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守寡后我被亡妻罩了[种田]>第270章 同船共渡

  两日后。

  落日垂下柳梢,逐渐淹没在琉江之中。

  天色已晚,漓县的百姓们半数按部就班地早早归家,但还有许多人好奇地赶到琉江边上,就等着柳家画舫出来游街。

  “人呢?”卖糖画的少年焦急伸着脖子挤在大柳树下,他旁边的小竹马也很好奇,但作为哥儿,性子总归是含蓄些。

  “你别急。”他劝着身边的少年。

  也快到传闻中游船出来的时候了,怎么半点柳家人影都没呢?

  江边汇聚的人越来越多,不光有工匠农人和贩夫走卒,甚至还有些书生站在人群末尾。

  他们又想看究竟,又不好同后来的猎户一般大大咧咧往前挤,捏着扇子左右为难。

  县衙的人也到了许多,平时不太管事的官差罕见地热心起来,眼疾手快拦住个险些落水的孩童。

  “当心!”

  他言语间,衣着整齐的家仆燃起火来,沿岸悬挂的灯笼错落有致地亮起。

  官差忘了接下来的话,猛地抬起头看去。

  一盏花灯落入水中,激起细小涟漪,就像投进了看客心里。

  颤巍巍的花瓣尖是隐约带带怯的粉。

  那双手灵活,指尖轻轻拨弄了下花瓣,在将将要蘸到水的时候,却灵巧地弯曲收回。

  烛火映照出问荇的侧脸,半面隐匿在暗中不显得他阴冷,反倒衬托得沐浴在火光下的面容愈发明艳。

  他的一身装扮虽然十分低调,但衣服上的绣工极好,腰部收束,显出少年郎优秀的身形。

  “赶上了,我们赶上了!”

  进宝飘到树杈上,兴奋地指着问荇乘坐的小舟:“我就说我们能赶上!”

  昨晚净帮着那群道士在地宫附近善后,道士磨磨唧唧的,害得他们就算用符也险些赶不上游街。

  “……真好看的船。”

  闻笛小声道。

  这艘船比上次迎春宴时问荇乘坐的好看多了,是漓县这常见的小舟模样,但做工精良,船头还悬挂着细巧的竹木灯笼,问荇左右两边还有两个乔装成下人的道士保驾护航。

  他了解竹工,看那竹木灯笼薄如纸片的灯罩,镂空雕出的麒麟花纹和花叶鬼斧神工,一时间出了神。

  “小问今天也好看啊。”郑旺大声嚷嚷,“虽然他本来也好看。”

  随他们一道来漓县的鬼中,有些胆大的也聚在郑旺身边,胆小的则在暗中窥探。

  他们许多鬼活了几十年没见过这般盛景,死后乍一见,一时间该说什么都不知,只是在旁边不说话,或者冒出几个好字。

  “不对啊,问大人难道要这么坐七天吗?”

  进宝晃悠着腿左顾右盼,突然想到什么:“凭什么柳家那些坏人都在画舫里,他要在小船上吹江风。”

  他一拍树枝,一阵阴风过去,震得叶子都落下几片。

  “最多让他在外头一日,柳大少爷节俭,花灯也不够他天天放。”

  “况且柳家人也不算全在画舫里。”黄参慢悠悠道,“那柳携鹰眼下家都出不来,肯定是要给关在屋里。”

  “也是。”

  进宝想到柳携鹰吃瘪受冷落,柳夫人牵挂着自家次子又回不去,心情顿时好了不少。

  柳夫人坐在画舫里原本该属于柳连鹊的位置上,可她心中没有丝毫喜悦。

  隔着屏风,她看不见外头半分美景,忍不住升起烦躁的情绪。

  柳家阴暗角落里传出含混不明的痛苦哀叫声,却无法影响远处江边热闹景象半分。

  没有公务缠身,谢韵难得换回未出阁女子的服饰,寻了处清净的地方,远远眺望着热闹的江景,眼中半是喜色,半是警惕。

  也不知问荇提醒过的危险何时到来。

  “三弟,你喝酒啊。”

  富丽堂皇的酒楼雅间里,徐大少爷大大咧咧拉住徐云倦:“别光顾着看风景。”

  徐云倦心不在焉地收回目光,对着自己二哥敬了一杯。

  也是,这里离江边有段距离,不管再怎么看,柳连鹊都如同碎在水中的弯月一般看不清楚,更捞不上来。

  “柳大少爷呢,怎么没见着大少爷?”

