心，故意接近塞壬族的，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想要得到塞壬一族的至宝。”
林晏安愣了愣，喃喃道：“塞壬族的至宝……？”
“据说，那是一枚赤红色的，蕴含着海底熔岩的力量的宝石，一直被供奉在塞壬族的神殿里，作为塞壬一族力量的来源。”段迟渊沉声道，“那枚宝石里蕴含着无穷无尽的力量，如果人类能够得到的话，就能成为世间最强的战士。”
林晏安心底一痛，莫名的感到一丝感同身受般的悲戚，轻声道：“所以……当年那位塞壬族的大祭司，是被这个人族战士欺骗了？”
“谁知道呢……”段迟渊不置可否，低声道，“事到如今，已经没人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了。后人能知道的，就只有塞壬族大祭司突然发狂，杀了那位人族战士，并且宣称从此以后断绝与帝国的一切往来的事实了。也正是因为如此，当时的国王才会下令清剿所有的塞壬……塞壬的力量如此强大，若是转而投靠了海盗那一边，于帝国而言，就无疑是飞来横祸了。与其被动挨打，还不如主动出击，怀着这样的想法，一场战争开始了。”
林晏安有些恍惚，低声道：“塞壬……何其无辜……”
“是啊。”段迟渊若有所思道，“正因为如此，水手们才会对塞壬族大祭司临死前的诅咒这般忌惮。数十年前的那场战争，是一场缺失了正义和公理的战争，仅仅只是为了一个莫须有的可能，便将整整一个种族置之死地……细细想来，当年的那位国王之所以早早病逝，大概也与这件事有关吧。”
突然，林晏安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悚然道：“阿渊，你说，当年的那个大祭司和人族战士……该不会就是十世轮回中的我们吧？”
听了他的话，段迟渊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惊讶的神情，反而勾起一抹苦笑，微微摇头，没有回答。
然而，这样的态度，对林晏安而言已经足够了。
他顿时哑然，失去了继续说下去的勇气，愧疚的垂下眼眸，不敢看段迟渊轮廓英挺的面容。
虽然早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当他真的面对着这惨痛的现实时，却仍然有些难以承受。他居然真的忍心亲手杀死段迟渊……难道深植在灵魂里的那些万民祝祷的力量竟然真的这么强吗？难道他真的是出于不得已，才杀了段迟渊吗？
这其中，真的没有藏着哪怕一点点的私心吗？
真的不是因为……他爱的不够深吗？
林晏安心中一片惶然，头顶却感到一阵温热。他胆怯的缩了缩，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进怀中。
“小安，不要去想那些过去的事情了。”段迟渊的嗓音沉稳而坚定，隐含着某种泰山崩于眼前而不变色的气度，低声道，“当年……你虽然亲手杀了我，可眼底的痛苦和挣扎却不是假的。我一直都知道，你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
林晏安打断了他的话，闷声道：“……就算再有什么苦衷……若是换做现在的我，也不可能牺牲掉你的性命，来换……换……”
他说到一半，嗓音有些哽咽，再也说不下去了。
段迟渊手臂用力，把他整个人抱出水桶，搂在自己怀里，轻声道：“嘘……不必多说，我都知道的。”
林晏安回抱住他，哑声道：“……阿渊，告诉我，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段迟渊皱起眉头，沉声道：“其实……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林晏安吃了一惊，抬起头来看向他，讶然道：“怎么可能？你怎么会不清楚？”
段迟渊摇摇头，迟疑道：“此事说来话长……这也是我对这次的任务很感兴趣的原因之一，当年的大祭司与人族战士之间的纠葛颇为复杂，疑点颇多，若是有机会的话，能够重新调查一番当年的事情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