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砚并没有沉默太久，顺着苏哲的话思考片刻之后，言语间带着晦涩开口：“先生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因为知道他太子之位被废的原因，是因为皇帝和皇后认为自己并非皇家血脉。
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登上皇位，比真正的皇子更好拿捏。
苏哲并不觉得这样的动机有任何的不妥，直言道：“最初的想法是这样的。”
“你登上皇位之后如果并没有按照我们之间交易的条件，将我想要的那些人交给我处置，那么你就会因为这一点被拉下来。”
闻砚听见苏哲大方的承认，眼睛反而亮起来，握着苏哲的手轻轻摩挲着：“那先生现在又为什么愿意告诉我？”
苏哲将自己被闻砚握住的双手抽出：“你不是都猜到了吗？”
从刚来到这个世界开始，所有事情都往最有利的那一边谋划，到现在面对闻砚时，会不定时冒出来的私心。
苏哲想，他好像有点栽了。
秦王殿下一听苏哲肯定自己的话语，立刻顺杆往上爬：“是先生对我有了私心吗？”
“是。”
秦王殿下更激动了，完全忘记片刻之前还在讨论的可能会动摇盛国根本的大事，注意力全部在“苏哲对自己有私心”这一件事上。
有私心就是有私情，私情代表着他爱我，爱我不就是只想和我在一起？
大脑中一番毫无逻辑的等量代换让闻砚更加遮掩不住欢喜，一时间甚至想好了他和苏哲大婚时的布置。
苏哲瞧着笑的像个二傻子一样的秦王，一再说服不了自己当做没看见以后屈起食指和中指往他头上一敲：“回神。”
挨了一个板栗的闻砚回过神，一手捂着脑门想要卖惨，被苏哲一个瞪眼后乖乖坐好。
“一天天的净想些什么？”苏哲将前一晚自己熬夜写下来的分析放在他眼前，“好好看看当下要紧的事。”
闻砚半分不敢怠慢，收起小心思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苏哲给的那张纸上。
蜀州这地方，从盛朝开国以来，就一直被朝廷几乎是放养着。
尤其是在闻砚的皇太祖在位时期，这里更是发生过好几次叛乱，平定以后朝廷除了按时派遣轮换官员来此地，就没怎么管过。
还是他父皇在七年以前开始，才逐渐生了要将蜀州好好治理的心思。
可有这个想法是好的，落在实处却困难的要死。
蜀州四面都被大山包围，险峻的高山让通商变得极为艰险，外面的东西进不去，蜀州里面的东西也出不来。
更不要提每年夏季还会发洪水，让本来就贫瘠的蜀州发展更加困难。
可在苏哲用一晚上写出来的薄薄一张纸上，几乎将这些问题都解决了。
将蜀州完全从与世隔绝的孤立中带出来，能够和外界轻易联系。
苏哲视线没有放在闻砚身上，也就错过了闻砚看向他眼神中的灼热。
那里面有敬佩，有怜惜，更多的是无处安放的爱意。
“至于调查陷害你并非皇家血脉这一事的幕后黑手，子玉若是信得过我，就将此事全权交给我便可。”
苏哲倒不是担忧闻砚在涉及到自己身世相关时会变得不理智。
只是因为和闻砚有关的事，哪怕是在没有紊乱的世界线中，都只是草草提了两笔，在闻砚死后更是一直没有再提出来过他的身份到底是谁。
而苏哲现在已经能够确定闻砚身世这一件事绝对是有人在暗中陷害。
已经确定的答案和未紊乱的世界线一对比，只有一种结果。
就是在没有紊乱的世界线中，那个在暗中陷害闻砚，害得他被亲生父母抛弃，丢了太子之位最后英年早逝的人，一直没有被揪出来。
苏哲不敢确定在这样的情况下让闻砚一个局中人参与进去会不会再次被影响，走向原来的世界线。
所以在他的再三斟酌下，只有他这个局外人，亲自调查最为合适。
一方面，幕后之人不会想到他一个在将军府中的地位连一个奴仆都不如的人会有那么缜密的心思，另一方面，即便查到他，有001的帮助，苏哲也能够保证自己不出现生命危险。
至于其他的意外，只要他在这个世界关于原主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死了都得把他拉回来。
闻砚眼睛眨也不眨，紧紧盯着苏哲。
少年说的真挚，他也不会去怀疑苏哲有其他的目的。
只是几个月相处下来，闻砚对于苏哲的各种动作都了解的不能再透彻，即便少年是背对着自己，闻砚也能够从他紧绷的脊背中判断出来苏哲有更重要的事依旧隐瞒住自己。
但这些都不重要。
闻砚放下手中的绢纸，声音平缓却又带着几分不容反驳的威严：“那先生要像我保证，一定不能让自己受伤。”
苏哲一怔，旋即莞尔一笑：“好。”
可他不知道，有的事答应的轻巧，想要做到却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两人都心照不宣跳过这个一时半会儿得不到答案的问题，转头重新分析蜀州眼下的境况。
依照他们在之前的那个白水寨得到的消息，蜀州境内的山贼多多少少是和蜀州的官员有所牵扯。
现在蜀州的知州被闻砚拉下马，等待他的只有一条死路，周围和他有勾结的山贼以及富商们绝对不可能坐得住。
富商们还可以投诚，但山贼却没有这一条路可以选，唯一的办法，就是效仿闻砚皇太祖那时候，联合起来占领蜀州，自立为王，来搏一条生路。
这样的想法如果碰上的不是闻砚或苏哲想，兴许还有成功的可能。
但碰上这两个，用001的话来说就是什么锅配什么盖的天生黑心肝的人，山贼们的路只有第一条：等死。
当然，站在苏哲的角度，用他的话来说也并不是不给这些匪寇们一条活路：
只要他们能够自己站出来主动将其他山匪们的位置说出来，秦王是乐意让他们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