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早啊。”
不管是男是女, 走进写字楼的一瞬间,脸上的笑意便随风消散了。
就像是这写字楼是吸人精气的妖怪一样。
说是心如死灰也不为过。
古语有云,一日之计在于晨, 一年之计在于春,一周之幸在于一。
然而, 在这个明媚春日的周一早上,每个人都笑不出来。
啊……这个破班真的有上的必要吗?
俞间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刚放下电脑包, 老板就在身后站定了。
这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跟发现高中班主任趴在后窗户偷窥教室情况的感觉差不多。
“方案改好了吗?”
“嗯……”
脸上面无表情,心里火山爆发。
一个可有可无的破方案,催了一个周了。
就连休息日的时候都不放过。
公司的休息是单双休,一周休息双天,第二周休息一天,轮流来。
而, 上周是单休。
连着工作了六天,正指望这一天回血呢。
结果,一大早上就被老板打电话吵醒了。
听着那边莺莺燕燕的笑声,俞间心如死灰。
他就知
道, 这个狗比老板怎么会突然关心起项目方案来了。
原来是为了在众多女朋友面前装逼。
虽然他很想挂电话, 但,还没有做换工作准备的情况下,暂时还不能这么猖狂。
满足了老板的虚荣心之后, 俞间再也睡不着了。
在大学毕业以前, 他觉得未来一片光明。
奋斗就能获得收获。
未来是属于年轻人的。
等他工作之后, 才发现, 之前的想法都是狗屁……
有个屁的未来。
年轻人, 只是更好用的牛马……
同事们半死不活,下了班才满血复活。
狗老板不做人,胸无点墨的富二代,除了提一些不着四六的空想,没有任何值得考虑的决策。
这家公司,只所以能坚持到现在还没有倒闭。
无非是因为,老板除了抓考勤、画大饼、提以前无理的要求找一下存在感之外,就没有其他存在感了。
要是让俞间说,就是:别努力了,越努力倒闭的越快。
现在那个在酒吧通宵嗨皮,洗了个澡,穿得人模人样就来公司的老板,正站在他的身后,“现在给我看看。”
语气如春风拂面,俞间却感觉十分不适,默默地往前坐了一点,尽可能的远离身后的人形狗比。
“昨天是周末,”俞间掏出电脑,提醒道。
“我知道啊,不是给你们放假了吗?”
“但,这是工作态度的问题,不能因为不在公司,就不工作了。”
你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俞间早就知道他会这样想,所以,内容修改了一个标点符号,换了ppt的背景图和元素。
果不其然,老板道:“做的不错嘛,发给我,我仔细看看。”
老板眯着眼睛,看他白皙的后颈,明明是个男人,脖子却又长又细,跟天鹅似的。
窝边草的滋味,会不会特别好呢?
“好的,第十八版修改方案已经发送到您的邮箱。”
老板打了个响指,夸奖道:“很好。”
“好好干,以后公司上市了,你就是元老,那待遇没的说。”
来了,老板的大饼,虽迟但到。
俞间要是真的信了,就白工作这几年了。
大厂挤破头,公职人员卷到离谱。
他只能一边工作,一边寻找出路。
刚工作的时候,一腔热情,对大饼垂涎欲滴。
后来,他悟了。
今天多搬一块砖,明天老板开大奔。
今天我们996,明天老板就能过上快乐的生活高喊666。
所以,职场少了一个拼命三郎,多了一条咸鱼。
熟门熟路的表演一个老实木讷,对老板诚恳的反馈。
俞间又恢复了面目表情的样子。
只是,这老板,夸奖完,他也不走,饶有兴趣的站在俞间后面,十分有存在感地盯着他。
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俞间习以为常,并把他当成空气,自顾自的开始做自己的事情来。
他不会待太久的。
果不其然,上班的时间一到,他便离开了这里,走到了打卡机附近。
成功的拦截,想要冲进来的人,训话道:“迟到了。”
“又迟到了,不是第一次了。”
“你这个工作态度,怎么能为公司创造价值呢?”
“没有时间感,这是因为个人的形象,影响了公司的形象。”
“今天迟到的,都要写检讨书,下班之前交上来。”
“不交检讨书的,就交罚款。”
说罢,不顾众人难看的表情,转身离开了。
进了老板办公室,就关上了门,帘子一拉,隔开了所有的目光。
俞间知道,这是进去补觉去了。
迟到半分钟的高良,一屁股坐在俞间旁边的工位上,就开始日复一日的吐槽。
“写个der!”