  沿岸处的人群里渐渐传出交谈声:“不是柳家说要给大少爷贺喜吗?”

  “你傻啊,柳连鹊一个哥儿,怎么可能让他出来,肯定是躲在画舫里头喽。”

  “就是就是,而且人家大难刚过,也没必要抛头露面,万一受风怎么办。”

  不远处,从康瑞来的几个商人和漓县人说不上话,就找了处地方兀自喝小酒。

  他们醉眼朦胧,其中一个眼睛好的大着嘴巴指向小舟:“这,这公子看着,怎么像那了不得的道士呢?”

  他比划着:“就那个,几个月前让水变干净,住山里的道士。”

  “我看看。”身旁的同伴立刻来了兴趣,探着头眯眼瞧,涣散的眼神聚焦,从迷茫转为震惊。

  “好像真的是!”

  他们再定睛看去,放完花灯的问荇已经悄无声息缩进船舱里。

  爆竹声声,比过年那会还要热闹。

  “是爆竹!!”

  临近的孩童尖叫着捂住耳朵蹦跳着散开,眼睛却有不自觉被焰光吸引。大人们是稳重些,但眼睛也黏在了红彤彤的鞭炮上。

  画舫上的戏正点开演,柳连鹊全程亲力亲为,自然不会有名妓卖笑的戏码出来。

  旦角掩面粉墨登场,在画舫上露天的地方唱起戏来,长袖一舞,仿佛时间回到了千万年前,盘古开天,女娲化石的一瞬间。

  百姓们的注意力立刻被戏班子吸引过去,纵然有些好事的人想从镂空的窗户中窥探问荇是不是回了船上,柳连鹊又在哪,也只能是无功而返。

  原本游在前头的小舟越来越慢,晃悠悠落在了画舫后头。

  几个乔庄为小厮的道士们默契地不知所踪,徒留几盏随波逐流的河灯,伴随小舟同游。

  昏暗的船舱之中,问荇的呼吸声分外明显,同另个青衣人的交织在一起。

  本该高高端坐在画舫之上的柳连鹊,其实同他藏在这拥挤的小船舱里。

  “夫郎。”

  “若是让他们知道你没在画舫里,而是和我在小舟上……”

  问荇靠在柳连鹊身上低笑:“可是会坏规矩的。”

  “你还怕过坏规矩?”

  柳连鹊声音不疾不徐。

  “当然不怕,这不是怕坏了夫郎的清誉。”

  “你昨日非要说自己放灯无趣,要人作陪的时候,还对此只字不提。”柳连鹊拍了拍他的肩,方才同乘一舟没感觉,现在被问荇靠得有些不好意思。

  “起来。”

  虽然清楚船舱被贴着符咒的黑纱和竹板罩住,眼力再好的人也看不见里头光景,可柳连鹊的心依旧悬着。

  “不起。”问荇干脆把人顺势搂住,“你听,外头是什么声音?”

  柳连鹊依言侧耳细听,如实回答:“是爆竹的声音。”

  “我还听到了百姓们的议论声。”

  问荇坏心眼地道:“他们说柳少爷怎么不在,那赘婿放河灯好端端的,怎么也不见了?”

  柳连鹊的手指局促地颤了颤,态度比方才强硬了些:“松手。”

  他们缩在角落里搂搂抱抱,总有种在大庭广众下胡来的感觉。

  问荇仗着爆竹声铺天盖地,依旧没规没矩说着胡话:“人家都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唔唔唔!!!”

  他委屈地看向柳连鹊,被捂住的嘴说不出半个清楚的字。

  “松手。”柳连鹊气息略有不稳,不自然地看向别处,“你能听见外边百姓议论声,就该当心自己说话让人听见。”

  “听见怎么了,我们又不是在偷……”

  感受到柳连鹊半威胁半哀求的目光,问荇讪讪住嘴:“好吧,不说就不说。”

  “不过其实我听不见外边他们说什么,爆竹声太响了。”

  问荇这才慢吞吞收回手,和柳连鹊勉强分开半寸距离。

  “我知道。”

  天气还不算热,柳连鹊却莫名有些燥,他端起茶盏抿了口,纷乱的心虚平复下些许。

  “那你还让我松开。”

  柳连鹊眼中带了笑:“不是怕人看见,只是觉得你不害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始终没有道士的消息传来,说明画舫那头一切顺利。

  两人点上灯,围着船舱里的小炉,竟然忙里偷闲得了能消磨的时间。

  “果真长明动作不会太快,但往后几日,依旧不可掉以轻心。”柳连鹊剩了些心思,分给该操心的正事。

  “问荇?”

