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为天,管老胡前,问荇要先做自己的饭,为了省钱,他决定吃顿莲藕凑合着过。
把处理过的莲藕切上半截,然后再尽力使莲藕切成更薄藕片。问荇刀工不好,有些藕片切的薄厚不均,他干脆将藕片再对半切,杜绝炒完咬一口还夹生的事情发生。
卖相不好倒无所谓,好吃就行。
随后锅里放入油和刚刚剩下的蒜,再放姜,等到葱略微焦黄,放入剪碎的灵魂茅草叶。
没错,问荇打算尝试下茅草叶的增香效用究竟只作用于葱油鸡,还是所有菜都可以。
要是只对葱油鸡有用,那这茅草就有些无趣了。
叶片溅起油花,若不是问荇油放得少,恐怕已经炸锅了。
与此同时,独属于茅草的隐隐清香味冒出,待到油的动静消下去,问荇直接下藕片翻炒。
零零碎碎的藕片虽然不好看,但很快就可以入味,入味后再撒盐混匀,光速出锅。
问荇夹了一筷子炸藕片放入嘴中,细细咀嚼,有些失望。
藕的风味并没丝毫变好迹象,而且这藕偏老了,咬着还有些难受。
难道真是只对葱烧鸡有作用…
问荇不想信那茅草还这么智能,目光扫向厨房里悬挂的腊肉,心念一动。
这腊肉是祝澈送的,问荇舍不得吃得太奢侈,到现在都还剩下大半没吃。
如果说茅草的作用,是提香肉类呢?
有了猜想,他立马着手开始实践,从腊肉上刮下细细碎碎的肉沫,趁着锅里还有些炸藕的油,起锅炸单炸了肉沫。
果然,在肉接触到锅的一瞬间,咸香味溢散在空气里,仿佛锅里不是什么米粒大的肉沫,而是一整块上好香料腌制的腊肉。
只是这腊肉的香味,有些比不上葱烧鸡来得诱人。
将肉沫混在食之无味的藕片里,问荇又尝了口藕片,风味立马好不少,就连硌牙的口感都没那么讨厌了。
这茅草能让肉类提味,若是能证明对人无害,那就是极大的商机。
而且他家后院里长满了这种茅草,拔茅草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事情,同这些神奇的茅草比,就连后院埋银的诱惑,都变得黯然失色。
只是为什么到腊肉这,茅草效果就没鸡肉好了,这件事还得细细去想。
锅里剩下的油不多,问荇也没了吃美食的心思,拿来浅浅煎个馍片,就对付掉了自己的晚饭。
煎过的馒头也吃起来酥脆,问荇用馒头就这藕片,满脑子都是晚上该如何应付厨子,等一切尘埃落定,又怎样让茅草的利益发挥出来。
吃完饭,问荇仔仔细细把锅刷了一遍,重新起锅拿起那两只珍贵的鸡腿,一板一眼从拆肉开始做起。
进宝进来,见着问荇收拾了一半的碗筷,旁边还堆着明显煮过的茅草,扒拉在灶台边满眼好奇。
“大人,你是找到办法了吗。”
“嗯,厨子要的就是后院的茅草,用受怨气影响过茅草做出的菜,风味的确好很多。”
“啊!”
进宝想了想,恍然大悟:“那就是说老胡的怨气影响了茅草,难怪我们之前一直都找不到法子。”
“等等,大人你不会…尝了那玩意弄的菜吧?”
进宝发现不对劲,问荇既然知道后院茅草做菜好吃,那肯定是自己尝过了。
“是啊。”问荇自然地接话,“是不能吃吗?”
他天天跟鬼打交道,要是怨气祟气真有什么恐怖的能力,早就小命不保了。
可事实上他哪哪都好,身体还比之前健康了。
不要什么都乱吃啊!!!
进宝欲哭无泪。
“倒也不是有问题,一般来说鬼要是没坏心思,怨气祟气是没坏处。”
“但要是有坏心思,那就糟了啊!”
进宝急得手舞足蹈:“大人你想想,上次咱们见那个猎户他爹,他就全是坏心思,那怨气搞得猎户腿十天半月好不了。”
“可我吃都吃了。”问荇满脸无辜。
“而且一个专心做饭的厨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他始终不认为老胡有什么龌龊心思,因为老胡的怨气从始至终,都没真正伤害过他,甚至没伤害过屡次附身的进宝,满脑子都是做菜和做菜。
听到进宝说怨气祟气只要发出的鬼没坏心思就没坏处,问荇反倒是放下心了。
既然这茅草绿色无害,那谁也不能拦住他以批发的态势往醇香楼卖茅草,通往致富康庄大道了。
想想还有些小激动。
鸡肉出锅,问荇挑选长相好的茅草垫在荷叶盘里,再将鸡肉放了上去。
茅草是老胡菜谱的关要,也是他的执念,问荇相信这种摆盘老胡不会抗拒。
“走吧。”
他看向身后的小鬼:“辛苦你了,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
后院的怪谈即将结束。
“应该的,应该的嘛。”
进宝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我明明当时答应过老胡,可我后来却忘了事,也应该和他道歉,让他附个身而已,我完全不怕!”