“扣吧扣吧,到最后我倒贴钱上班。”
“真的,每个公司的倒闭,都是从抓考勤开始的。”
“到了公司楼下,就线上打卡了,结果,这狗又蹲草丛。”
“他真的太闲了,有谁能想办法给他找点事做吗?不行让他去扫厕所也行啊,还给阿姨减轻负担了。”
俞间见怪不怪,“抓考勤,就是他给自己找的事。”
所以,风雨无阻,说出发就出发。
就算是通宵happy了,也能以一个精气神十足的样子,抓考勤。
“这是天性,”俞间低声道:“就像猫捉老鼠。”
高良接道:“老鹰捉小鸡。”
对面的陈阿曼接话道:“母零捉猛一。”
什么鬼?
俞间听不懂,也不想接近那个神秘的世界。
高良和她相视一笑,默契道:“林昌岁捉考勤。”
一时间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氛围。
林昌岁就是压在劳苦民众上的大山。
亏得有他的存在,公司内部十分团结,同事之间和谐友爱。
手机叮咚一声。
来福:来办公室一下,你的方案有问题。
俞间了然,在众人轻怜疼惜的目光中走进了办公司。
这富二代果然困了,一双脚搭在桌子上,眉眼间也带了一些疲惫。
要是说皮囊,他这一身皮囊是顶好的。
身材优渥,长相俊美,就算经常在背后骂他的人,也会叹息,糟蹋了这一张脸。
富二代,从小家境富足,再加上一张好看的脸,他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挫折。
或许这个没有多少盈利,苦苦支撑的公司,就是他这辈子吃过最大的挫折了。
“你这方案看得我头疼。”
很好,这就是方案的问题了。
俞间面不改色,“这是按照您的要求改的。”
林昌岁揉了揉额角,叹了口气,“我知道。”
他很累了。
少有人通宵一夜能不累的,更何况,他这一夜还没有闲着。
每个人都想要他的疼爱,他自然不能厚此薄彼。
有钱能做到很多事情,他什么样的美人没有尝过。
偏偏,面前的这个人对他不假辞色。
他不喜欢逼良为娼那一套,反正,这人一直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很少能有人拒绝自己的。
或许是在欲擒故纵。
林昌岁故作高深,笑了一下,“还是第一版吧。”
给他一个接近自己的机会。
俞间:……
我他妈的,给你一个暴扣。
这颠公,昨天的小姑娘怎么没灌死你。
瞧你这肾虚的样子,还搁这装酷。
我看你是蟑螂藏灯后,装什么奉先在此呢!*
俞间憋着一股气走出来,沉默地坐下。
高良轻声道:“咋了?”
“我想辞职了。”
这工作干不下去了。
知道老板奇葩,但一直奇葩,真的让人受不了。
高良大惊失色,“别啊,上哪找这么傻的老板啊?虽然逼事多,但是工资准时发啊。虽然加班多,但是工作内容没多少啊。”
总结:上哪找这么好摸鱼的工作?
“再看吧。”
俞间缓过神来,也意识到自己刚才是情绪上头了。
就算要辞职,也不能裸辞。
骑驴找马还是需要的。
过了一会,高良从人事的办公室出来,安慰俞间道:“老板娘给你摸一摸。”
“你看,在这里不仅能摸鱼,还能摸老板娘呢,你别激动,等找到好工作再辞职也来得及啊。”
“你不是打算回老家考公务员的吗?”
“再说吧……”老家地理位置偏僻,要是有别的选择,他真的不想回去。
布偶猫熟门熟路的蹭了蹭俞间的脚踝,娇叫了几声,便伸了个懒腰,将前爪搭在他的小腿上。
这是要抱抱了。
俞间将它抱在腿上,勾了勾下巴,从抽屉里拿出了猫条喂给它。
老板娘吧唧吧唧吃得很香。
高良调侃道:“你这上班赚点钱,还得用来给老板娘买好吃的。”
“属实是取之于老板用之于老板了。”
俞间好笑的说,“不仅如此呢。”
“耗巨资买的机器人,故障了还要老板花钱修。”
“但,一个月工资三千的你,生病了,还要自己请假去看医生。
性价比,这不就出来了。”*
高良竖起了拇指,“总结还是你会总结,还好我身体好,不生病。”
说罢,拍了拍胸口,挤出两声咳嗽。
“这空调温度是不是有些低了?”
