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玄幻奇幻>我有辱斯文?>第六十九章 六十九只猫

  书房里的氧气骤然被抽空,傅时秋艰难地喘了口气,胸膛一下又一下地深重起伏。

  怎么会没有恋人呢?那盛鸣尘呢?盛鸣尘是谁?那些留存在他记忆深处的,和盛鸣尘相处的点点滴滴,难道都是假的吗?

  十七岁的盛鸣尘明明是那样鲜活生动。

  倘若盛鸣尘和他不是恋人关系,那么重逢以来发生的事、盛鸣尘待他的好又算什么?

  傅时秋感觉自己好像闯入了一片迷雾重重的森林,真相深藏于迷雾深处,可他却总在迷路。

  搁在琉璃桌面上的手机又振动了一下。

  傅时秋眼睫微动,目光缓缓瞥向桌面上的手机。

  那位星洲的同学又发了一封新的邮件进来。

  傅时秋下意识抿了抿唇,做了三个深呼吸,才鼓足勇气点开那封邮件。

  【我在家里找到一张合影,大概拍摄于我们留学交换结束举行毕业典礼的那天,我还记得你那时候手臂受伤了,打着石膏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发言!希望可以帮助到你,祝好!】

  傅时秋蜷了下指尖,点开对方邮件底部的附件。

  的确是一张合影,照片里总共有五个人,全都穿着学士服站在他们学校的图书馆门前。

  二十岁的傅时秋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站在最右边,右手打着石膏板,嘴角微微上扬,有些僵硬地看着镜头,看上去不太高兴。

  那时候傅时秋车祸刚刚出院,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又面临签证到期的窘境,当然高兴不起来。

  傅时秋盯着那张合照看了几秒,拿起手机摁住屏幕打字。

  【谢谢你,对我帮助很大!我还有一个疑问,毕业典礼当天有没有其他人陪同我来呢?】

  对方实时在线,很快回复道:

  【很高兴帮到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毕业典礼那天你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我没有看到你的朋友或伴侣。】

  没有吗?

  傅时秋眼中浮起一丝疑虑,毕业典礼应当算是一个人生命中较为重要的日子,这样的场合不管是二十岁的傅时秋还是如今三十岁的傅时秋,都希望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能够陪他一起见证。

  可是盛鸣尘身为他的恋人,为什么没有陪他一起呢?

  傅时秋大脑中的有关于星洲的部分,仅仅恢复至十七岁的盛鸣尘在码头烟火下向他表白,他们交换初吻拥抱在一起。

  至于在一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傅时秋仍然回忆不起来。

  所以,毕业典礼当天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盛鸣尘没有陪他一起?

  难道……这一切只是他的假象吗?抑或,他的确只是夏燃的替身?

  傅时秋的大脑被数不清的疑问塞满。

  他轻轻滑动手机屏幕,瞥见邮箱里那二十几封来自盛鸣尘的邮件,他手指顿了一下,一份一份点开查看。

  全都是盛鸣尘亲手绘制的他们之间的回忆漫画。

  傅时秋看着那一张张画风略显幼稚粗糙的漫画,只觉得所有画面都非常熟悉,和他记忆中的如出一辙,仿佛他亲身经历过那般。

  傅时秋双腿蜷着窝在小沙发上,烦躁地把手机扔在琉璃桌面上,脑袋深深埋进双腿间。

  自从宋长星出现之后,他的整个世界都好似被重新打上马赛克,模模糊糊的真相藏在一片朦胧里,碰不着也看不清。

  信息素契合度、宋长星、盛其山的话,还有……夏燃,像突然爆发的泥石流,裹挟着过载的信息将傅时秋的大脑沉沉堵住。

  后脑勺骤然爆发一阵尖锐的阵痛,继而便涌入许多碎片似的画面。

  ——医院、病号服、疼痛、信息素抵抗、生日......

