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穿越重生>守寡后我被亡妻罩了[种田]>第108章 话里话外

  气血涌上问大宏的天灵盖,又被莫名出现的寒风生生压下去,只留下血液在躯壳里艰难地蠕行流动。

  他的牙不自觉地打颤,目光撞上问荇被鬼火映出莹莹绿光的瞳。

  那双瞳中不带多余情绪,仿佛一潭死水,往下只是更深的沉默,同青年脸上自然的笑容割裂开来。

  问乙狠狠地擦着眼,似乎是要把眼睛擦出血才肯相信眼前的景象。

  一个傻子,三更半夜站在院子里,身边绕着鬼火,状态也极其古怪。

  而且他的傻子弟弟一点恐惧也无,神色稀松平常得好像那鬼火才和他是家人,这简直不是人该有的行为!

  问乙被自己冒出来的想法吓得一哆嗦,几乎是要跪倒在地。

  “原来是你们。”

  问荇向前走了两步,眯眼审视着墙洞,好像是终于看清来者何人。

  迎着问家父子惊恐的眼神,态度居然松弛下来,隐隐带着些轻慢。

  “我还以为是他来了。”问荇兀自低声开口,把玩着手里打成结的草叶。

  “真是吓死我了。”

  听到他的话,问乙翻着白眼要昏过去了。

  到底是谁在吓谁!!

  “所以刚刚是你们在烧我家后院的树。”

  没等问大宏和问乙细想问荇真正在防的人是谁,他一脸困惑看过来,慢条斯理地问:“为什么?”

  “我亲爱的爹爹和哥哥,是因为不能进来,就要烧了我的家吗?”

  问大宏浑身炸起鸡皮疙瘩,要不是他挪不动步子,就算爬也得爬出去。

  问荇果然是中邪了。

  可他眼睛似乎被死死粘在墙砖空缺处,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闭上眼。

  就连能让他们闭上眼都像是仅剩的仁慈。

  见他们不敢说话,问荇叹了口气,身形在草丛里若隐若现,消失在砖缝能看见的视野里。

  连带着那些鬼火一起。

  他总觉得那团鬼火也在带着敌意审视他们,鬼火消失掉,总能让他们略微放松些。

  但也放松不了多少。

  问大宏本以为问荇说话才让人恐惧,谁知道他一言不发更加令他难熬。

  就好像头上悬了锋利的闸刀,可捏着绳的问荇突然变脸说要去吃个饭,什么时候动手却说不清。

  不过问荇没让他们等太久,神不知鬼不觉鬼魅般出现在了院墙外。

  随着他渐渐走近,问大宏突然发觉身上无形的桎梏松开了不少,至少他能完整地说出话了。

  “问荇,我是你爹!”

  问荇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没了村人围观,他也不再和问家人继续兜圈子:“我记得。”

  “之前的事我全都记得。”

  他记得数九寒天的冷,哪怕没落进他骨子里,也让他在方醒时的夏夜都偶尔发寒。

  他这副虚弱的,到现在才渐渐好转的躯体,就是他的“爹”和“哥哥”以家人的名义行的害人之事,最好的写照。

  听到问荇旧事重提,问大宏噎了下,随后嘴上依旧不饶人:“就计较些小事情,大男人计较这些一点本事也没有!”

  “可我就喜欢计较。”问荇冷冷看向问大宏,“你应该在我把你们拦在外边的时候就知道。”

  “你对你家里人这样还有理了!”问乙瞪着眼睛怒视问荇,“如果不是你害得我们被笑话,我们也不至于来烧……”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问荇手里把玩的草叶不知何时变成了猎刀,他抬眸看向问乙:“说啊?”

  “怎么不说了。”

  他又往前了两步,离问乙堪堪有半步距离。

  少年郎分明比问乙清瘦一圈,却宛如食肉的猛兽般骇得问乙不敢再大放厥词。

  “你是还不知道你们在我家门口连火都点不着,是什么意思吗?”

  “刚刚那些你们本来不该看见的怪异,你们觉得他们是善茬吗?”

  被问荇质问,问乙身上气焰立马消下,头脑简单如他也明白了这里的一切都被问荇掌控住,容不得他过多辩驳。

  “你也没被烧着什么,我们都没动手。”问大宏颤颤巍巍哀求道,“这样咱们往后不会再来了,也不会再来管你的事,看在我是你爹的份上,放我们走吧。”

  “我对你们来干什么,要烧我院还是害我人都没兴趣。”问荇收起猎刀,半蹲下身,平视着问大宏,“毕竟你们又做不到。”

  “但既然你说你是我爹,那我想问些事应当不难。”

  “我要知道当时柳家要我入赘,是有什么心思。”他眼中滑过一丝不甘。

  “为什么选上了我?”