春天,气温回暖,羽绒服也换了下去,但远远没到可以开空调降温的程度。
人事小姐姐出来找猫,回道:“没开空调呢。”
高良搓了搓肩膀,“哇,那这么冷?”
“阴气重吧。”
“你还迷信啊?”
小姐姐反驳道:“不是迷信。不是说,小动物能看见人看不见的东西吗?”
“最近老板娘变得很胆小,不仅不吃不喝,还易燥易怒,把我手都抓了。”
伸出来的手,果然多了几道血痕。
“也不像之前那样喜欢晒太阳,每天就躲在角落瑟瑟发抖。”
“不会是发情了吧?”
小姐姐摇摇头,“蛋早就嘎了。”
高良打了个哆嗦,“越说越吓人了。”
“真的,我都想去寺里求个平安福了。”
高良立马道:“帮我也求一个。”
小姐姐叹了口气,“行。”
猫被抱走了,腿上少了个热源,俞间也感觉到了那股子冷意。
“今天,确实有些冷,是因为周末没有人气吧?”
“哪呀,”陈阿曼神秘兮兮道:“我觉得她说的对,这层楼是有些邪门的。”
“你还信这个?”
陈阿曼压低了声音,“你们知道隔壁公司进去了一个吗?”
高良:“进哪?”
他们一个小公司,没有多少人,租不了一整层,因此,这一层还有其他三个公司。
平时坐电梯偶尔会遇到,也会搭个话。
陈阿曼握拳凑到嘴边,“喝茶。”
进局子?
高良:“进局子就进局子呗,搞得那么神秘。”
“不不不,得看他是因为什么进去的。”
高良是一个合格的捧哏,“因为什么?”
“邪/教!”
“嚯,还有这事?”
“对,听说在地下室搞了个仪式,十分瘆人。”
“有点意思。”
“是的,”陈阿曼道:“听说还没抓完呢。”
“你说说这事闹的。”
“听说,这仪式还需要祭品。”
“嚯,这可有点吓人了。”
陈阿曼点点头,“可不是吗,祭品还是要活人呢。”
两人一唱一和的,愣是将本来恐怖的事情,变得搞笑了起来。
俞间对这两个活宝已经服了,提醒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们晚上回去小心点。”
陈阿曼搓了搓掌心,“你真信了?”
“嗯,”俞间看向两人,“谁知道,没被抓起来的那些人怎么想的,总不能跟一群脑子不好的人赌命吧?”
高良深沉的点点头,“我赌他的枪里没有子弹。”
……
一天的时间,就在插科打诨和工作中过去了。
这样的生活还算充实,下班的时候,俞间再次嘱咐道:“早点回去,别往没灯的路上走。”
“好的,俞爷爷。”
“好的,俞老头。”
俞间:……
跟他嘱咐的一样,他自己也放弃了小路,绕了一下,走了小区的正门。
今天下班时间正常,平时这个点还是挺热闹的。
有放学回来的学生,有买菜的家长,有同样下班回来的社畜……
但,今天路上几乎没有人。
高楼上,每家每户都亮着灯。
但,下面太安静了。
连门口的保安都不在。
俞间感觉有些不对劲,停下了脚步。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
备注是母上大人。
俞间接通了电话,那边道:“刚下班?”
“嗯……”
“太辛苦了,要不就辞了吧,回家继承祖业。”
俞间:“不了,不喜欢装神棍骗人。”
“怎么能是骗人呢!老祖宗留下来的事情,怎么能是骗人呢?”
俞间不置可否,“不说了,回去睡觉了。”
“你再考虑考虑。”
一样的说辞已经听了无数遍了,但他好好学习努力考出来,不是为了回去继承那一堆封建迷信的。
什么神啊鬼的,都要给资本主义让路!
工作一天累死了,谁都不能影响他回去睡觉。
作者有话说:
*蟑螂头上须须表情包:奉先在此。
*网上吐槽机器人和社畜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