“真的?”
“好吧,其实有点怕。”进宝如同泄了气的皮球,耷拉着脑袋跟在问荇后面,嘀咕道。
“我要是能变强就好了…也不至于被突然附身,附身完还没力气。”
夜风拂过茅草丛,问荇再次推开那扇虚掩着的门,茅草粗粝的叶片轻轻拂过他的脸。
“你给了我三日,但我只用了两天。”
他对神色逐渐变化的进宝视若无睹,来到块还算平坦的石头前。
“你要的菜,我已经做出来了。”
荷叶上草草躺着茅草,可茅草上的鸡肉香味肆意萦绕在四周的空气中。食物已经发凉,但香气却没有减弱的趋势。
老胡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用难以言说的目光看向那小小几块鸡肉。
仿佛看的不是一道粗陋的菜,而是自己精心培育的花,连守几日的苗,殷切期盼的孩子。
问荇沉默不语,老胡等着一刻,已经等了几十年了。
被烧死有多痛苦他不知道,在被烧死后忍着痛苦挨个试菜,绝望到连茅草都愿意去尝试,这又有多痛苦,他更是不得而知。
这是何等的执念呢?
老胡托付了进宝,可进宝不幸忘了事,他会替进宝完成未完成的事。
老胡的怨气已经很虚弱了,它本被锁在后院还能勉强不散,但问荇拆下封条后,他就彻底走上了消亡的倒计时。
怨气记不住事,拥有的也只是怨而已。
可它突然想起来,焦黑的木墙下,生长着哪怕被灼烧得叶片尽毁,却依旧焕发新绿的茅草。
让它生出的那个鬼靠在墙根,密密匝匝的茅草庇佑着他,掩盖住浓烈的血腥和焦糊味,他勉强睁开眼来,笨拙地以灵体的模样折下一根。
以过度消耗自己的代价,换来触碰阳间事物的能力,他早就该走了。
这是他最后一次尝试,阴差阳错。
也是一切的开始。
从未嗅闻过的香味击打着厨子近乎消退的味觉,足以令每个潜心研究的匠人疯狂。
他做到了。
今天,有人将一切传出去了!
它也再无存在的必要了。
他不怨了。
“茅草…盖上去…”
本来怨念讲话只是一字一顿,可现在已经糊成一团。
问荇了然,用力抓住身边的草叶狠狠一拔,手上擦出细小的伤痕。
草叶覆盖在菜肴上,层层叠叠,直到把石头的顶部全都盖住,仿佛一场无声的葬礼。
翠绿色的光从进宝身上迸发,后院里的茅草剧烈抖动,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
在问荇的注视下,茅草上的枯黄色开始消失,从进宝的手边延伸,延伸出了一片绿意。
问荇感觉喉咙发干,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随即,他又意识到不对。
老胡人是走得彻底,他还没说埋银子的位置啊!
可只留下风声沙沙作响。
“唔…”进宝扶着头,被解除附身后,他似乎没了前几次那么严重的副作用。
只是脑袋里多了很多东西,好晕。
本来那些菜谱就够晕了,现在又冒出来一堆菜谱,他又不想当厨子,记得这些干嘛。
他自己不知道,可问荇看得清楚,进宝脸上脏兮兮的痕迹正在肉眼可见消退,而本来半透明的灵体,也变得更加真切。
这老胡人怪好的嘞,人没了还给进宝送加强,顺便把院子里的茅草也催绿了一下。
要是能把埋银位置讲下,那就更好了。
问荇见进宝久久不说话,忍不住出声提醒他:“进宝。”
“叫花烧鸡,翡翠玉袋,金玉满堂…”进宝满脸呆滞抱着菜名,仿佛被夺舍了。
“进宝!”
“进宝…招财进宝,需要把鸡蛋炒嫩,然后把虾…”小鬼摇头晃脑,眼睛已经变成了蚊香模样。
问荇倒吸了口气。
完了,进宝这是又被塞了一堆菜谱,在菜谱里出不来了。
“夫郎,天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夫..夫郎,柳,柳大人,哪里有柳大人?!”
进宝立马清醒过来,拍了拍脸颊,宛如耗子见了猫。
可他抬头,只看到问荇。
“柳连鹊有这么吓人吗?”问荇抱着臂,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小鬼个个都很怕柳连鹊。
他怕进宝犯癔症,也只能出此下策。
“我好晕,这里怎么全是菜…天上有小八角在飞…”进宝见柳连鹊不在,又开始不清醒起来。
“姓胡的是不是把他会的菜全给我了,怎么会有这么多!!!”
胡厨子的怨念不光给进宝加强了下灵体,还把自己知道的菜谱全都倾囊相授,让进宝继承了他的记忆。
那会不会现在进宝也知道埋银的位置?
问荇摸了摸下巴,试探性开口:“进宝,你知道后院银子埋在哪吗?”
“银子,我当然知道啊。”
进宝双目无神,用力点头:“银鱼就有银色,用来炒菜……”
问荇无奈扶额。
算了,还是过几天再问吧。
作者有话要说:
老胡:走了,走得很好,勿念。
小问:等,银子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