  一个男的莫名成了赘婿,问荇果然还是在记恨这事,可能还为才此走上歪门邪道。

  问大宏了然,死命眨了眨眼睛,想挤出来两滴虚假的泪:“不清楚,他们只要了你八字,其他事我也没多问。”

  “我知道不该让你去做赘婿,让你觉得屈辱。”他一脸真挚看向问荇,“你在柳家一定受苦了吧,那些少爷多少有些脾气,肯定是刁难你了。”

  “那倒没有。”问荇轻笑出声。

  “我不但没被刁难,还发现倚仗夫郎也没什么不好。”

  问乙在旁边目瞪口呆。

  心安理得给死人当赘婿,问荇莫不是疯了吧?

  问荇脸上笑容只持续短短一瞬,很快便重新归于冷淡。

  “所以你真什么也不知道?”

  问大宏激动地要开口诉苦,回应他的是匕首的寒光。

  问荇将刀的钝面贴在问大宏脖子上,锋利的铁器冰凉,他依旧用的是方才的语调。

  “别急着回答我,想好了再说。”

  疯子!

  问大宏腿不听使唤,险些吓得就要哆嗦地尿出来。

  “真,真不知道啊……”

  他听说大户人家招赘婿,只要八字够阴的都能去试一试,刚好问荇八字阴,他就把家里碍人眼的小儿子送过去了。

  柳家能选中问荇还给他三两银子,他只觉得谢天谢地,哪还能顾得上问柳家这么多内幕,惹得人家大户不快。

  老汉哭着把能说的都抖落干净,问荇见确实问不出什么,收回匕首一副抱歉的模样:“原来是真不知道,那算了。”

  他本来也没指望能问出什么,刻意去问不过是为了别的事。

  “你们应该不会计较这些吧,毕竟都是一家人,我又没真的割你们。”

  他重重看了眼问乙:“不像二哥,之前可真是拿刀来割我。”

  问乙赶紧唯唯诺诺低下头。

  “最后一件事。”

  “你们刚刚过来的时候,有没有见过其他人?”提起这茬,问荇面色变得古怪,语调也开始不安。

  “有的,有个长得像道士的人。”问大宏一五一十将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问荇沉默片刻,随后只是“嗯”了声,居然放过了问大宏和问乙。

  “我今天还有事,你们是自己滚,还是我找人送你们出去。”

  说到“人”字,问荇语气略微加重,在眼冒金星的问大宏眼里,他身边甚至又隐隐浮现出光亮。

  可想而知,这么晚送客的肯定不是人,而是……

  他甚至开始走马灯起来,又想到问荇家之前传出的男人声音。

  那清朗的声音压根不来自什么借宿的朋友或者偷人的哥儿,是鬼发出的吧。

  扑通。

  问大宏跪在地上,眼泪终于不受控制流下来,低着头要磕不磕:“我们自己走,我们自己走!”

  问荇不置可否,挥了挥手扬长而去。待到他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那股诡异的压迫感终于烟消云散。

  他们一时间居然没记着仓皇逃跑,而是跪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借此让自己濒临崩溃的状态先复苏过来。

  “我们快走。”

  良久,问大宏终于找到点自己的知觉,他咬着牙道:“问荇肯定在等那个道士,顾不上我们了。”

  一开始他觉得那道士和问荇是一伙人,可现在看来保不准不是,问荇费劲聚了一群鬼,压根不是为了对付他们。

  所以才会没过多折磨他们,而是说了两句吓唬了下便匆匆离开。

  不是不想对付他们,而是比起他们,道士才是更难对付的坎。

  虽然被轻视了,可问大宏难得没觉得冒犯,而是觉得庆幸。

  就让他们狗咬狗,自己赶紧脱身才是正道。

  问乙想了想,驱邪的道士和中了邪的问荇,问大宏说得还真有可能。

  他一阵狂喜:“也是,那我们快走!”

  他们手脚并用爬起来,火折子都顾不得带上,拍了拍屁股就想跑。

  “你们在这里干嘛?”

  一阵稚嫩的童声飘散在夜空里,空灵到有些尖利,问大宏没稳住下盘,摔了个倒栽葱。

  老天爷呀,他真是再也不想听到这句话了。

  嘎嘎。

  感觉到自己腿上一沉,问乙僵硬拧着脖子,呼吸有一搭没一搭,缓缓往下看去。

  一个半人高的男童正抱着他,被他肌肤触摸过的衣服立马留下鲜血的痕迹。

  男童脸色苍白偏青,和问乙面面相觑,咧着嘴吐出舌头来:“呀,被发现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泪鼻涕在一瞬间冲出来,问乙跪倒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什么脸面都被抛在脑后:“我错了,对不起,我错了。”

  “我不该欺负你,求你把鬼收回去吧!”