  柳连鹊侧目,发现问荇正盯着罩住船舱的黑纱发呆。

  “是太闷吗?”

  他其实很少见爆竹,也对此不算感兴趣,但问荇向来是喜欢热闹的。

  “不是。”问荇收回目光,添上灯油,语调稀松平常,“只是在想我们上辈子的缘分有多少。”

  “十年百年,还是说更多?”

  多长的缘分,才能让他们这辈子又得同船渡,又能共枕眠。

  只是若说的太直白,柳连鹊怕是又得羞了。

  “人生在世不过百年,若真是你口中的那套说法,怕是我们得从蹒跚学步认识到垂垂老矣,并且中途从未分开。”

  柳连鹊微愣了下,不同刚才一般觉得难以启齿,而是认真地答:“但我更觉得当下的缘分,只归于当下。”

  问荇其实理当也知道,牵引他们走到一起的,从来不是什么前世今生,而是他们认识之后的每分每秒。

  爆竹的声音歇下去好一会。

  问荇久久不答,反倒岔开话题:“看来爆竹是放完了。”

  “我方才数着,还差最后一次。”

  “夫郎记性这么好?”

  “习惯而已。”柳连鹊失笑,“你若是想去看热闹,去船舱外还来得及。”

  “不去。”

  昏暗的烛光下,问荇面上的表情令柳连鹊也看不分明。

  “你又不随我看,我去有什么意思。”

  “你也知我出不去。”

  柳连鹊心漏了一拍,接着道:“你现在若是不去,最后次放爆竹也该……”

  他虽然这么说,也清楚自己的心思。

  他并不想让问荇走。

  “我知道你出不去,所以我在这陪你。”问荇打断他的话,面上不明晰的表情转瞬即逝,又恢复成人畜无害的模样。

  他手指挠了下柳连鹊的掌心,像猫咪舔舐般轻柔。

  “虽然我夫郎总要推开我,还要我松手别碰他,但总比破爆竹要紧。”问荇眼珠往左偏了些,语气变得酸溜溜。

  “明明家里待我这么好,到外边我就上不来台面喽。”

  外头又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中间混杂着硝石发热的滋滋作响,还有岸边含混不清的熙熙攘攘。

  柳连鹊没像往常一般反驳,只是微抿着嘴,似在思量什么。

  琉江沿岸的气氛随着爆竹炸裂的速度愈来愈烈,等到爆竹炸了不知道几百下,也不过是过去短短片刻。

  问荇的唇上贴了湿软的触感,又在爆竹声音渐弱时及时抽离。

  船舱外的爆竹声彻底消失。

  “夫郎这是作什么?”问荇摸了摸嘴唇,上边似乎还有柳连鹊的余温。

  不似不久之前还冷冷冰冰,那是属于活人的气息。

  “有些话同你讲,你听不进。”

  什么别说自己上不去台面,别在外头胡来,说一次问荇忘一次。

  柳连鹊眼神躲闪了片刻,直直和他对视,强装镇定道:“左右我也不是给不了。”

  “原来夫郎是这么想的。”

  问荇忍住笑,委屈地重重叹气。

  “原本我还很感动,可夫郎这么一说,倒显得是我无理取闹了。”

  “但是我今晚在外头放灯,整个漓县可都看见了,夫郎要是想休了我,我可会闹得更厉害。”

  “说说看,你要如何闹?”

  柳连鹊被他说的险些失语。

  “我去县衙那击鼓鸣冤,说你抛夫弃子。”

  “你哪来的子?”柳连鹊噎住了。

  “嗯……现在是没有。”

  问荇一本正经:“实在不行,进宝也算个。”

  “别胡说,县衙的牛皮鼓都是柳家所捐,况且你去击鼓鸣冤,头疼的该是谢韵公子。”

  柳连鹊不轻不重看了他眼:“我从来没提过要休你。”

  都是问荇戏瘾大发。

  “那就好。”

  “我要是被休,出去估计要被人戳着脊梁骨过日子,肯定没其他少爷看得上,柳大少爷还是和我凑合着过……”

  “吃点心。”

  一块茶糕强硬塞进他嘴里。

  问荇真是长本事了,现在连吃的都堵不住他的嘴。

  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你不能抛夫弃子做负心汉!

  鹊鹊:我是如何抛夫弃子?

  小问:你不给我抱。

  鹊鹊:…

  小问:你凶我。

  鹊鹊:……

  鹊鹊:吃点心,我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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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