  纷杂烦扰的脚步声、说话声和鬼魅般晃动的人影肆意在他眼前流窜,这一方宽敞的书房好似变成了一座被不断敲击的古钟,尖利的耳鸣声几乎使傅时秋聋掉。

  他肩膀用力耸起,呼吸急促起伏,喉咙里溢出一声痛苦的低吟。

  许久之后,眼前的动荡归于平静,耳朵里的嗡鸣声渐渐平息,脑子里的画面烟消云散,傅时秋沉沉吐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塌陷下去。

  他觉得自己好累好累,就好像失足坠至一处深潭,潭底的水草紧紧缠住他的脚踝,刺骨的潭水深入骨髓,他拼命向上游,却一次又一次被缭绕的水草死死抓住。

  雪越下越大,房间里暖气开得很足,傅时秋依然感到浑身冰凉,四肢像浸泡在冰水里,彻骨的凉意透过脚底一寸寸向上蔓延。

  不知道坐了多久,他很慢地眨了眨眼睛,余光瞥见躺在地上的朱红色平安牌和木制相框,傅时秋疲惫的大脑缓慢地转动着——不能让盛鸣尘发现。

  于是他从小沙发上站起身,蹲下去,捡起平安牌将它卡在木制相框支架底部,然后站起来爬上一直搁置在书柜旁边的椅子,把木制相框归于原位。

  等把书房里被他翻动过的痕迹一一抹去,傅时秋带上门走出书房,站在二楼连廊处,望着灯火透亮的别墅怔了一下,忽然有一种巨大的虚幻感。

  他抬头看了看悬空的吊灯,快步走回房间把自己埋进被窝裹成一只蚕蛹。

  耳边安静无声,时间一点点流逝,傅时秋藏在黑暗里睁着眼睛看布满霜雪的窗户玻璃。

  几分钟后,窗外传来迈巴赫的引擎声,紧接着是车库门启动的智能提示音。

  盛鸣尘回来了。

  傅时秋把脑袋整个埋进被子里,他知道关于替身、关于信息素契合度、关于宋长星,都应当去问盛鸣尘。

  但是,但是他问了,盛鸣尘愿意告诉他吗?宋长星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盛鸣尘就向他选择了隐瞒。

  傅时秋深深吸了口气,被子里憋闷至极,他却不愿意伸出头来张口呼吸。

  大约五分钟后,略显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后停在傅时秋房间门口。

  傅时秋下意识屏住呼吸,过了几秒,门把手嘎吱一声被向下压住,门外透亮的灯光流水一般泄在地板上,光团面积一点点扩大,直至将躺在床上裹在被子里的傅时秋整个包住。

  浅淡的柑橘香中夹杂着一点浓重的酒气向傅时秋袭来,床榻陷下去一半,被子被掀开。

  傅时秋不由得往前缩了一下,却被盛鸣尘一把捞回来。

  ALPHA裹挟着酒气的滚烫呼吸喷洒在傅时秋颈侧,盛鸣尘像个大型动物似的,紧紧搂住傅时秋的腰,浅金色的脑袋拱进傅时秋肩窝里,嗓音低哑呢喃:“哥哥......”

  被子里的傅时秋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脑子里冒出夏燃的照片,心口又开始发涩。

  盛鸣尘大约是喝醉了,体温很高,像个暖烘烘的大型抱枕,大狗似的耸动着鼻尖,抱着傅时秋嗅来嗅去。

  过了一会儿,盛鸣尘忽然停住动作,烙饼似的把傅时秋翻了个面,那双碧蓝色的眼睛直勾勾地把傅时秋望着,认真道:“哥哥,你为什么不开心?”

  傅时秋怔了下,心想盛鸣尘是什么情感细嗅犬吗?

  ALPHA的眼神熠亮灼人,但又显出一种并不自知的直白和懵懂,固执地把傅时秋盯着。

  傅时秋垂下眼,抬手很轻地碰了碰盛鸣尘还有些冰凉的面颊,然后低下头把自己埋进对方的胸口,一呼一吸间全是独属于盛鸣尘的柑橘香。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闷闷地“嗯”了一声。

  盛鸣尘没说话,被酒精迷醉的脑子钝钝的,他盯着黑暗中的某处,布偶猫似的歪了歪脑袋。

  下一秒,傅时秋耳边传来盛鸣尘沉哑温柔的嗓音:“那你亲我一口,尾巴给你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