  可问荇早就不知所踪,他不过是在空跪一团气。

  听到问乙控诉自己对问荇干过的缺德事,进宝愈发生气了起来。

  真是讨厌的家伙。

  他勉强维持的人相尽数崩析,眼中已经不剩瞳仁,属于厉鬼的压迫感让人眼冒金星喘不过气。

  问大宏没敢朝着问乙的方向看,事情到这地步,父子之情也管不上了,他活命才要紧。

  他趁着鬼童缠住问乙的功夫拔腿想跑,却慌不择路跌进草丛,一脚深一脚浅摸黑快走。

  咔。

  动作突然受到阻碍,待到反应过来,他脚上一痛已经别了个工艺粗糙的竹夹子。

  但凡问大宏冷静下来看看就能发现竹夹子压根就是新手做的半成品,可现在前有沟后有鬼,问大宏压根冷静不下来。

  不轻不重的疼倒是其次,主要是这点疼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草。

  “救命,救命————!!!”

  他哀嚎着滚下坡去,带起一路已经成熟的苍耳子和灌木抖落的刺,直直摔进阴沟里。

  枉他小心躲了几日没受伤,这一摔可比问乙和问甲加起来受得伤还要重了。

  院内。

  问荇听到外边过于激烈的动静,边端着碗喝茶,边敲墙提醒进宝支好结界别引来外人。

  “放心,肯定传不出去声,怎么喊都没关系。”进宝的声音天真又残忍,和问荇讲着外头情况。

  “那个老的他踩夹子掉进灌木丛里啦,小的应该是吓晕了。”进宝还有些茫然。

  他还没认真吓呢,这几个大个子也太没本事了。

  “知道了,你现在去长生那边。”问荇也看出来进宝意犹未尽,“现在快点去,待会还能让你再吓次人。”

  “好!”进宝三蹦两跳,哼着诡异的童谣兴高采烈离开了。

  鬼火重新汇聚成青光,青光又幻化成人形,柳连鹊神色复杂看向问荇:“你打从山里回来,一直神神秘秘背着我,是在学做夹子?”

  “是。”

  问荇满脸遗憾:“本以为靠着卖这个还能挣一笔,结果练了几天做出来的东西简直四不像。”

  果然人不能太贪,老老实实干自己能干的事就很好了。

  他躲着柳连鹊自己偷摸练,也是嫌拿出来的成品太丢人了。

  “………四不像怎会把人夹得栽进沟里。”

  柳连鹊疑惑。

  “不清楚。”问荇别开眼,“他们身子骨太差了吧,这都能栽。”

  他还真没指望夹子能夹到人,他家后边这块地根本没人走,而且夹子放得很显眼,本来是听祝澈说最近村里老鼠多,他想着做都做了,试着用来夹老鼠的。

  谁知道问大宏这么倒霉。

  “罢了,不说他们。”

  柳连鹊光想到问荇家里人都替他觉得糟心,自然没心思去同情他们。

  他正色看向问荇,饶是做足了预设,也还是有些难开口。

  “你刚刚非要我留在院子里,只是要我和你演戏吗?”

  问荇笑了笑:“自然是要你同我演给他们看,否则他们得觉得我好欺负,后边还得不死心来找我事。”

  但今天这么一闹,问大宏除非中了邪,否则是再也不敢来了。

  柳连鹊不语,问荇刚刚很巧妙地避开了他的问题。他问的是问荇的目的是不是不单纯,除去喊他帮忙还有其他用意,问荇却顾左右而言他。

  不过眼下问荇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心思深沉,紧要时刻不会做无厘头的事,说无厘头的话。

  问荇刻意要他留在院子里,故意扬声问问大宏柳家找赘婿的事,问些明摆着多此一举的话,显然是为了让他这个难以听到外界声音的鬼引起警觉或思考。

  关于柳家的事情。

  有些话问荇的立场下不能明说,但可以暗示。听不听,信不信,都取决于柳连鹊自己。

  “我知道了。”一想到某些他曾经压根不敢想的可能,柳连鹊疲惫地闭上眼。

  他去好好想想,也该好好想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快乐~今天明天评论区掉红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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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彻底搞完问家家事。

  小问总说他顾得上自己已经很不错了,实际上他顾上了所有人。

  他给自家鬼找了事干,还让问家人混得很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