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也是可怜，你说他爸怎么就这么狠。”
“好端端的非得干出这种天杀的事情。”
“杀人犯的孩子，万一也遗传了这种不好的基因怎么办，还是远离比较好啊。”
“就是可怜了.....他这无父无母的怎么办啊。”
那个还不到五岁的小孩，站在警局里，面无表情，双目空洞。
只是尽可能的把自己蜷缩在角落里。
面对周围的流言蜚语，他都充耳不闻。
许久周围陷入了安静，沉默的孩子才敢悄悄的抬起脑袋。
睁开眼，就看到了一个佝偻着身躯的老者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孩子，我来接你回家了。”
那个人神情复杂，虽说浑浊的眼里闪着细微的泪光。
但还是朝他伸出了手。
“我是你的外公。”
这是柏药药第一次见到除父母外的亲人。
外公将他从那个冷清的警局里，带回了那个温暖的家。
但是他一直都摆脱不掉这个杀人犯儿子的头衔。
就算是上学，也会成为被所有人孤立的那一个。
时间久了，他也就习惯无视那些怪异的目光。
十多年来，他都是独来独往，没有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在十七岁那年，外公去世了。
那一天在病房里，年迈的老者抓着他的手。
柏药药的母亲是个从小就很叛逆的人。
就连嫁给他父亲的时候也没有告诉过家里的人。
所以当他在知道柏药药母亲被他父亲失手杀害的时候。
几乎是难以置信的来到警局。
他不知道在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孩子时是什么感想。
那个不过五六岁的小孩，亲眼目睹父亲和母亲吵架，最后还过失杀了母亲的场景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孩子.....不要难过，人固有一死......”外公还是当年带他回家时的那个模样，那么多年好像都没有变过。
但是只有柏药药知道，一切都变了，就连唯一与自己有关系的外公也要离开了。
“不要走好不好.....”
一直以来柏药药都是孑然一身，就连唯一愿意关心自己的外公也要离开。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自从五岁后，他貌似就再也感觉不到什么是爱。
外公是爱自己的，但是他感觉不出来。
只是害怕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在乎自己的人会消失罢了。
可惜，他还是去世了。
从他生下来的那一刻，柏药药就知道自己不配得到他们的爱。
———
细弱的呜咽声传来，让处理奏折的魏宋玉愣了一瞬。
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是却听到那是从屋内传出来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的心忽然被提了起来，抽身往床榻上走，声音愈加清晰。
当他掀开床帐的时候，就看到蜷缩在一起蹙眉呜咽的少年。
“药药？”
柏药药噩梦惊醒，脸色苍白，额间冷汗密布。
整个人眼前恍惚，久久都没能回过神。
魏宋玉将他拥入怀中，轻轻的顺着他的背。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柏药药，会露出这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一向运筹帷幄的帝王也在此刻有些手足无措。
柏药药没想到自己会梦到当年，在那个昏暗的房间里。
父亲狰狞扭曲的脸，以及母亲凄厉的惨叫声。
他心口酸涩，下意识直接搂紧了魏宋玉。
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为什么还要想起来。
“呜呜....”
终于柏药药再也控制不自己，死死攥着魏宋玉的衣袍哭了出来。
魏宋玉满脸担忧的看着他，“怎么了？”
“我.....做了一个噩梦....”柏药药自以为过去了那么久，早就已经不在乎了。
可是重新梦到却又记得，他们可怖的扭曲的脸。
“不怕了。”魏宋玉看着他将脸埋在自己颈窝处。
即便是不去看都能感觉到他哭了。
“有我在呢。”
“魏宋玉....你会一直陪着我吗？”柏药药停止哽咽声，忽然抬头与之对视。
他不敢去遐想这个帝王会陪伴自己多久，期间又会不会变。
但总是忍不住奢求。
魏宋玉从见到柏药药的第一眼，就能够感觉到自己对他的喜欢。
虽然一开始他也确实只是把他当做能够陪伴自己漫长岁月里的一个乐趣罢了。
但是随着时间久了，魏宋玉能够感觉到柏药药的出现，给自己带来了许多希望。
从前他独善其身，还是皇子时只有李福陪着自己，甚至还被许多皇子欺负。
要不是因为先太子，自己早就已经不知道如今是否还活着。
只是经历的越多，就越是难以直视自己的内心。
魏宋玉自诩是一个肮脏龌龊的人。
若不是因为先太子遁入佛门，自己怎么可能坐上这个至尊之位，就连手上沾染了不少鲜血与人命。
他并非干干净净的人。
而是一个喜欢隐藏内心，坠入深渊的人。
所以他收紧抱住怀中少年的力气，声音沉稳，“只要你需要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柏药药就像是一束光，忽然出现在身处黑暗的自己。
是他的陪伴让自己知道，原来还有人会用自己小小的身体护着自己。
照顾并安抚，他脆弱敏感的内心。
其实他们两个人都处于黑暗，只不过因为一个契机让他们相遇，相互救赎。
“我永远都需要你的。”柏药药此刻声音在颤抖。
他真的不想再一个孤孤单单的了。
“所以，请一定不要抛弃我。”
柏药药靠着他，呼吸声又逐渐平稳。
魏宋玉看着他又迷迷糊糊睡着的模样，心中百感交集。
方才的那句话，其实才是他想说的。
魏宋玉此刻也没有想处理奏折的意思了。
反正那些老东西就是喜欢上奏那些毫无意义的折子。
这其实是他第一次抱着柏药药少年形态入睡。
也是第一次知道，像个小太阳一样的柏药药也会害怕自己抛弃他。
感觉到怀中人的依恋，这一晚他睡得很沉。
———
柏药药一如既往的睡醒，刚想问李福什么时辰了，却感觉到禁锢住自己的人。
一向早起的帝王，居然还在抱着自己睡觉。
他正困惑着呢，不曾想就吵醒了这位有点轻微起床气的皇帝。
昨晚的事情，柏药药其实都还记得。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惊魂未定。
所以现在回想起来却又觉得有点丢脸。